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祖师》： 美人图

第一章 美人图

“这美人图当真是绝了！”

“我的画要是能有这美人图的一半水准，那今年的画考状元准没跑了。”

“睁着眼睛你就开始做梦了啊，听夫子的话，好好观摩才是！”

七八位书生挤在画室的墙壁面前，王夫子正在往那里挂了一副美人图，随着卷轴拉下，画中美人仿佛要走出来一般，让众书生看得惊叹不已。

李慕青站在最外围，并没有挤到里面去，透过人群缝隙，他也感受到了这幅画惊人的技艺。

素白的画卷上除了一名女子，并无其他内容，甚至连落款都没有。

在周朝，他也看过许多的美人图，但是没有一幅能和面前这幅相媲美。

画中女子身穿简约的素白色长锦衣，里面是一件妖艳红色的长裙，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

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束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

再往上看，便是女子的面容了。

一双眼睛细长明媚，右眼下方有一点泪痣，玲珑的琼鼻，粉腮含嗔，滴水樱桃般的朱唇，洁白如雪的瓜子脸，一头长的出奇的头发用紫色和白色相间的丝带绾出了一个略有些繁杂的发式，确实没有辜负这头漂亮的出奇的头发。

女子眼帘微微低垂，目光似乎在看着手上的东西。

李慕青仔细看去，却看不太出她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根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黑棍子。

按照比例来看的话，棍子大概两尺长左右，墨黑色的，看起来似有光泽。

李慕青忍不住挤进人群中，他这才看清楚，这黑棍子上面似乎还有一些铭文，绘画之人技艺精湛，那铭文痕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李慕青盯着铭文看了一会儿，实在是认不出究竟是写的什么。

他目光上移，刚好与画中女子目光相对。

她嘴角微微翘起，笑了一下。

李慕青眼睛瞪大，连忙用手擦擦眼睛，再往画中女子看的时候，却已经是毫无变化，跟最初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问到身边的一名书生：“刘骏，你刚刚有发现画中女子有什么特别的吗？”

刘骏头也没回，一脸花痴地看着画中女子，傻笑道：“有啊，她一直在对我笑呢……”

李慕青皱眉，他自然知道刘骏说的是玩笑话，难道自己刚刚是幻觉？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画中女子，可是画终究是画，那女子再也没有露出过刚刚的笑容。

看向周围众人，无一不在惊叹画师的技艺高超和画中女子的美丽，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也许是看错了，毕竟不是蒙娜丽莎啊。”

李慕青看着画中女子，已经是把刚刚的微笑当成了错觉，毕竟这个世界可没有蒙娜丽莎。

等众人观摩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王夫子才有些得意的说道：“老夫今晨上市集，偶然见到这幅美人图，可笑那两个搬山门弟子不识货，花了十两周银便从他们手中将画买了回来，你们观之如何？”

众人纷纷赞道：“此画妙哉！”

王夫子捋了捋发白的胡子，沙哑的干笑几声，神色更是满意，朗声道：“此画容你们观摩两天，好好临摹，对你们的技艺提升不可谓不大。”

“多谢夫子！”

众人赶紧去拿来自己的笔墨纸砚，围着这副美人图坐下。

李慕青也拿来自己的画板，依旧是坐在了人群之外。

王夫子看到李慕青的画板，忍不住沉声说道：“李慕青，画考在即，你若再用那些石灰笔木炭笔作画，今年肯定名落孙山！那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难登大雅之堂！”

闻言，众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一旁的刘骏也忍不住轻声劝道：“李慕青，你用木炭都能画的如此精妙，用画笔定然也不差，还是听夫子话吧。”

大周朝每年都会有一次大考，分为文考、画考和武考。

大周朝阶级森严，只有每年的这一次大考，他们这些穷酸书生才有机会出头，同时这也算是他们这些穷酸书生唯一一次可以和权贵子弟公平竞争的机会。

周天帝尤其钟爱画道，所以每年的画考状元无一例外，全部成为了宫廷画师，从此麻雀变凤凰，这也是这些书生们赖以生存的唯一动力了。

必须要在画考中出人头地！

李慕青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然后拿出笔墨纸砚，在桌子上铺开来。

他原本是一个准备高考的艺考生，从那次意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三年了，从一开始的迷茫和痛不欲生，到现在已经基本接受了这个世界。

大周朝是一个非常奇异的地方，它不同于华夏的任何历史，李慕青甚至不止一次，看到天空中有人如同流星一般，御剑飞行飘去。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可把他骇得不轻，明明是人，为何能在天上飞？

就如同王夫子等人第一次见到居然有人可以用木炭画出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一样，同样是差点把眼珠子瞪掉。

他们想象不到，明明是一副平面的画，为何可以画出立体的感觉？

众人纷纷挥笔作画，王夫子逛了两圈，随意指点了一下，便起身离开了画室。

李慕青虽然擅长素描，但是他本身的绘画天赋就极佳，学了两年水墨画之后，画起来也是在众学员中数一数二的。

眼看众人都快画完了，李慕青也给自己的画添上了最后一笔，给画中女子点了眼睛。

刘骏凑过来，也是赞叹道：“李慕青，你要是专精正统画道，你迟早会是画考状元的。”

