《凤境》: 熔炼
第一章 熔炼
耀眼的神秘闪光从空中消失,说起来这道光已经在穹川大陆上摇曳了不少时日。正值黑夜,天空再次暗了下来,寒光逐渐消失,如艳阳骤然落山般,周遭顿时一片死寂。唯有不时的闪电与隐约雷鸣告知着生活这片大陆上的人们——这片疲累的天空还是没有完全暗淡。
炎彧睁开了眼,并上下左右晃了晃眼珠。他顺便动了动下巴,点了点头,紧接着是手臂、腹部和腿。一切都听从使唤,他舒了一口气,坐起身来,几乎烧成了灰烬的上衣从他的身上一片片剥落了下来。他想站起身来,但是这幅皮囊好像已经筋疲力竭了。回想着过去的七七四十九天,面对能力数倍于他的蛊师格玛,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熔炼中存活下来的。格玛是主人手下的第一高手,虽在“红雨”八大杀手中排名最后,但组织中人人都晓得,那位玩虫子的大人可以将除了主人之外的任何生物当成虫子来摆弄,他只需要轻轻晃动手中的黑钵,那封着口看似毫无威胁的粗碗便可像操纵木偶般控制蛊虫。他让人往东,人不敢向西挪一步;他让人往西,人无法向东看一眼;中蛊之人如行尸走肉般痛苦不堪,最后七孔流血,精髓殆尽,缓慢地死去。
即便如此,格玛还是在熔炼中死了。他的身体和炎彧融为一体,他的思想被炎彧吞噬,甚至那至深至厚的法力也被吸走。至于炎彧,他还是想不通,自己是如何在这许多时日的熔炼中战胜格玛的,而且,他的体内似乎没有蛊虫爬过的感觉,法力没有增加的感觉,甚至这过程中他感受不到事先说过的痛苦。他只觉得像是睡了一个长觉,时间久了思维变得模糊不清,也什么都无从回忆起。这一切,真是奇怪至极。炎彧转头张望了一圈,三具晕倒的身体四仰八叉地卧在不远处。他们应该还没醒过来,周围空旷无人,负责看守的小罗刹们不见了踪影,唯有电闪雷鸣作伴。
此时应是十分危险的,他正想到这里,眼前突然被什么人挡住了。那人从头顶落下,动作迅猛如闪光,接近时毫无气息,脚尖碰地全无任何声响。一道夺目的霹雳闪过,他猛然抬头看清了眼前之人的面目。七尺之高,右眼识得摄魂般令人不寒而栗,左眼闪着微弱的绿色光芒,削尖的脸上略有疲态,微微抬起的左边嘴角抽动着,如同为了终于达成的目标而庆贺。数次闪电划过,天空如白昼般刺眼,炎彧还没来得及看到更多,只见那人抬起手向他的脸申来。炎彧顿时喘不上气,他想向主人高呼求救,至少让小罗刹们听到,可他动弹不得,意识逐渐模糊。
“炎彧,”那人站在倒下的炎彧身边,手里握着一块腰牌,闪电的弱光似照非照,不过他好像不需要似的,“天师,‘红雨’。”
“你是谁?”那三尊倒下的身体中有一颗头颅半抬了起来。
神秘来客站在原地一声不作,他抬起一根手指,指尖金色的火焰微微燃起,发出如他左眼闪着的那种强度的光芒。问话之人看到了他刚才所做的一切了吗?如果看到了,他只需轻动手指,那颗抬起到一半的头瞬间便会和脚边这烧焦的躯体般毫无生气。
那颗头颅完全抬起,再次说出了话“你是谁?炎彧?,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炎彧还是格玛?”
