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地双煞》： 初现锋芒（1）

第一章 初现锋芒（1）

天宝5年。

“哥，我好饿。”女孩摇了摇少年的手怯怯说道。女孩头发干燥形如枯槁，杂乱的散落下来遮住大半张脸，身上穿着满是补丁却仍破洞无数的粗麻衣裤，打眼一看好像个小乞丐。女孩微微抬首，似乎在等待少年的回应，本来遮住大半张脸的头发微微向两旁散去，露出女孩满是灰尘却不失清秀的脸，失焦的双眼如同两口望不见底的枯井，填满了不属于那个年纪的惶恐。

同样一身破烂粗麻衣服的少年听到女孩话语后停下脚步，更加用力地攥了攥握着女孩左手的右手，少年目光看向女孩空洞的双眼，眉头紧蹙思考良久，一咬牙一跺脚道：“走，哥今天带你吃好吃的去。”

女孩嘴角上扬莞尔而笑，大呼：“太好......”，“了”字还没说出口，又变回了之前满腹委屈的噘嘴神态，“我们那里有钱啊。”

少年安慰似的对女孩说：“放心吧，哥哥自有办法。”说罢，便领着女孩向郊外的一处客栈走去。

这里的少年在婴儿时本是一弃子，后被恶人谷中的恶人辰砂偶遇并捡回恶人谷中抚养长大。由于当时婴儿裹着襁褓被弃于凛冬的雪地之中，辰砂遇见时婴儿早已冻得嘴唇发紫失去了啼哭之力，辰砂为了婴儿能熬过寒冬，用数十种珍贵药材为婴儿驱寒续命，并为其取名为忍冬，意为忍过寒冬。后来辰砂在恶人谷与浩气盟和朝廷的联合对抗中，意外遭受重伤不治身亡。已入幼学之年的忍冬悲痛之下出走恶人谷，于途中遇见了这个叫做白芷的女孩，时年七岁，因所住村庄位于边陲之地而被突厥人残忍屠杀，同样流离失所的女孩。两人相依为命开始了四处为家的流浪生活，转眼已是五载。

少年和女孩两人手牵手走向客栈，待走到门口处，少年食指在少女掌心中轻扣几下，女孩便如同眼睛恢复视力般把脚高高抬起跨过了门槛。

“客观几位啊，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正在柜台内低头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算账的小二听到脚步声头都不抬地招呼道。

“吃口饭就行。”少年莫名有些露怯。

店小二听到如此稚嫩的声音便向门口望去，当看到门口站着衣衫褴褛的两个小孩时，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打尖儿最少三钱，自己找地儿坐吧。”

这家客栈面积不大，四四方方仅有6张桌子。少年环视了一圈店内，只有两桌客人，一桌是一个身着布衣的儒雅男子，另一桌则是三个满脸胡子，皮肤黝黑粗粝的镖师，看样子是刚押完镖返程。少年牵着女孩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向了店内最角落的位置，两人蜷缩在板凳上本就不合体的衣服显得更加宽松。

“一碗阳春面”，少年冲店小二说道。

“就一碗？”店小二尽可能克制住语气中的诧异，毕竟两个如此落魄的孩子已足够让常人心生怜悯。

“恩。”少年鼻腔中微微发出声响以掩盖不安。

店小二没再多说话，转身向后厨走去，不一会拿着一个茶壶和两个杯子过来，“里面是热水，喝点吧。”

“谢谢。”少年感激地说道。

“哥哥，这个人真好。”女孩脸上难得露出那个年纪特有的笑容，如山花盛开，温暖灿烂。

少年倒了半杯热水，将杯子递到了女孩手里。坐在客栈另一头的三个镖师从两人进来就一直盯着两人在交头接耳，说话声音越来越大。

镖师甲：“这两个小叫花子真可怜，这么小就出来讨生活，也不知道父母哪儿去了。”

镖师乙：“估计是父母出什么意外了。那小姑娘虽然脸上脏了点，不过仔细看的话五官到算周正。”

镖师丙：“嘿，你别说还真是。反正看上去也是个孤儿，不如带回家做个童养媳也好过现在流落街头。”

