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葬纪》——河左西河楼
序
承天大陆中心区域,一座擎天孤峰,矗立于此。
世间最为雄伟神异的山便是这个,终年剑气缭绕云雾笼罩,寻常人难以登顶,更难以一窥全貌。
因其无名,故而称作峰峦。
世人传说此地是天下神宗的取剑之地,因为旧时常有神宗弟子空手前来携剑而归。
也有人说此地是世间至强者的埋骨之地,因为常有人听到不屈的怒吼。
至于到底如何,谁也说不清楚,因为天下神宗早已于万年前因一场变故就此成为过往,传承不再。
但实际上就是如此!
……
峰峦上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看看这天下!”白衣人看着眼前略有虚幻的人影,神色复杂,他知道,眼前之人便是身下峰峦之灵,更是由这亿万仙剑的灵识所凝聚的。
“你身上有昊天标记的逆种之印,一旦下山,没了我的遮掩,你瞬间就会败露,到那时,就算昊天不能亲自过来,他手下的雷雨风云也会出手的!”
白衣人闻言沉默许久,说道:“大不了我自封修为,他决然找不到我的!”
“那你为何如此执着于下山?”那人影剧烈晃动着,似是十分不解,“你是剑宗弟子,你当秉持宗门意志,为这天下苍生驱逐妖邪,护佑大陆安好。
颓废不尽心也就罢了,如今更是要下山,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算不能杀了昊天,那你也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这不是你一个人的!”
白衣人长叹一声,转身看着茫茫云海陷入了沉静,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万载前,在我还是婴孩时,便已进了剑宗,一直以来都是闭关修炼,不曾与众位师兄弟有过些许交流,也不曾下山历练,更没有过游历大陆。”
说到这里,白衣人突然站起身子,看着西方千盛海的方向,“待我修为终于有成之时,却发生了昊天这样的事。那时的我不知所以,却参与了那场惊世大战。
因为我是剑宗最有天赋的弟子,因为我修为超群,因为我在剑宗秘境已经具备了不菲的实战经验……
所以我去了!”
说到这里,白衣人缓了缓,痛苦的说道:“可我们败了,败的无比惨烈,就连天下至强者剑无痕也是重伤垂死,只余我与凌峰在诸位的庇护下得以生还,龟缩于此近万年!”
“你也知道,自我有记忆时我便呆在剑宗,除了修炼还是修炼。”说着,白衣人忽然提高了声音。
“你们总是告诉我要庇护天下苍生,要为众生拔剑而战。
可是,这千万里菏泽江山,我又去过哪里?
这芸芸天下之众生,我又见过几个?
既如此,这天下完好与否,这苍生有幸与否,又与我何干?”
仙剑之灵沉默了,不知说些什么。
“你不要说我懦弱退缩,不要说我畏惧昊天。想要守护天下,想要庇护苍生,勇气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信念!”
说着,白衣人看向了仙剑之灵,“我从不缺少勇气!我只是不知道,天下苍生为什么要由我来庇护!我需要一个理由!”
“所以你要下山?”
“差不多吧!我走了!我要去看看这天下,看看这苍生……到底如何!”
仙剑之灵看着白衣人自封修为,以凡人之躯艰难爬下了这天下最为险峻的山,良久无言。
末了,长叹一声:“此行便是你的末路,又何必呢?”
……
……
第一章 绿遍山原白满川
清晨的山林里薄雾笼罩,不知名的鸟儿迎着朝阳清啼。
峰峦南侧千里,清源山下山谷里,依山傍水处,有着一处村落,炊烟袅袅,一片祥和。
小河边,一群小孩子聚在一起,小心翼翼的看着远处的一个身材颀长的白衣人,不时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谁啊?”一个小孩疑惑的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大个子的孩子接道,“昨晚上钟叔从山里回来的时候路上捡的!”
“捡回来的?”另一个孩子比了比河边那个人的身高,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大一人,也能给丢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个傻子!”
“啊?为什么这么说?”
“我听大人们说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样子啊!”
“好可怕的样子!”