神秘人将手指缓缓放下,暗暗松了口气,道:“炎彧。”
闪电再次照过他的脸,他目光不曾游离,嘴唇毫无抖动,此时看起来就是炎彧。
“的确是你”问话之人停止了咳嗽,并慢慢用肘部撑起身体坐了起来,“格玛怎晓得使用你那些法术。”
被当做是炎彧的神秘人仍旧不作声,将目光移到了那个似乎是用来区分彼此身份的腰牌上,“奈洛”,这一定是他的名字,象征身份的字样应和“红雨”一齐被刻在另外一面。他将腰牌按照奈洛腰牌的样子别在了自己的腰间。
“我现在动不了,去看看他们俩个,谁是谁。”奈洛虚弱得像一只病入膏肓的兰雀幼崽。
假炎彧稳健地走过奈洛身旁,蹲下把趴着的人翻了过来。“一个瘦小的凡人”,假炎彧心里默念着,找了找此人的腰间,“沃谷,剑圣,‘红雨’”。
“什么人?”一声清脆的女音想起,喊叫之人鲤鱼打挺似的弹将起来,冲着空无一人的旷野喘着粗气,如好不容易从梦魇中醒来一般。她弯着腰,腰牌左右摇晃旋转着。
“迪妹!你……裹槺他”奈洛皱起眉头无奈地用右手使劲锤了一下盘坐着右膝,“哎……”
“迪藿”假炎彧为了不引起怀疑也喊了一声。
刺目的闪电“唰唰”地亮起,三个人就着亮光看清了各自的脸。
医仙迪藿猛然扑到了假炎彧肩头嚎啕大哭了起来。“炎彧!”迪藿哭得泣不成声,“怎么办……裹槺他……裹槺他……再也回……回不来了!”
假炎彧沉默地站着良久,迪藿的伤心似乎没有减弱,她继续哭道:“我梦到他跟我说一定要活下去,转眼他就不见了!我以为我搂着他,结果我搂着的是另一个人!”她说这话的时候几近崩溃。
“躺着的是谁?沃谷吗?”奈洛已基本可以站起,看来其形体与功力都强于真的炎彧。
被叫作炎彧的人点点头,看了看这个被称作是剑圣的沃谷,瘦小的身躯,一定非常灵活。和眼前奈洛这种彪形大汉和哭得梨花带雨的迪藿相比,沃谷更像是“红雨”的杀手。
“红雨”,小罗刹跑腿打杂,八大杀手执行最终刺杀,这是他来到这片大陆时所知道的关于“红雨”的所有信息。当然,他还知道,无论将自己的家园彻底搅乱的罪魁祸首绳之以法还是寻找凤母转世,他要做的一切,都必须从这个弱小、不堪一击、低等下贱的凡人组织开始。所以他要保持耐心,并尽最大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把穹川大陆掀个底朝天。
“熔炼顺利的话沃谷应该会很快醒来”奈洛检查着剑圣的身体,“果然是沃谷活下来了,迪妹,帮他检查一下。”
迪藿慢慢俯身单手放在瘦小的剑圣的额头上,并观察着他的躯干说道:”熔炼不是很顺利,看来他挣扎了一会儿,身体缩小了很多,导致形体不适,全身气脉停止,功法损伤严重。抬他回去吧,我要想办法唤醒他!”
或许是过于庆幸自己没有被吞噬,亦或许全身心都在尚未苏醒的沃谷身上,奈洛和迪藿都不曾注意到,这位巫师炎彧处变不惊且气若游龙。而站在一旁的假炎彧这下终于明白,这“红雨”的八大杀手出于某种原因要进行身体与思维的相互融合,这个过程被称作熔炼,而八个人两两互相在四十九日之内蚕食,直到有四人化为齑粉,另外活下来的四个人便可功力成倍增强,如制蛊般。
炎彧,好名字。那么从今日起,他就是炎彧了!