三人说完便是一阵奚落般的哈哈大笑。

作为本就是弃子又很早就开始在江湖上漂泊的少年熟谙生存之道，是不喜惹事生非的，无奈三个镖师说话声音实在放肆，聊天内容一字不落地传进少年耳朵。本目光暗淡并习惯于闪避别人眼神的少年猛地抬头，直直看向三个镖师所在，那目光阴翳而凶狠，不似鹰眼的尖锐，倒好似一只在天空中盘旋的秃鹫时刻准备急速而下扑向锁定已久的腐肉。这种毫无生气满是阴郁的目光看得三个镖师浑身不自在，似乎整个客栈的空气都因少年的目光而凝结变得压抑，连坐在一旁的中年男子和柜台里的店小二都感受到气氛的变化而看向少年。

坐立不安的镖师甲实在忍不住，筷子“啪”的往桌子上一扔拍案而起，凶狠地指着少年道：“死兔崽子，别他/妈用那种看死人的目光看老子，晦气！”

坐着的镖师乙拽了拽站起的镖师甲的衣服，“算了算了，别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镖师甲非但没有坐下，反而径直向少年走去，“妈/的，老子今天就是要教育教育这个小兔崽子怎么看人，别在江湖混却不懂江湖上的规矩。”客栈本就不大，镖师甲几步走到了少年面前，体型健壮的镖师站在少年和女孩前更显魁梧，让本来心里别扭的镖师甲平添了几分底气。

“小兔崽子，什么眼神看老子呢？”镖师面露狠色地质问少年。

少年没有说话，仍死死盯着镖师，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么镖师现在应早已被千刀万剐。

“问你话呢！你他/娘的耳聋么！”镖师甲被少年看的脊背发凉，急躁地一把抓住少年的衣领。少年年纪不大，加上因常年营养不良身躯瘦小羸弱，镖师这一抓几乎将少年整个人从座位上提了起来。

“松手。”少年终于开口，却仍旧面无表情冷冷地道。

“哥，别！”女孩虽然视觉几乎丧失，但是似乎能通过其他感官感知到周围发生的事情。只不过这句话在这种力量相差悬殊的两人面前，就显得十分让人玩味了。

“今天老子要是不替你爹妈好好教育教育你个小兔崽子你就不知道怎么混江湖！”镖师语毕宽大粗糙的手掌已经高高扬起，似乎是被少年的眼神和态度彻底激怒，遂手掌带着猎猎风声毫不客气直奔少年面门而去，看少年的体格很可能被这一巴掌直接打得昏死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被镖师拽起大半个身子悬在空中的少年本应下意识的回避攻击，可他却不缩反进，整个人起身直挺挺地站在镖师面前。本来阴翳的眼神变得愈发不可捉摸，如同两谭深不见底的黑色湖水毫无光亮，要吞噬掉敢于挑战它的一切。时值正午旭日当空，客栈内原本明媚温暖，直到少年起身后整个屋内刹那间变得幽暗而凄冷，连石头做的地砖都散发出丝丝可以切实感受到的凉意，好似屋内的阳光都被这双阴晦的眼睛吞噬掉，客栈门口那条本来正在趴着午睡的流浪狗都一声不吭的低着头急急跑开。

镖师也感受到了这些变化，瞬间手臂肌肉暴涨发力，手掌变拳，拳头骨骼爆响，青筋毕露，不遗余力的向少年的太阳穴上砸去。这一拳下去别说是瘦得皮包骨头的体弱少年，纵是一个身体健康的壮年都很有可能被一拳毙命。看样子镖师是因为感觉受到了莫名的威胁而失去理智，身体自卫机能启动不由自主地想要痛下杀手。

店里其他人则都在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的是不想说话，有的是不敢说话，有的则是忘了说话。

“哥！”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到少年太阳穴上了，女孩这时候大叫了一声，语气中饱含担忧，却不是那种至亲之人性命受到威胁时的歇斯底里。

听到女孩喊声，少年本来漆黑黯淡的眼眸中重新透出一丝光亮。下一刻，镖师的拳头已经招呼到了少年太阳穴上。店小二此时已经眯起了双眼，不忍心看这残忍血腥的场面。

可是大家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镖师甲的拳头没有打爆少年的脑袋，少年也没有想象中应声倒地。反倒是镖师与少年接触的一瞬间拳头如同棉花般力道全无，看上去只是轻轻落在了少年的脑袋上，接着镖师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绵软倒地，失去意识。

三息过后，少年的眼睛逐渐透光变回了常人样子，只是依然冷漠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己无关。

“发......发生了什么？”镖师乙看着发生的一切满面惧色。

镖师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倒下的镖师甲身旁，摸了摸镖师甲的鼻息，“还有呼吸但是很微弱。”镖师丙心怀怒气又不敢发作，只能强压怒火质问少年，“你刚刚对他做了什么！”

