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遥远的她起航》： 遥

第一章 遥

昏暗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的纸与咖啡的味道，地板上铺满了带有被线条勾画出图样的纸张，在房间一角的床上，齐航像一件褶皱不堪的衣服般倒在上面。

桌上的台灯还亮着，微弱的光线在桌面上洒下淡淡光晕，在桌子的左上角有一叠纸张，最上面的纸张上面印有的字被红色的马克笔圈了一圈又一圈，这是齐航的毕业设计主题——‘自然的古庙’。桌边的垃圾桶塞满了废弃的图纸，小巧的闹钟上的秒针滴滴答答的转动着，走完一圈后分针也慢慢悠悠的走了一格，接着‘滴滴’的铃声响起，四点半了。

齐航的身体抽动了两下，两只手臂努力地撑起身体，迷迷糊糊地挠了挠蓬乱的头发，一步一步地走向洗漱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重的眼袋，发黑的眼圈以及布满血丝的眼球。近期的自己总是这副模样，齐航也不再在意，只是用凉水涮了把脸，清醒些许后开始洗漱。

清凉的水打在脸上，随意拿过水池旁边的肥皂，在手心胡乱地抹了两下，肥皂在手心并没有打出肥皂泡，只是白色的，具有清洁价值的化学液体罢了，草草洗完脸，之后用牙刷仔细清理了牙垢。洗漱完毕，习惯性地冲了一杯咖啡，起身刚想去拿泡面时，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早！”一个身材纤细，留着清爽利索的短发的女生扬着手中的快餐袋，向齐航展颜微笑。

“这才刚刚五点好吧。”齐航一边耷拉着眼皮说着，一边侧身待女生进门后再缓缓带上门。

女孩随意地推开卧室的门，走到卧室中间圆形桌子旁边将装有早餐的袋子小心的放到桌面，又转过头来冲着齐航一笑。

“喏。刚买给你的早餐套餐，应该还没有凉，快吃吧。”说着，女孩又一件一件的将早餐从袋子里拿了出来，一边说着好乱好乱一边又简略的收拾了一下桌面，收拾完毕后就走到了床边坐下，翘着细长的腿不断摆动，笑盈盈地看着齐航。

齐航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却又温柔地看了在自己床上晃动着身体的女孩，嘴角微微地扬起了一丝角度，不过又对她来这么早而感到心疼。

“干嘛来这么早啊，遥。”

“因为你肯定不会好好吃早饭啊，肯定又是泡面。”说着遥瞥了一眼就在不远处堆积的泡面。

“......”

“那下次来起码多穿一些啊。”齐航瞄了一眼遥裸露在空气中的紧实的大腿，小声的嘟囔。

“怕我被坏人看上？”

“我是怕你着凉，再说哪有坏人看得上你啊。”

“哼！”这个叫做遥的女孩嘟了嘟嘴，眼睛却开心的弯成了月牙。

遥的身高在女生中算是中等偏上了，略微小麦色的皮肤也为她增添了不少魅力，微微隆起的酥胸，纤细的脖颈，细长的手臂也显得一种独特的美感，不过遥的牙齿却并不美观，左侧的虎牙向外微微掀起，不过遥对此并不在意，因为只要齐航喜欢自己就够了，至于别人怎么看她，她是一点也不在乎。

齐航看着被乱动的遥碰到而从床上飘下的几张图纸，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弯腰拾起，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了那双仿佛含有一面湖水似的眸子，微微失神，对上的瞬间仿佛被一根丰满的羽毛拂过心脏一般难捱，两人的呼吸渐渐急促，心跳渐渐与对方相迎合，齐航缓缓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遥的面颊，朱唇，渐渐绕过后颈抚摸柔软的发，呼吸渐渐靠近，双唇开始向对方索取，齐航轻轻地将遥靠在床上，身体压在遥的上面，手不自觉的开始游动，两人的意识渐渐迷离......

两人是从小的玩伴，可以说是最了解彼此的存在，也是因为太熟悉，甚至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了解对方的行动，了解对方的快乐，了解对方的悲伤，对于他们，不是亲人，却比亲人更加的了解自己，现在的他们也都以熟悉对方的身体，仿佛彼此已经是真的毫无保留。

然而即使这样，双方关系的确立却并不是常人想象的那样的水到渠成，两人之间，终究还是因存在在两人心中的那一抹雾影使得两人再也不能够像曾经的那样无比坦诚地对待对方。

或许也正因此两人才对彼此无比地依赖着。

又或许，两人并不是向他俩想象的那样，对于彼此完全熟悉。

桌上闹钟的分针也不知不觉间转过了一周，床上的两人紧紧地搂住对方赤裸的身体，遥将通红的脸依靠在齐航的胸膛，齐航抬手将遥那被汗水略微浸湿的秀发抚平，两人就这样持续了很久。

终于，遥又深深地在齐航的胸膛上吸了一口气，小声地呢喃：“阿航也是一个男人了呢。”

“恩?”