说起这个曾经盛极一时的杀手组织“红雨”,昔日于乱世由一位号称黛鸦的高人建立,这位“红雨”的首领黛鸦从未出现过,相传八大杀手也未曾见过其真面目。数十年来“红雨”血债累累,无论目标是皇亲国戚、富甲商贾、豪杰义士还是浪荡散人,“红雨”从未让委托他们的人失望过,即便刺杀失败,也会有别人顶上完成任务。除了巫师炎彧,另外七位皆因刺杀失败的戕裁或执行过程中的殉职而时有人员更换。近几年来,黛鸦亲手培养起来的八个娃娃杀手长大成人,八大杀手的人员这才趋于稳定。这期间,炎彧把预备不测从而接替他的新手巫师的脖子拧断了,这也彻底得罪了培养新手巫师的黛鸦。在黛鸦看来,炎彧虽有法术才能,但始终是略懂岐黄又沾染裹槺那些占卜之术的万金油。炎彧自己似乎不想狡辩,他越发对“红雨”失去兴趣,唯有黛鸦的千金黛晶滢令他着迷。七位新人杀手趁势后来居上,完成的刺杀任务数量逐渐接近并超过这位元老级别的巫师炎彧。法术的掌握难如登天,奈何那炎彧天生聪慧过人却不思进取,更是将任何有可能替代他的后辈统统残杀。新的蛊师格玛和另外六人一样,天赋异禀、能力出众,经他调教出的虫蛊无所不能,他还出色地完成了黛鸦指派的“非他不可”的任务——发明熔炼之术。
为准备熔炼,“红雨”就这样在穹川大陆上沉寂至今。期间,七大杀手开始全身心投入熔炼之中,唯独炎彧拒绝熔炼,因为他要熔炼的对手正是格玛。炎彧厌恶并害怕虫子,而且,发明熔炼之术的格玛怎么可能会在熔炼中输给别人?他能做的无非是眼睁睁看着蛊师格玛的虫子占据自己的身体,并将自己的思想吞噬,直到自己沦为虚无。因为和发明规则的人比赛,结局是注定的。自然,炎彧的反抗是徒劳的,老谋深算的黛鸦知道炎彧倾心于自己的女儿晶滢,便用晶滢做要挟,炎彧也只得乖乖服从。熔炼必须进行,不由得哪一个想或不想,而且也无人可以替代炎彧,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参与。所谓“熔炼”可以使杀手的能力更加强大,同时精简影响力逐渐变深变广的杀手们。刀神奈洛、医仙迪藿、剑圣沃谷和蛊师格玛,最后存活的四个人他要求熔炼之术的创造和操作者格玛一定要保证,因为这四人这是日后的安全和建军的根基与主要力量。除此之外,他还要私下创立巫师的团队,专门执掌占卜和法术;负责情报和刺杀的队伍为“红雨”之本,万万不可懈怠;数百名小罗刹也要扩充为千万大军。为此,他全然顾不得炎彧的反对和自己女儿的名声,更顾不得早已私下结为夫妇的迪藿和裹槺。没错,这所有的都是为了黛鸦想要的——一个新的国家,而后,挥师东去,做天下的主人,凡人的主人。
像熔炼时发出的异光般,“红雨”的暂时消失并不意味着夜晚的天空会彻底归于平静。看那头顶的远处,闪电与雷鸣不时出现,新的国家就此诞生,并将更长久更深远地影响穹川大陆,甚至掀起血雨腥风。
第二章 归来
沃谷猛然睁开眼睛,视觉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迪藿手中的微光停止,泪水却依然在她的眼眶中转动。沃谷盯着她,似乎洞悉了一切,他刚要开口问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要极其用力才能说出话来。
“不日将举行大典,”迪藿赶紧擦干了泪水,走向榭台,“以后要改口了,主人已称帝,国号盛玄。”
沃谷双眼望向窗口,现在的他还动弹不得,只是用虚弱的声音问:“思阁还是奈洛?”