少年本已下垂的眼睑微微上抬，目光正对镖师丙，镖师丙身子一凛，似乎知晓了刚才镖师甲缘何突然想痛下杀手，那是来自死亡威胁的本能反抗。镖师丙脊背发凉浑身不自在，想不通为何一个孩子会让人产生如此压力。

第一章 初现锋芒（2）

“我只想吃饭。”少年再没多说一个字。

此时一直端坐一旁身着灰黑色长衣的青年男子发话了，“这位镖师大哥，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赶紧拖着我的兄弟告辞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阁下的朋友出手的一瞬间，应该是这位少年及时收手了，否则这位兄弟现在估计已经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少年听闻此番言论，目光向男子撇了一眼，而后又重回面无表情的冷淡状态。

“什么？收手了！？你说这个孩子？”镖师丙难以置信。

“是的，应该是听闻了这个女孩叫唤的缘故。”男子温文尔雅，哪怕是眼下状况说话依然不徐不缓。

“这......这怎么可能！单说一对一的武艺我这兄弟可是我们镖行排的上前三的！怎么可能被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弄至如此境地！”镖师丙显然还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皆是少年所为。

“如果鄙人没猜错的话，这位少年，应该是位异士吧。”男子面带微笑看向少年，仿佛在等待少年的回答。

所谓异士，就是指那些具备普通人不具备能力的人们。这些能力有的人是与生俱来，有的人则是后天突然觉醒，具体能力从何而来，千百年来都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不过大多数人认为由于世界本身是守恒的，所以这些能力则一直存在于世上，只不过最初是在神仙或神兽身上，在神仙或神兽因种种原因消失或死亡后菜转移到了人类身上而已。比如说拥有控制火能力的异士被认为能力最初是来源于祝融，拥有控制雷能力的异士被认为能力最初是来源于雷公，拥有千里眼能力的人被认为能力最初是来源于离娄，在这些神仙消失后，神力转化到了人类身上便成了异士。这一结论得到人们普遍认同则是由于数百年前有一个可以随意控制树木生长的异士，在江湖上有着很高的威望，在阳寿已尽去世的几天后便有另一人得到了此能力。前者是恶人谷的大当家，后者则是浩气盟的创始人。这种戏剧性的情节当时江湖上可谓是人尽皆知，也导致了人们相信异士的能力是会随着异士的消失而转移的。

当然异士由于具备超强的能力，经常可以在战场上凭借一己之力改变局势而成了各个国家和势力争相讨好招募的对象，所以绝大多数异士都是过着锦衣玉食的奢靡生活，异士很多时候在普通百姓眼里便是有钱人的代名词。

少年听到男子的话后，看了男子一眼没做反驳，似乎是默认了。

“异士？这个小孩？”镖师丙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满眼尽是惶恐。一个具有攻击能力的异士，哪怕只是个孩子，要取一个普通成年人的命可以说是易如反掌。所以江湖上有一个朝廷提供资金养活的神秘组织叫做猎门，里面的成员叫做猎者，专门抓捕干违法犯罪勾当的异士，当然里面所有人也尽是能力强大的异士，就是为了避免江湖上的异士凭借自己能力为所欲为这种情况出现的。

“是的。虽然我看不出这个孩子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但他一定是个异士不会错，而且能力很强，你们不是对手的，所以赶紧走吧兄弟。”男子走上前，拍了拍镖师丙的肩膀，善意地提醒道。

镖师丙和镖师乙两人对望一眼，没多做声，留下些铜币作为酒菜钱，一人一边架着镖师甲的胳膊匆忙出了客栈。

男子看三人出了客栈走远后，这才回头对少年说话，“孩子，凭你的能力只要你愿意，想必有很多人愿意收留你并为你提供十分优渥的生活条件吧。缘何至如此境地。”

少年为女孩轻吹着店小二刚刚端上来的阳春面没有说话，甚至没再多看男子一眼。

“哈，不愿意说话是么。没关系，我这里有一些碎银，虽然不多，但是应该够你们兄妹俩生活几日了。”男子说着掏出了怀中的钱袋，十分礼貌地放在了少年面前的桌子上。虽然有钱袋包裹，但是从钱袋的形状和与桌面接触的声音来判断，里面绝不止一些碎银那么简单。

少年看了看眼前的钱袋，又看了看男子，终于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了，“多谢，我只是不愿意受人摆布为他人卖命而已。”少年年纪不大，说话却出人意料的成熟，应该是在江湖上浸淫已久打磨出来的。

