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卿灵》——洋之极
楔子
混沌未开时,盘古破鸿蒙,开天辟地尽,身死化神族。
心化为昊天,脑化为女娲与伏羲,筋骨化为犼,始有四大古神。
昊天欲立天地,续盘古之志,众神皆无异议,却就天帝之位无法共识,古神之战一触即发。四神立下公平战约,胜者居天帝之位。
昊天乃盘古之心所化,心智超凡,神力无边,实力确居四神之首,终夺得天帝之位,遂设立天界,统领各神。
本就是公平之争,女娲与伏羲自是俯首称臣,心甘情愿。犼则完全是另一番心境,简而言之,就是怨恨不服。
与另三大古神不同,犼并非人面,而是兽面蛇尾,自称兽神,乃名副其实的战神。盘古之筋骨造就了其金刚不坏之身,也赋予其无与伦比的骁勇蛮力,若单拼力量,天帝亦非其对手,但若论心智,犼无疑位于四神之末,与智慧二字全不沾边,有勇无谋自然无法在神战中讨好。
犼却全不是这般看法,极其崇尚武力,认定力量才是衡量能力之要,用智无异于耍阴谋手段,胜之不武。外加其野心勃勃,桀骜难驯,更是忍不得战败,便打定主意与天帝作对。
尔后女娲造人,天帝安人族于地,封为人界。原是人神二界互通,语亦相通,天帝亦统管人族,神能自由来往于天地间,而人,只要有能耐,亦可上天一探究竟。虽说大多神族不齿与人族结合,但人神连理并非禁忌,倒也成就了不少良缘并蒂。彼时人族本就长寿,加上这些许神族私心,灵物遍地,取之不尽,千年之寿不足为奇。
犼看在眼里,怎肯消停,作为对天帝的回应,不由分说,创造了兽族。
兽族分为灵兽及凡兽,瑞兽、灾兽、凶兽皆为灵兽,凡兽则是顾名思义。犼将灾兽、凶兽及凡兽驱往人界,却独留瑞兽于天界,衅意明显,你珍视的,我便毁之。
于是恶兽横行,人族不堪其扰。
天帝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在人族中设下巫祝之职,拥有请神之能,临危之际,可保一方平安。人界广袤无垠,天帝无暇面面顾及,便欲据东南西北中五大方位各立一帝。
犼正寻瑕伺隙,这便嗅到了机会。当下领着后嗣之四大凶兽争五帝之位,天帝怎肯姑息,犼又成心寻衅、咄咄相逼,一场天神恶战无可避免。
此番神战与上一次截然不同,公平之争不再,一方新仇旧怨一齐算,一方严惩不贷无可忍,两方毫不留情,竟似要至死方休。要诛神本是天方夜谭,但战神犼岂是等闲?正所谓一番血战乾坤赤,元神俱灭天神震。
天界龙血玄黄,人界更是成为炼狱,天神自顾不暇,人界恶兽便肆无忌惮,一片哀鸿遍野,血流成河。天帝眼见自己统管的天人二界遭此一劫,何等心痛!
战神之衅固然不容小觑,天帝之怒却也惊天动地。一番厮杀过后,三大古神联同轩辕氏、神农氏、青阳氏、高阳氏等神族,齐心协力,设法灭了犼之肉身。怎料其灵魂甚是强大,竟无法俱灭,一时只毁了七分,不慎让余留三分精魂逃往人界,藏匿起来,众神竟也是无可奈何。而四凶虽遭重创,却也乘乱而逃,因其并未诛神,众神便也就暂且不顾了,实也是无暇顾之,商定若其在人界行恶,再诛之不迟。
战毕,神界可谓元气大伤,天帝恐兽族又乘虚多来纷扰,遂设下结界,此结界固不可摧,只有神人二族方可打开。瑞兽亦被放往人界,助人族免受恶兽侵扰。
经此一役,又立结界,天帝灵力耗损非常,需好生休养生息,女娲助其复灵。而天界与人界却急需重建,在人界猖狂的恶兽更须管束,五帝之位便很快落定,顺理成章由神战功臣接任,伏羲为东方青帝,神农氏为南方赤帝,青阳氏为西方白帝,高阳氏为北方玄帝,轩辕氏为中央黄帝。五帝各理一方,并追寻犼之残魂下落。
自此,开启了五帝之治。
第一章 与众不同疑妖兽 秘而不宣乃半神
眼看着滚滚黑云就要布满整个山谷,前一刻还万里无云的碧蓝晴空,眼下只剩下一片灰黑,少年不禁双拳紧握,四散奔走尖叫的孩童们自然未注意到他略显单薄的双肩正轻轻颤栗。
慌乱间有人摔倒,连滚带爬,呼救声中夹杂着两个字特别刺耳——
“妖兽”!
少年双眉紧锁,心中焦急:“停下来!停下来!”
却无济于事,顷刻间电闪雷鸣,大雨如注倾泻而下,而他竟未湿分毫。雨帘理应隔断视线,他却滴滴雨水看得分明,雨柱打碎了雨塘中的倒影,是那个令他午夜梦回,辗转难眠的样子:蛇尾龙鳞,朱发尖牙。
正出神间,只听轰隆之声由远及近,少年心中一紧,忽尔且惧且郁,一股莫名的伤感席卷而来,当下紧闭双目,仿佛眼一睁便会发觉一切只是梦魇。然而睁眼那刻目之所及,仍是那滔天洪水猛兽般呼啸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熟悉的一声“候( hoù)卿!”,急促铿锵。
“沉气于脉,聚精神,摒杂念!”说话间赤色身影已拢在身后,“看清水之脉络,以念引之!”