“........”

“因为阿航的身上也终于有了一股大叔的臭味了。”说完遥抬头看着齐航狡黠地一笑。

齐航被遥可爱的笑脸逗乐了，心中忽然想到，自己究竟被这个微笑拯救过多少次呢？在自己最低谷的时候，也是这个笑脸令自己重新的振作起来。想着想着，齐航的心变得柔和起来，低头轻吻遥的红唇，“该起来咯，我还没吃早饭呢！”

“呀！”遥的脸又一次的通红起来，“你快去吃啊！要不然就凉了.......”

遥说着说着，声音就越发的没有底气，一个小时前的温饭，现在了还能是热的么？齐航也只是对她笑了笑，起身就要去吃。

“哎呀还是别吃了吧，要不...要不再热一下？”

“没事啦，只要是遥送的我都没问题！”

“不行！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还是出去吃吧，好么？”

“好啦，没问题的！”齐航揉了揉遥的头，冲她一笑就开始吃了起来，遥看着齐航狼吞虎咽的样子，想生气却又不禁露出了幸福的笑颜。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这个想法突然出现在遥的心里，不禁苦涩一笑，就定定的看着齐航，又想起那令齐航与自己无比痛苦的身影——白色的连衣裙，一顶圆圆的草帽，可爱却又略显病态的脸上总是带着无虑的笑，仿佛真的没有烦恼的事情，然而事实上她的生命脆弱到如同一颗半枯萎的草，稍不注意就会逝去，因此更令人心疼。齐航与她相处的时间远没有自己与齐航的多，事实上，齐航是在高中才第一次的见到这个女孩，但从此齐航便不再属于她。

——所以阿航只是我抢过来的，在阿航的心里自己依旧比不上她吧。

——在阿航的心里，她早就深深地扎根了。

——然而……

——我连竞争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

坐在齐航床上的遥迷离的看着齐航，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自己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和齐航在一起吧，说到底，自己是不是她的替代品呢？如果有一个和她很像的女生出现，我又该到哪去呢？

遥眼神变得闪烁不定，一种强烈的不安充斥在心中，原本散发着阳光的气息的她却显得略微灰暗，心中就像有一只孤独的兽，不断地用爪子挠着遥的心房，难捱。忽然，低着头的她冷不丁的抬起头，微笑着看着齐航，说：“呐，抽空陪我一天吧，行么？”

齐航微微一怔，深深地看着遥，眼神微动，慢慢点了点头。

“恩，好啊。”

第二章 寄不到的爱恋

夜晚，天空中只有一轮皎洁的残月，整个苍穹黑压压的盖在这个星球，遥抬着头感受着，又回想起今天早上自己向齐航说的话。

——抽空陪我一天。

其实遥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只是当时心中的不安终究是打垮了自己，才顺着这种心情将这个要求向齐航提了出来。

“明明阿航还要准备考试还有这么多工作，我到底想要干嘛啊！”遥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掏出手机就想给齐航打电话，说不需要勉强地陪着自己的，可在要掏出手机后，看着屏幕上那透着悲伤的齐航的微笑，遥的手却变得无法行动。

——果然……我真的是想和阿航真正的有一次属于自己的约会啊！

这种心情在遥的心里迅速绵延，想癌细胞一样转眼扩散到全身，却无法剔除，只是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齐航出神。

这个笑容和当时他的笑……一点都不一样啊。

当时向我询问她的时候的笑，灿烂的刺痛着我的眼呢……

*

乡下的蝉总是比别处多的多，就是在遥升入高中的那一个暑假，在蝉鸣最为嘈杂的时候，齐航从外地回来了。

虽说是青梅竹马，但其实因为齐航父母工作的原因，齐航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转去了外地，当时的他们还太小，不能理解分离是什么概念，只当做是一场小小的分别，不久就会再次相见，然而齐航却一去就是几年，遥当然很伤心，也因为这件事遥觉得齐航是丢下了自己，从此便不再与齐航联络。在一开始齐航还会给遥打电话企图向遥解释道歉，不过遥不是不接就是接了没有好语气，慢慢的总是吃闭门羹的齐航便也不再打来，两人终于在初中一年级的末尾彻底失去了联系。