“那你们说,他为什么要带个铁面具啊!”一个冒着鼻涕泡的小屁孩吸了吸鼻子。
“可能是长得丑吧,怕吓到人!”
“你不觉得这个样子更可怕吗?”
“……”
“……”
铁面人蹲下身子,看着水中倒映着的那幅狰狞面具,看上去像是某种不知名凶兽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只剩下一半,断口整齐,摸上去有着淡淡的清凉,很是奇异。
忽然,铁面人注意到了自己未被遮住的脸的下半部分,摸了摸下巴和红唇,又看了看自己白皙的双手,有些怀疑自己是男是女。
看了半晌,铁面人唏嘘着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小孩子们。
虽然离得远,但意外的是,之前他们的话自己竟都听见了,于是他很友善的笑了笑。
让他尴尬的是,那群小孩瞬间一哄而散,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躲到了远处的草垛后。
铁面人很是不解,伸手遮住面具,看向了水中所倒映着的,那未曾被遮住的部分,笑了一下,虽然自觉莫名羞耻,但看起来还是很好看的。
“挺好的啊,怎么了?”
……
“她笑起来好漂亮啊!”草垛后,一个小孩意犹未尽的想着。
“狗蛋儿是不是傻,那明明是个男的。”大个子拍了下狗蛋儿脑袋。
狗蛋儿委屈的摸着脑袋,心想你见过这么白,笑起来像朵花的男的?
就在铁面人戏水时,却是不曾注意到,一旁又矮又挫的清源山上有着两个人一直在观察。
一个是虎背熊腰,气血雄厚,怀抱长剑的中年男子,此时正恭敬地站在一个驼背老人身后,老人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有种行将朽木的感觉,但他眼中不时闪过的精光却表明这人不简单。
“这个便是你捡来的人?”老者出言打破寂静。
“是的!”中年男子恭敬回应,“我遇见他时就已经昏迷不醒了,担心泄露这里的消息,我便把他带了回来!”
老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除了人,还有什么别的情况?”
中年男子双手呈上怀中所抱之剑,说道:“还有就是这把剑了!”
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
老者迟疑了一下,出手拔剑,发现只是常见的青钢剑,除了布满锈蚀的痕迹外,并没有什么神异之处,便反手扔了回去。
“真没想到,如今居然还有人用剑!”老者感慨的叹息一下,接着问道:“可曾探查他是否有修为在身,或是有无修行资质?”
“嗯,已经探查过了,只是个普通人,至于修行资质,你知道的,我并不擅长!”中年人苦笑摇头。
老者点了点头,竟是直接向着山崖外一步踏出,走向铁面人,身后中年人见状连忙跟上去!
铁面人似有所觉,转过身就见身后突然多了两个人。
一个笑眯眯的老头,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
莫名的有些慌张。
老者仔细感知眼前这个有些瘦弱的人,确定是个普通人,便和善的招呼道:“你好”
铁面人愣了一下,“你好!”
想了想,躬身一拜,说道:“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
沙哑的嗓音有些辣耳朵,老者惊异的看着他光洁的下巴与白皙的双手,心想长的这般俊俏,声音怎么这么难听?
接着老者一把抓住他踏空而行又上了清源山。
放下一脸惊慌失措的铁面人不做言语,只是静静的回想自己刚才的探查。
有些怪异,但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只是自己也只是略微涉及。“看来还是要麻烦那几个老东西了!”老者心中暗暗叹息。
“这面具,”
忽然,老者指了指铁面人的脸,“能不能取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好像长在我脸上了,怎么弄都取不下来。”铁面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此,他总是感觉莫名的不安。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铁面人皱着眉头沉思良久,摇了摇头。
“名字呢?”
“唔!”
铁面人挠了挠脑壳,不确定的说道:“白……白……等等,让我想想。”
老者闻言很是和善的说道:“不急,慢慢想!”
过了许久,“我忘了!”铁面人很是洒脱,“只记得自己姓白!”