“奈洛,”迪藿并没有回过头来,她的声音小得不仔细听甚至难以分辨,“和炎彧。”她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医者难自医,失去爱人的伤痛,即便是她这个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医仙也难以治愈。
她极力掩盖着自己的抽泣声,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大小罗刹一齐攻下了夕阳关,我们现在在万方山,背靠山岭,土地狭长,接下来有很多仗要打。”
沃谷惊诧于炎彧吞噬了格玛这样的结局,却又把毫无意义的惊愕之词咽了下去,他清楚地知道,此时站在这里的不管是裹槺还是迪藿,存活下来的那个人都将痛苦地度过余生。比起他或她正在承受的,炎彧还是格玛谁存活的结局无关紧要,甚至不值得被提起。
缁仪殿中,黛鸦召来了奈洛、迪藿和炎彧。奈洛跪下,道:“主人,我等熔炼完毕。”
帘子后的黛鸦没有应声,迪藿赶紧拉着炎彧也跪了下来,并扯了扯奈洛的衣角。奈洛意识到什么似的,再次回禀道:“陛下,臣等熔炼完毕。”
黛鸦站了起来,先开了帘子,奈洛和迪藿赶紧低下头。只见他摆摆手说:“以后尔等面予不必跪拜,把头都抬起来罢。”
主人的面容他们私下猜过无数次,炎彧曾对刚入职的七个新人振振有词地说:“主人兴许是龅牙,至少面容丑陋。”这引得另外七人大笑不止。现在的炎彧,却被这位黛鸦的面目所吸引,他在等待黛鸦露出真面目。果不其然,黛鸦撕下自己的假脸伪装,奈洛和迪藿二人望着这位自己喊了多年却头一回目睹其尊荣的主人,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也是,现在不同于以往了,主人称帝,他们以后不管说什么都要自己掂量。而,炎彧,已然怔住,他左眼闪出的绿色光芒不断跳跃,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这张脸化成灰他也认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来到这小小的“红雨”,却把正在寻觅的人找到了。
他永远记得“血色清晨”,当他踏进凤母之谷,路两旁枯萎的玉藤枝上挂满了凤血花。慢慢走近巢穴,他看到越来越多的凤凰或原形或人形站在一旁,取代凤巢温润薄雾的是一片死寂。五大长老家的大小凤凰全部到齐,他们的脸上无不挂满了哀伤与绝望。一张嘴靠近他的耳朵道:“阴阳之鼎也被盗走了。”愤怒和伤心使他心不在焉,他甚至忘了到底是谁在耳边对他说了这句话。更加可怕的是,在后来的调查中,凤族发现神兵荒蛮之刃也被盗走,想必也是残害凤母的黑翼大鹏所为。于是凤族派遣曾负责看守黑翼大鹏的凤凰玉鸾玉离捉拿真凶。一切安排妥当后,五大长老开始商量凤族的未来,凤巢不可一日无主,赶紧知晓凤母涅槃转世后的身份为妥。但结局令在场的五大长老惊慌失措,凤母遇害半年前,水家的凤凰卵失窃,而重生转世的凤母真身,就是等待孵化的水家的凤凰卵!阴霾顿时笼罩了整个凤巢,首领被害,宝物失窃,就连后路也被断了,凤族将何去何从?金鸢金彩决定和玉离一起出发,一个追踪凶手,一个寻找希望,但是被五大长老拒绝了。的确,伤痕累累的凤巢不能再损失一位金家的族员了。玉离最终决定自己出发,寻找黑翼大鹏和凤母转世的重担同时落在了他的肩头,凭着一身本事和父亲给的线索,他下界来到凡间,找到了“红雨”。他伺机而动,在八大杀手熔炼之时杀死了浑身爬满虫子的格玛,并在熔炼结束后结果了真的炎彧,随后,他用木鸢给的障目草把自己变成了这个年轻巫师的样子。“寻找凤母为主,一旦找到马上返回凤巢,日后再做打算。”他始终记得金凤长老对他的叮嘱,首先找到凤母!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找凤母,这个自称黛鸦的黑翼大鹏居然自己冒了出来!