李慕青也回头看了看刘骏的画，那画中女子形似，却没有一点原画中的神。

他再看看自己的，虽然比刘骏的要稍微好一点，但依旧是有形无神。

只有自己真正去临摹的时候，才能切身感受到原画的技艺之精湛。

“还差得远呢。”

李慕青笑笑，然后随手将画揉作一团，丢到了废纸篓。

“你这人！好好的一幅画，说毁了就毁了！”

刘骏看到李慕青随意就把画丢了，顿时有些心痛，他好生将自己的画收好，今天他手感不错，平时他也画不出这种水平。没想到李慕青画的比他还好的画，居然就这样随手毁了。

“画有不足，留着作甚，我劝你也丢了吧，满足现状只会停滞不前！”

李慕青和刘骏关系不错，当下也是不客气的说道。

“不丢！”

刘骏生怕李慕青将他的画也一并撕了，赶紧收好放入怀中。

“要是能娶到画中天仙般的女子为妻，那人生可就美满了。”刘骏摸着怀中的画，一脸满足。

李慕青有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打算今夜通宵作画，你要一起吗？”

刘骏拍拍他肩膀，有些佩服道：“你经常提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对，不愧是‘学霸’！我家老娘给我熬了汤，我就不陪你通宵了。”

李慕青没好气地道：“滚。”

当李慕青第二幅临摹画作好的时候，抬头一瞧，画室已经空了，除了他，其他的书生都回家去了。

李慕青这才有机会仔细地打量起那幅美人图来。

绘画之人的技艺精妙到了毫巅，女子神态栩栩如生，虽然不是现世中的写实风格，但是那种似乎画中人随时会走出来一样的感觉却丝毫不减。

李慕青观察了许久，但是依旧没有遇到之前画中女子微笑的情况。

“这画技实在是登峰造极，居然能让我产生幻觉……”

天色渐渐昏暗，李慕青点上了蜡烛，同时将火盆也烧了起来，现在接近年底，大周朝天气寒冷，他烤了一下火，双手渐暖。

李慕青依旧没有离去，今天他的状态特别好，趁着王夫子留的两天临摹时间，他得抓紧这个机会才行。

第二章 惊魂

大周朝的年底气温很低，在这个不存在暖气供应的世界里，除了神通者，平民百姓度过寒冬的方式基本靠捱。

基本每家每户都会靠自己烧炉子、烧炕取暖，时不时还得起来添个火，这才熬得过夜晚。

李慕青是被冻醒的。

他原本在临摹着墙上那副美人图，却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

昏黄的烛火被窗外渗进来的冷风吹得不停摇曳，一个个斑驳的影子倒映在画室里挂满的各式画卷上。

李慕青此时手脚冰冷发麻，他坐起身，哈了一下冷冰冰的手，借着昏暗的光，可以看到呼出的白气。

他睁眼一看，那原本烧着的火盆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要是今晚没醒过来，那估计他将是冻死在画室的第一个书生了。

李慕青借着昏暗的烛光，找来一些木炭，哆嗦着手，拿起烛台，用烛火将火盆再次点燃。

淡蓝色的火苗飘起，火光照亮了原本有些昏暗的画室。

李慕青赶紧将冰冷的手靠在火苗边烤暖，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睡了多久，他感觉双手都快要变成冰棍了。

困意席卷而来，李慕青有些昏昏欲睡，他不明白原本精神极佳，怎么这会儿这么犯困？

李慕青很困，整个人缩成一团蹲着烤火，眼皮子也一直往下掉，他不敢睡着，如果真的睡着了，那很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可是让他纳闷地是烤了许久的火，双手还是冷冰冰的，那种寒意直透心底，越来越强烈！

正当他打起精神准备往火堆里多添一些木炭的时候，猛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火盆对面居然多出了一双白皙修长的小手，正对着火苗，像他那样在烤火！

“啊！”

李慕青心里猛地一震，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倦意褪尽，整个人瞬间清醒，浑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

李慕青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喉咙，借着火光，他也终于看清楚了那双手的主人。

昏暗中，火光隐约映照出一个美得不像话的少女脸庞，身穿红白长裙，气质出尘，一头长的出奇的秀发用紫色和白色相间的丝带绾在身后。

少女一声不吭地坐在他的对面，明月似的大眼睛盯着跳动的火苗，细密且弯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她的右眼下方有一点泪痣，更是让她添了几分动人的味道。

见李慕青看见了她，她朱唇轻启，微笑道：“今天真的是好冷呢。”

少女的声音跟她的样貌一样动人，如空谷幽兰，空灵动听。

李慕青惊魂未定，见她开了口，又没有其他动作，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一些，只不过他总觉得这女子样貌极其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但是他又否定了，如果真的有见过的话，他绝对不会记不住的。