老者扭头面带莫名之色看了看那个中年男子,而后转身看起了山下的风景,不做言语。
铁面人呆立半晌,也跟着去看。
山坡上,田野间草木茂盛,富有生机,风景怡人,山下稻田里的水色与天光相辉映,折射出耀眼光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格外的迷人。
铁面人看的有些呆了,被这恬淡清远的田园风光迷醉。
“那你是什么身份总该记得住吧!”静谧的氛围突然打破,中年人面带审视的看着铁面人。
“身份……”铁面人脸上再次露出了思索的神情,想着想着,铁面人有些颓丧的挥了挥手。
“绿遍山原白满川,不如就叫白满川吧!”老者忽然回首说道。
铁面人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却瞥见中年男子怀中的剑,当即指着他道:“对了,我依稀记得,我会用剑!”
中年男子扭头看了看老者,见他并没有反对,“那你就来耍耍你的剑术吧!”说着,把剑以刁钻的角度扔了过去。
白满川伸出左手轻松接过,丝毫不显慌乱。
中年人见状点了点头,刚才那一手足以证明他对剑,还是很熟悉的。
不知为何,刚一入手,白满川就感受到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好像,这把剑就是他的一样!
“这剑,”白满川迟疑了一下,说道:“是我的?”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就是在你身侧所得!”
白满川神色肃穆,提剑于身侧,而后左手一紧,右手猛地握在剑柄之上,作势欲拔。
老者见状眯起了双眼,不知为何,虽然白满川这般作为有点傻,但他总觉得眼前这个普通人出剑之时必然会惊天动地,可他明明是个普通人啊!
虽然不解,但他依旧静静的看着。
一时间,空气有些安静,虽是清晨,却多了些许肃杀气氛,老者与中年男子屏气凝神,期待着眼前这个普通人的表现。
“呃~”老者踌躇许久,终于是忍不住出言问道:“你为何,为何不出剑?”
白满川依旧保持着之前的那副样子,只是通红的脖子显得有些滑稽。
深吸一口气,尴尬的咳了一下,淡定的说:“别急,让我酝酿一下!”
老者闻言很是不解,还未曾听说过这等事情,“难道是外界又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新事物?”这般想着,当即有些期待眼前之人的表现。
只见白满川再度用力的握住剑柄,想要将之拔出,那手臂上暴起得青筋、紧咬的牙关和喉咙中隐约的嘶吼,无一不证明他已经用出了极大的气力,然而手中的剑依旧是那样,不曾拔出分毫。
老者和中年人看着他通红的脖颈,心下不解,却也没说什么。
半晌,白满川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剑提于身侧,将用力过度而有些颤抖的右手背在身后,对着老者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师父曾告诫我不可轻易向别人展露武艺。”
“……”
老者再次扭头和中年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扯了扯嘴角,僵硬的说道:“没事,没事,理解理解!”
说罢,老者咳了一下,双手背在身后,快速的离开,不想再和这个傻子说话。
中年人挠了挠脑壳,“那个,既然你姓白,”说着,看了看他脸上的铁面具,“那我就叫你小铁吧!”
白满川嘴角一抽,却也没说什么。
中年人见他没说话只当他默认了,便带着他下了山,冲着远处喊道:“狗蛋儿!”
“诶!”声音落下,铁面人就见不远处的草垛后窜出来一个小孩。
“钟叔,喊我干啥?”
“过来!”
“来了来了!”说着,那个小孩一溜烟的跑了过来,乌黑的眸子滴溜溜的看着白满川,很是可爱。
“怎么了?”狗蛋转过脑袋,眼巴巴的看着中年男子。
“咳咳,那个,我记得你家里有间空房,你领上这个小铁去你家住吧!”
“可是……”
“可什么可?”中年人眉毛一竖,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坚果,笑骂着递给了狗蛋,“就这么点了,赶紧滚蛋!”
“没问题!”狗蛋看见坚果眼前一亮,忙不迭的接过,喜滋滋的揣到怀里。
用手按了按,抬头对着白满川说道:“看在这果子的份上,跟我来吧!”
说罢,狗蛋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
……
看着离去的身影,中年男子陷入了沉思,他不明白,为什么白满川拔不出剑,昨晚上明明狗蛋都可以很轻易地就可以做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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