当遥慢慢遗忘，慢慢熟悉没有齐航的生活时，自己的母亲却在即将吃晚饭的时候随意地说，阿遥啊，齐家的那孩子马上要回来了，是不是挺开心啊。当时的遥穿着一个热裤和白色短袖衫毫无形象的在沙发上侧身看着对面的电视，也没有听清楚老妈刚才在说的什么，就只是嘟囔着：“谁啊，我又不认识。”

遥的母亲看女儿这个形象态度，瞬间脸就阴了下来，气冲冲地向遥走去，一把夺过了遥手中的遥控器，一边还在说着像什么女孩子家一点都内敛，大大咧咧的是什么样子，以后谁敢娶你云云。

遥自然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没有电视机还有手机，遥又掏出手机玩了起来。气愤的遥母又抢过了遥的手机，命令遥马上去换衣服，说一会还要去吃饭店给齐航洗尘。这下遥终于听到了，探着脑袋弱弱地问齐航真的回来了？在得到遥母的肯定后遥的脸色马上变得紧张起来，向遥母说可不可以不去，毫无疑问反对无效，在遥母的监视下，遥最终还是回到房间换上了正常的衣服，难得的梳洗了一番，便随着父母一同去了酒店。

最近的天气总是雾蒙蒙的，未曾下雨，但空气总是湿润的，在这个夏天的夜里，几束淡白色的月光透过水雾的空气晕开，耳边吹进叶片舞动的声响，道旁的阴影下的老柳树，遥在小路上跟在遥母的身后默默地走着，路上不曾说过一句话，遥母也只当是即将要见分别多年的玩伴而激动的无法言喻，她只想对了一半，遥真的是因为马上要见齐航而沉默，但不是激动，而是面对齐航时的尴尬。

将近六年不见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呢？变高？变壮？变得令自己丝毫都不熟悉？都有可能吧，毕竟六年的时间来改变一个人足够了，然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变，那他会怎么想呢？遥的脑海不断地想象着一会见到齐航的场景，那时一定会很尴尬，那时的他一定不会再想与我搭话，那时我们，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想着想着，眼角忽然划过一道水迹，随着脸颊向下流淌，滴落，似一颗圆滑的水晶从空中下落，忽的摔到地面，碎了。

多想告诉他其实自己真的想跟他继续联络，可为什么就突然不来电话了啊！其实还有好多话没有说，为什么他就先走了？其实自己在这六年一点都不开心，因为没有一个男孩能让自己这么在意了。其实自己也明白了，自己原来真的真的，好喜欢他！

泪水悄无声息地不断掉落，遥的牙齿咬住下唇，肩膀不住地颤抖，在前方的遥母什么都没察觉到。

月光映照着前方的小路，不知不觉间路面开始闪着彩色的霓虹，遥赶忙擦了擦还挂在眼角的泪花，跟着遥母走进酒店，原本宁静的耳边开始充斥着大人粗犷的声音，孩童们玩耍的笑声，店员的吆喝，而在这个嘈杂的世界里，遥终于感觉到了一丝轻松感，一丝新的氧气终于进入到了自己的体内，继续支持呼吸。

订好的房间在二楼的雅间，遥母和遥父在笑着说些什么，遥在后面默默地跟着，不远的路程，也许只有一瞬间，又好像是过了好久好久，遥终于来到了房间的门前，还没想好进去之后该怎么说，该怎么面对这被自己单方面排斥的自己曾经最为亲近的人，门就‘吱呀’地被遥母推开，遥慌忙地跟进，一抬头，目光却终于撞见了那令自己无比忐忑的男孩。

呼......

一声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放松的呼声。

——他......没有变呢。

看到齐航的一瞬间，遥的泪水差点从眼眶里溢出，赶忙用袖口摸了摸眼睛，换上了一丝微笑，又回到了母亲的背后，默默地开始看着这六年不见得男孩。

长高了，皮肤还是那么白，那乌黑的头发还是那么的软吧，肩变得好宽了，终于变成一个大男生了。

遥在看着许久未见的齐航，齐航也对上了遥的目光，向遥微微一笑，也令遥一阵心跳，微红着脸别开了头。终于开始进餐，满桌的菜肴，两家人没有吃多少便又开始说起了这几年的事，遥终于知道这次齐航回来还是因为他父母工作的原因，不过这次听说不会再在短期时间内调整，至少在四年之内。所以自己至少还能和齐航一起生活四年，想到这，遥就不禁一阵欢喜，微微瞄一眼坐在对面的齐航，却发现齐航也正好看着自己，遥的脸又开始发烫。