“你……是人还是……鬼？”

李慕青并没有被少女的样貌所迷惑，他一直往后退着，可惜画室太小，他已经退无可退，整个后背都贴到了墙壁上。

少女轻笑，倾国倾城，让李慕青都有些恍惚……

“你觉得呢？”

李慕青咽了咽喉咙，瞥见她身后被火光映照出来的影子，他的心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那你是谁？怎么会在画室里？”

李慕青眉头紧皱，这个画室是王夫子专门给他们教授画技用的，不是学生根本不可能在这，一共就九名学生，可他并没有这样一个师妹在这里学画。

少女依旧微笑，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屋外：“抱歉哦，我原本也没打算来这，但是你们夫子将我带了过来，那么我就在这了。”

少女语气诚恳，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李慕青盯着她，没有吭声。

可能是自己刚刚睡的太死了，王夫子将她送来了这里，他都不知道。既然他可以住画室，那么其他学生也是可以的。

而且他刚刚顾着点火盆了，也没留意那边有没有人。

想到这，李慕青感觉安心了一些。

他一步步从远处走了回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现在浑身发冷，回到火盆坐下之后，才算是暖和上了一些。

他拿起烧火棍，挑了挑火盆里的木炭，火势一下子就大了不少。

少女并没有看着他，她只是坐着，眼睛看着跳动的火苗发呆。

昏暗的画室，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夫子带你回来，那你是他新收的学生了吧？”李慕青随口问道。

少女愣了愣，笑道：“那我是不是要叫你师兄？”

‘师兄’二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听得李慕青心神一阵荡漾。

李慕青将冰冷的手靠近火苗，索取着那一丝温度，说道：“没什么师兄不师兄的，都是同窗而已。”

少女捡起脚边的一个纸团，然后打了开来，正是李慕青临摹而画的一张废稿。

她看了好一会儿，轻声道：“画的蛮像的，为何要丢掉呢？”

李慕青看着少女的脸庞，越发觉得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他失笑道：“画的不好，就不要了，添火吧，天太冷了。”

少女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画放到了火盆里。

火苗舔上画纸，顷刻间便旺盛了一倍，但是很快，画烧成了灰烬，火苗便又弱了下来。

李慕青看到她怀中拿着一个墨黑色的画轴，问道：“你现在才来学画是不是太晚了，还有一个月，就是画考的时间了。”

少女轻笑道：“我不会画画，其实我最佩服的就是师兄这般画艺精湛之人。”

李慕青摇头道：“我哪算什么画艺精湛，真正的画师其实都是骗子，拿着纸笔欺骗人的眼睛，明明是一张纸，却能让人看出大千世界。”

“师兄感悟颇深呢。”

少女宛然起身，绕过火盆，来到李慕青身边，轻轻地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身上。

“你抱抱我好吗，我感觉好冷。”

少女身躯轻盈，宛如鸿毛一般，即便是靠在李慕青身上，他也没感觉到多少重量。

李慕青呼吸有些急促，但是理性还是占据了上风，他慌忙将少女推开，然后将身上的一件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你穿的这么单薄，自然会冷了，你先烤一下火，我再继续作画。”

李慕青实在是想不明白这神秘的少女究竟要做什么，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过还是将李慕青的外套披在了身上。

李慕青回到画桌上，砚台里的墨水早已成冰，他将砚台拿起，放在烛火上暖了一下，墨水才化开。

少女却跟了过来，李慕青还要再说什么，少女轻笑道：“既然你要临摹的话，要不就给我画一张画，好吗？”

想起刚刚少女的举动，李慕青生怕她再做出什么事情来，当下也是点头答应道：“行啊，不过我画的不好，你可别介意。”

少女将李慕青的外套还给他，然后来到他面前的一处椅子上端坐了起来。

“这个样子可以吗？”

“嗯，可以……”

少女气质出尘，她双手叠放在腿上，手里拿着那个墨黑色的画轴，长而漂亮的秀发落到胸前，嘴角挂着微笑，姿态优雅。

天气寒冷，李慕青连手指都有些冻得僵硬，原本以为画技会大打折扣，可当他下笔的时候，却发现丝毫没有僵涩之感。

少女绝美的样貌，出尘的气质，灵动的双眸……跃然于纸上，宛如她进入到了画中一般，活灵活现。

少女含笑看着李慕青，不知道为何，他总感觉这笑容极其熟悉。

而且，从她的眼睛里，李慕青还看到了一丝玩味、戏谑之色。

当他最后将画中少女右眼角下的那颗小小的泪痣点上之后，整幅画总算是完成。

李慕青想起了什么，怔怔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幅画。

大概是火盆烧热了，画室里渐渐温暖了起来。强烈的困意再次袭来，李慕青有些昏昏欲睡。

朦胧中，少女来到他身边，看着画，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画的真好……”

“记住我的名字……”

“我叫云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