男子听到少年难得说话，爽朗一笑，“哈哈哈！不错不错，不愿意受人摆布为人卖命，实乃大器之才。一个月后京城有三年一次的少年武道会，届时举国上下的优秀少年皆汇聚于此比武切磋。不说一举夺魁，但凡能在场上展露实力并获得认同者，无一不衣食无忧前途可期，无论你是想为治世能臣抑或乱世枭雄皆会有人愿助你一臂之力。我希望届时能在武道会之上看见你真正的实力。”

说至此处，少年抬头张嘴正欲反驳，男子赶紧打断，“我知道你不想去，可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为你的妹妹想想吧。”男子语毕便洒脱转身出门而去，留下一个圆鼓鼓的钱袋躺在桌面上。

少年仍沉浸在男子适才那番话语之中，待到回过神时，男子早已不知去向。本来打算吃霸王餐的少年拿起桌上的钱袋在手里颠了颠，底气十足地大喊道：“小二，再来一份阳春面，加一份酱牛肉！”

“哈哈哈，皆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一看诚然如此！杜尚书，令公子实乃人中龙凤啊！”杜府之中，庭院之内，一近而立之年的男子对着一鬓发泛白的中年男人拱手恭维道。

庭院中间还躺着三名手拿木剑的侍卫在地上打滚□□，一名星眉剑目英气十足的少年身着黑色贴身武斗服，手持长棍，立于庭院正中。少年虽年纪不大，但打赢架后那副舍我其谁的气势着实有模有样。

“让陈员外见笑了。犬子自幼喜好舞刀弄棒不愿安心读书，年纪小的时候尚且能找先生对他严加看管读些四书五经，可这随着年纪的增长是越来越不服从管教了。每日除了练武，只晓得读些谋略兵法，这说也不听，骂也不是，只能随他去了。”被称作杜尚书的中年男人一脸无奈的应道。

陈员外听闻至此，道：“哎，杜尚书此言差矣。这文能□□，武能定国，真正的人才自古以来就讲究一个文韬武略，令公子文武兼备，有如此少年才俊实乃我大宋的福分啊。”

看来这陈员外的言辞正中杜尚书下怀，杜尚书放声大笑，道：“陈员外今日特地前来，想必不是为了看小儿舞刀弄棒的，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陈员外道：“那在下就有话直说了，过几日京城内将举办三年一次的少年武道会想必杜尚书早已知晓。在下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杜尚书道：“当然知道，我朝当下最负盛名的李英李大将军不正是从中选拔而出的么。不过话说我一介文臣，此事与我有何干系。”

陈员外道：“准确的说在下此次前来并非是为了您，而是为了您的儿子。杜尚书可能近年来疏于和令公子沟通而有所不知，令郎曾因在飞龙武馆面对天和武馆的踢馆站中，以一敌五，以一己之力击退天和武馆的踢馆而名声大振。更重要的是......”

“犬子去武馆习武我倒是知道，不过我只当他是玩闹，并未放在心上，万没想到竟有如此天赋。还想问陈员外刚才没说完的是什么？”杜尚书迫不及待地问。

陈员外身体稍稍前倾，贴向杜尚书的耳朵，做神秘状低声说道：“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令郎应该还是一名异士，拥有异能且能力强大。只不过令公子平时为人低调，行事谨慎，所以很少展露自己的异能。在下今日前来，便是想邀请令公子参加今年的少年武道会，不知杜尚书意下如何。”

杜尚书听到此处身子下意识的往后一凛，因为少年武道会虽说是向大宋输送人才的重要形式，但是同样有无数少年因为出身贫困或禁不住利益的诱惑等原因而走上了歪门邪路，甚至是卖/国叛/国。因为在武道会崭露头角的少年不仅会被大宋青睐，同样会被各种其他组织和机构盯上。大宋虽然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留住大部分人才，但总有少数人喜欢另辟蹊径或有自己独特的想法而难以掌控。杜员外本以为自己的儿子杜仲只是把习武作为爱好，万没想到这个爱好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陈员外见杜尚书如此反应，便并没有继续询问下去，只是安慰道：“杜尚书不必惊慌，其实在下早已料到杜尚书听闻此事之后的反应，故这次来只是想来告知尚书此事，并没奢望马上得到答案。尚书可多思考几日并与令公子共同商议此事，毕竟，少年武道会可是除了科举考试外，能年少成名、举飞黄腾达的最大机遇了。同时令公司也是我大宋未来的栋梁之才，望尚书万不可错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