候卿缓缓闭眼,深呼吸,猛一睁眼,口中轻呼:“停!”雨线一瞬的停滞,断落于地。
又是一声急呼:“走!”洪水应声转向,擦着村舍而过,一路拖泥带淤,往赤水而去,终汇入东海。所经之处无不遭殃,索性沿路几乎无人居住,都是荒野山路,所失不大。
眼下虽解了燃眉之急,族中却还是一片狼藉。庄稼淹了不少,屋舍破了不少,孩童吓了不少。
“恐怕母巫又要为难了……”候卿喃喃着,转头看向已在身旁的赤色身影:“蚩尤叔父……”
“我陪你去!”蚩尤应声,答得干脆。
候卿抿了抿嘴,似是要挤出一个笑容,随即又低下头默默走着。蚩尤在一旁脚步缓缓而陪,他昂藏八尺,双眉入鬓,铜颜四方,噙齿戴发,合着如此步伐,看上去有丝滑稽。
嘈杂之声渐渐入耳,步伐也变得越来越缓,蚩尤看向身旁几近在挪动的候卿,此时已恢复俊秀模样,剑眉星目,翩翩年少。明明应是天真稚气的年纪,眉宇间却刻着阴郁倔强,不禁心里一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抚慰一笑。
候卿正忐忑犹豫,如此倒镇定许多,不由加快了步伐。不消一会儿便能看见族人聚在巫祠庭院内,将一人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夹杂着声声哭腔。
被围之人便是候卿的母亲女巫戚。
彼时虽是人神二界互通,却极少有神与人族混居,即便常住人界,也多居于各灵山神殿,有结界相护。人族无法追寻神族踪迹,只有巫祝可通灵请神,因此地位很高,皆有专设祠院。
照理凡人并不敢滋衅巫祝(1),九黎却有所不同,九黎主神蚩尤与民混居,神殿位于族内,又未设结界,九黎人见神乃稀松平常,故而民风开放,没那些个繁缛规矩,况且此番洪灾已非首次,皆由女巫之子而起,族人心存疑惑,忍无可忍,不吐不快。
只见戚秀眉微蹙,沉默不语,似是会神倾听,又似出神未闻。
“母巫!”
虽说心生怯意,候卿的这声叫唤却半点不露怯。众人应声看向候卿,但见蚩尤随行,喧闹声立止。女巫戚随即歉然道:“各位且盘点所失,一一告知与我,待我设法弥补。”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因主神在场,颇有些敢怒不敢言,却听其中一人大声道:“戚巫大人,有些损失,许是无法弥补罢!”候卿认出说话之人乃族中九大长老之幺,其有一子,唤做黎卫,之前常欺负自己,说来当初便是因其欺凌才首番变了身,不过听闻黎卫之后便大病了一场,自此大门不出,再也没见过了,而这黎长老便也时不时与母巫唱起了反调。
女巫戚一时无言以对,倒是蚩尤开了口:“如此意外吾亦有责,尔等且先回去盘点所失,若有戚巫无法补偿之处,吾必尽力。”其声如洪钟,毋庸置疑,便不再有人敢多言,各自散去了。
女巫戚扫了一眼候卿,蹙眉不展,转身往内廷走去。候卿不由看向蚩尤,正迎上蚩尤鼓励目光,便也快步跟上。蚩尤则就地坐于厅前台阶上,并不打算打扰那母子俩,何况在那个位置也能听清厅内对话。
女巫戚与候卿在前厅坐定,一时无话。候卿偷瞄了一眼母巫,只见她望着门外,看不出是悲是怒,候卿欲言又止,几次三番,终是抿了抿双唇,神情郁郁。
女巫戚轻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想说甚么?”
候卿闻言看向母巫,双拳握了一握,深吸了口气,问道:“母巫,我到底是甚么?是不是……妖兽?”
女巫戚不想他竟有此一问,惊讶地转头看向卿:“何出此问?”
“这蛇尾是怎么回事?而且……而且我长得这般缓慢,族人都说……”候卿声音愈来愈轻,最后几无可闻。
女巫戚听着神色一凛,正色道:“世间事物纷繁复杂,各有所因,本就无法尽为人知,也与人无尤,但求问心无愧。闲言碎语,何必一一理会?信你所信,不为他动!”
“惑多于信,族人之说却能解惑……”
女巫戚静静看着候卿,心道:卿儿如今神力见长,上一次的办法约莫是不可行了,不过是白耗灵力罢了,若有甚么差池,反倒得不偿失。沉吟半晌,伸手道:“卿儿过来。”候卿应声走到母巫身边蹲下,戚摸了摸他的头,满眼不舍。
终是咬了咬牙,喃喃道:“母巫一直不与你说,是想留你在身边,我一直向往平凡人的日子,淡泊悠然。我也知终是瞒不过的,但总想能多一阵就多一阵……”说着顿了顿,又过得半晌,轻轻摇了摇头,叹道:“罢了,是母巫疏忽了,母巫这一番私心,反倒生出这么些个事来,害了族人不说,还让卿儿这般蒙冤受辱!”
“母巫……”候卿抬头欲语,被戚摆了摆手打断:“卿儿,看着母巫。”说着盯着候卿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不是甚么妖兽,而是……”
“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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