炎彧扬起下巴盯着黛鸦,而黛鸦也看向炎彧。这个炎彧,烂泥扶不上墙的炎彧,他是如何胜了格玛的?格玛,予对你好生失望,在自己创造的熔炼中竟敌不过这个不思进取的万金油巫师,还害得予不得不封赏他。
看着三人还盯着自己,黛鸦说道:“以后这装束也便没用了,予既为帝,自当以真面目示天下。”
炎彧知道,此时的黑翼大鹏是有恃无恐,不再害怕被追捕,所以不再需要伪装。
“熔炼辛苦了,予已成大统,欲封赏尔等,可有异议?”黛鸦看了看三人道:“若无异议,七日后册封大典。奈洛。”
“在。”奈洛再次跪下。
黛鸦并没有让他起来,说:“速去整合军队,安置好夕阳关一切事宜,册封大典当日的外围制管权一并交付与你。”
“是。”
“以后国之大事连同予的保护之职皆要交给尔等,故望册封大典尔等四人全部到齐,迪藿。”
“属下在。”迪藿道。
“届时沃谷可否痊愈?”
女医仙说:“沃谷熔炼不顺,能苏醒已是奇迹,可至封禅大典,但以后恐难再拿起巨剑。”
“予要你治好他。”黛鸦听到剑圣成了废人后非常懊恼,毕竟他还需要沃谷,“尽快,予要看到一个能拿得起剑的沃谷。你告诉他,大典不必勉强参加,但他必须在大典后好起来,这是予给他的任务!”
“遵命。”迪藿心里道:这下要费一番功夫了。
“好了,都去吧。”黛鸦转过身去。
三人正要离开,黛鸦道:“且慢,熔炼后尔等功力大增,在此演示一下,让予看看成效。”说完黛鸦脚尖轻点飞出殿外,三人跟了出去。
奈洛从殿外空地上竖着的一排长枪中随便挑了一把。他走上前去,脚步逐渐变快,握着长枪中部的右手猛一松,并伸向前去,抓住了长枪枪头之下,跳起一挥,广场上用来操练的巨型木桩从根部被齐齐斩断。奈洛上前用枪杆一打,千年老树般大小的木桩平着飞出。只见奈洛轻轻一闪,如流星般飞到木桩朝向位置的不远处,完全蹲下,右手持枪收于肋边,左手伸出食指无名指,大喊了一身:“喝!”光一样的速度便冲到木桩跟前,右手倾全力刺出,一声巨响,大地为之震动,尘土随着超强大的力量而崩出,站在远处的黛鸦都能感到有风吹过,木桩四分五裂,并飞到了操练场的另外一边。
迪藿挥动手杖,多道微弱的光从天空射下,照在了四散在周围的,碎成块状的木头上,突然间木块如被操纵的木偶般飞到了一起,如神仙复生凡物般,众多木块再次组成了一个巨大木桩。更加神奇的是,木桩立在原地片刻,便从顶部长出了细枝。
轮到炎彧了,他伸出右手,轻微聚气,金色的火焰瞬间凝聚为火球,火焰的轮廓在他掌心里朝着火球的球心不断旋转着。仇恨带来的愤怒控制着他的情绪,稍微不注意,火球越来越大。顷刻间便如宫殿穹顶般大小,且转速越来越快,还发出剧烈燃烧时的“轰轰”声。炎彧面无表情,也全然不在意一旁震惊得无话可说的三人,只看见他右手手腕稍动,手上的巨大火球慢慢开始改变形状,像正在开放的花骨朵般往外冒着火的花瓣。猛然间,火球呈六道火焰墙向天上飞去,由小变大,自细变粗,离开地面三四丈时,如大型龙卷风般,只是这道“龙卷风”还燃烧着熊熊火焰。炎彧望着天空,泪水从右眼眶中涌出,他心中默念:凤母,我终于找到凶手了。天空顿时暗了下来,风力不断加大,打着螺旋逐渐和“火焰龙卷风”织缠到了一起。
“好了!”黛鸦打断了炎彧的展示,他觉得自己在冒冷汗。他感觉自己已经近百年没见过这么强大的法力了,这还是炎彧吗?他只是火法术就能做到如此吗?简直不可思议!“很好,炎彧,你让我大吃一惊!”说完边站起来整整衣冠走了。他走得很慌忙,感觉更像是赶紧吃操练场逃走一样。他后悔,没有早点除掉炎彧,也庆幸,这个巫师到目前为止没有过反意。他的左眼怎么了?炎彧,让我看看吧,接下来的你会是什么样子。成竹在胸的黛鸦边走边大笑起来。