刚想低下头，却听见齐航向他的父母说要和自己出去走走，聊聊以前的事。

“两个小孩终于要单独说会儿话了？”

“见到我家遥比见到阿姨都激动哦！”

“妈！”

双方家长的不断调侃说笑令遥红透了脸，急忙打住她们的话卡子，回过头来又看向齐航，齐航向外面指了指，径直地走出去了，虽说齐航主动要求两人单独谈话令遥着实有些不知所措，回想之前自己的焦虑，就像一个笑话一样不堪，遥赶忙晃了晃脑袋将内心的羞涩甩散，身体接着不由自主地向齐航的方向跟去。

出了酒店，空气忽然清净下来，耳边再次被风与树叶摩擦发出的沙沙的声响，夜莺的，不，或许只是野鸟的鸣叫，但此时在遥的耳朵里却是确实存在的动听，耳边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自己胸口里心脏跳动的声响。

“好久没有和遥一起走这条路了呢。”齐航在前面走着，突然冒出一句，然后向后面的遥微微一笑。

“从你走了之后就没再见过了，有六年了哦。”

“六年了啊。”

“恩。”

“好长？”

“不短了。”

毫无营养的对话，但对于遥来说已经激动地心都要跳了出来，还可以正常的说话，没问题。又走了一段，遥又开口说：“你是今天刚到么？”

“嗯......不算是。”

“恩？”

“老爸老妈带着我前几天就回来了，因为还有搬家一大堆事情，真正空出来的就是今天了，不过我是一直都很闲的。”

“哦。”

遥默默地回应，心里又仿佛空了一块，既然一直都很闲，那这几天都会在哪呢？倘若这六年里我们一直在联系，他会不会第一时间来找我？苦涩渐渐深入咽喉。

气氛短暂的沉寂后，齐航却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遥，目光却有些躲避，习惯性地将右手抬起抓一抓头发，有些羞涩，也有些期待的说：“那个....你知不知道后山上有谁住着么？家里估计算是不错的！”

遥被齐航的疑问搞得不知所措，只是下意识的想了想说：“有吧，记得是这几年搬过来的，一直住在后山，住在一个白色和蓝色相间的别墅里吧。之前有听同学说过，不过这一家都特别低调，不怎么和镇上的人交往呢。”

“那你知道这栋房子在哪么？”齐航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突然显得特别亢奋，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遥。

“干...干嘛啊，吓到我了，你问这个到底干嘛？”

“谔......”

齐航愣了一下，有点慌乱的移开眼睛，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脸显得略微红晕，扭捏了一下，齐航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遥羞涩地说：“那个，前几天去后山玩的时候基本都能看到一个女孩，这几天也比较熟络了，我在昨天的时候问她她家在哪，她给我说就在后山里，很漂亮的一栋房子，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找，所以就索性今天问你了。”

“喔......”

“我来的第一天就去后山转了一圈，当时到神庙那边——就是咱们小时候经常去的那个龙王庙，又想接着往前走，突然就看见这个女孩了，当时我真的被吓到了。”

“.......”

“那个女孩真的特别可爱哎！但总觉得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

“.......”

“然后那个女孩看到我之后好像也很惊讶，不过好像和我的惊讶不太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吧，不过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这个女孩好像很早就见过哎，本以为就是在镇上，没想到竟然是在山里的别墅住。”

看着齐航说话时无意间流露出的这无比温柔又幸福的笑容，遥的心仿佛被根根银针一点一点的刺透，原本因他的归来而雀跃的心瞬间冷却下来，是一种委屈，一种难过，又一种后悔，心里真的空洞了，泪水滑过脸颊，幸福的他不曾发现。

“所以，这就是俗话说的一见钟情？”

“哎？”

齐航被遥突然冒出的问题打断，不由愣了一下，然后又低下头，即使在黑夜中，透过月光也可以将那红透的耳尖看得清清楚楚，接着听到齐航有些怯懦的声音，“恩，可能是吧......”

咔嚓。

身体的某个器官在这一刻仿佛被坚实的锥子敲碎，身体里的能量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每走一步都是用尽全部力气，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打转，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化作一颗颗流星坠落在地上。

——就在遇见的开始一开始，自己的恋爱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