祭典台下旌旗招展,善使心计的小罗刹成为了道貌岸然的官员,满手鲜血的刽子手被封为万户侯。歹人们弹冠相庆,自今日起,那些灰色的历史将被尘封,无数次的出生入死倒是换了一个今日的好前程。他们中一部分人来自东土,在乱世中依靠着这个以伤害他人性命为本的组织而存活。组织纪律严酷,却也好过饿死或服役。在过去的数年中,对于这些人来说,再活一天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不敢奢求什么飞黄腾达。还有一部分人来自穹川的其它地区,他们爱好杀戮,对伏虎降龙的黛鸦,有些人道听途说,有些人以讹传讹,这些好事之徒坚信只有在黛鸦的引领下,他们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所以聚集在了“红雨”。但是,不管初衷是什么,完成了这个仪式后,世上将再无“红雨”,而史官也会洗干净他们的历史,并编纂脍炙人口的颂歌。
四大杀手中的三位站在授封台上,各自的心情五味杂陈。奈洛誓死追随黛鸦左右,无论结局如何都将用自己的全部来为这个半路出家的皇帝尽忠;迪藿的眼眶还是很红,她要忠于主人,却渐渐地需要提醒自己,裹槺也随时为了主人而牺牲,不可因熔炼而憎恨主人;炎彧依然抬着下巴,此时的他恨不得一脚踏碎这册封台,然后轻微煽动斗篷,让这群乌合之众全部脑袋搬家。只要他想,甚至只需轻呼一口气,就能把这片闹剧般的宫殿夷为平地。台上的谄谀之臣诵读着吉利的颂词,一篇接着一篇,参与典礼的流寇们严谨地进行着这场封赏盛宴,仿佛他们从始至终都是排场和讲究的贵人。出于不同的原因,对三位即将彻底摆脱杀手之名的人来说,此刻的他们竟同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终于,最让大家津津乐道的封赏开始了,“天帱幸时,金瓯万世。予赞奈洛之能征善战,封首席大修罗常侍,赐黑袍,镶金边;颂沃谷之无坚不摧,封常侍,赐蓝袍;称迪藿之丹青妙手,封常侍,赐白袍;赏炎彧……”
黛鸦停住了,他看着炎彧。那微微泛着绿光的左眼中尽是不可见底的深邃,平静的面孔下到底隐藏着什么?难道他从一开始就对熔炼有了充分的准备?甚至欲擒故纵,让自己稀里糊涂地承认了他和晶滢的孽情而又得到了现的这一切,这都是他计划好的?好一个格玛,竟被区区巫师吸走了三魂六魄……想到这里,失望和惊奇再次翻涌而来,很好,让我来拭目以待吧,看看你炎彧今后怎么表现。黛鸦盯着炎彧嘴角抽动着,而后用耐人寻味的声音再次喊出:“赏炎彧之神通广大……”
炎彧扬起下巴眯着眼睛,好似看着黛鸦,又好像盯着黛鸦身后的金座。他对封赏不屑一顾,之所以站在这里,是为了将凤母转世晶滢带回凤巢,而此时,他还万万不能出手,此时的他要与阴阳之鼎和荒蛮之刃抗衡,便再无精力助晶滢登上凤母之位了。管他什么袍,此时需先行赢得黛鸦的信任,再做打算。于是,炎彧终于底下了头颅,那仇恨的绿火在他左眼眶中晃动,他牙关紧咬,黛鸦,可悲的燕雀,你躲不下去了,黑翼大鹏,总有一天,我玉离要让你血债血偿!
此时,黛鸦挑着眉梢,把音量加大,宣读道:“封常侍,赐红袍,”他合上读完了的册封札,扬起左边嘴角,继续道:“镶金边!”
- 5星
- 4星
- 3星
- 2星
- 1星
- 暂无评论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