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名空》——六位数

第一章 雨夜杀机

雨城是一座小城，常年细雨绵绵，似沉浸在雨幕中，故得此名。

城中青苔蔓延，台阶上，巷子里，无人处，皆是它们的踪迹。

行人总是手上备着把纸伞，以备不时之需，也总是形色匆匆，面带焦虑，因为这头顶的天空，那黑云浓稠。

这雨城中，有条巷子，叫做青衣巷，这里也遍布着青苔，这里的行人倒是不像其他地方般来去如织，只有偶尔几个借道的，也如其他地方的行人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就在这青衣巷里，开着家店铺，叫做书店，有个少年经营着诺大的一家铺子，这个少年，邻居总称呼为绍哥儿，他本名南门绍，人叫多了，也就没人叫他本名了。

绍哥儿在那青衣巷经营的书店，如其名，卖书的铺子。其间什么书都有，有经义详解，有禅修心经，有武功秘籍，也有修仙小册。典籍虽少，但胜在详全，不少闻名的顾客不计远近，若有什么生僻难寻的书籍便来此寻觅，如若自己实在找寻不得，便可问这少年东家，只需一指店内书架，便可点明方向。

这绍哥儿坐在门堂内的竹椅上，拿着茶壶，斜躺着，仿佛一个看透世俗的老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在外面渐黑的天空。

“今晚可以睡个安生觉咯！”绍哥儿这人虽看着老陈，却不想这声音和他稚嫩的外表一样清净地仿佛一片青叶飘落到清澈的溪水中，随溪水淌下。如清泉石上流。

绍哥儿把斜倚在店内的几块浸沉了多年雨水的门板一扇扇地拼凑起来，然后将门栓挂上，拍拍手去掉灰尘，准备如往常一样去歇息。

但这时一阵紧密地敲门声响起。

“谁呀？打烊啦！明儿再来。”绍哥儿回了一声。

门外一浓厚壮汉声低沉地响起：“小老板行个方便，鄙人不胜感激。”

“我这是书店，不是药店！”绍哥儿眉头微微皱起，意指书店有什么可急的，真当这木板卸来卸去不需耗费气力？

“有书堪比救命良方！”门外汉子不依不挠，倒也没继续敲门，似乎还在等着。

绍哥儿倒也不急，站立许久，询问：“还在否？”他今儿倒要看看，所谓救命良方的书倒是何书。

“在在在！”那汉子连道三个在字，语气极为低婉，但也可看出此人的焦急神情。

绍哥儿轻叹一口气，他也不是那般金石肠子的人，况且今儿这门关的有些早，不如与人行个方便，随即把门卸下个门板，让那汉子进来。

那汉子在微黄的灯光下，展露出模样，虎背熊腰，一身精壮腱子肉，面目虽说有些清秀，但一道从左眼斜拉到右嘴唇角，横跨了鼻梁的伤疤给这脸平添了几分悍勇却不是煞气。

“谢小老板！”汉子进门便是一抱拳，虽说急切但也没失了礼数。

“是何书？”绍哥儿背负双手走向了常坐的藤椅，轻轻喝了口茶。

“这，”汉子迟疑下，“小哥儿可曾听过化婴九变？”

汉子倒也没所隐瞒，叹了口气，接着道：“人皆说，小哥这书店要什么书便有什么，但此书本不是你店内的。”

绍哥儿抬眉，轻咦道：“那这书现在怎么就在我店内了？”化婴九变他也听说过，但却不在意。

汉子苦笑解释：“此书乃我所放，那次我被仇人追杀，恰逢小老板不在店内，我便私自把书藏于此，还望小老板恕罪。”

绍哥儿也不曾想到有人竟不往外拿书，反而在店内放书，也没注意别的，好奇地问道：“如此，你怎么保证这书不被别人拿走呢？”他此时也知晓了书的地点，但未免太随意了吧。

“我便把此书放于进门第一个书架的右上角，此处，难为人所注意。

而且，这种修行书一般人是不会去动。

再者，一本不是小哥儿店内的书出现在店内，想必小哥儿也会阻拦下这本书。

三道保险远比放在我身上安全些。”

汉子也是老实，一字一句说道，顺便取下那本有些泛黄的书。

绍哥儿笑了起来，这汉子看着精壮，没想到脑子却极为活络，但笑了一会脸色就变得不善，一拍桌案，怒喝道：“你想的倒也周全，可曾置我于何地？你先前所提追杀之人，如果查到我这，会不会祸及我？”

“小哥儿不是高手吗？”汉子惑道，但突然明白起来其中道理，不由窘迫。

“走吧！既然是你的书，我也不收你那寄放费用了，赶紧走！”

那汉子被说的无颜在呆下去，只好拱拱手，道：“来日必当感谢。”走的也洒脱。

“夜来雨急，这夜不安静了。”绍哥儿盯着店铺外开始零零落落的小雨滴滴落，那汉子一头扎进雨里，而他离去不久，几道乌黑身影紧跟而上。

绍哥儿走了起来，把门板继续掩上，踱步来到之前那汉子取书的书架，上面有一本书和一张纸条。

书上赫然写着，化婴九变，而纸条上则用血迹潦草地书写着，“还望小老板能将此书递交明早第一位客人，若有来世，做牛做马！”

“糊涂。”绍哥儿骂了一声，把书和字条塞入袖口，随身带着。

然后坐回藤椅，今夜的青衣巷里应该是不平和的，但他这，和青衣巷中众邻居家中

将会是最安静的地方！

武者、修道者中传闻，雨城谁都好惹，就是别去惹青衣巷的人。

如果你偏要去惹青衣巷的人，但千万别惹得书店小老板生气咯。

他生气了，哪怕你背后站着知州亦或者某派掌门，都得枭首挂于青衣巷口示众，以至于无人敢惹这片地方的人。

但他也是个不问世俗之人，只要不惹便是两相无事。

他没有去保这汉子便是如此。

“搜！”门外脚步声踏着雨水，噼噼啪啪地作响。

“谁敢迈进这青衣巷谁人家中，休怪我无理了！”绍哥儿念头传达，几乎所有的黑衣人脑子都回响着这句话。

黑衣人众将要推门的动作一滞，随即迅速收手，去往别处搜寻。

为首的黑衣人遥遥敬了一礼，喊道：“我鱼龙派追缉门内叛徒，还望高人别插手我们门内的事。”

“嗯。”绍哥儿闷哼了一声，以示答应了下来。

汉子刚离开书铺，便将书揣入怀中，冒雨望着城外奔去。是死是活，全看今夜能否活下来。

刚刚在店内与那小老板配合的还算可以，至少那小老板人挺不错，看出自己的意思，将那珍本留于店内，自己携这假书出逃，既不祸及青衣巷，万一出事这本品级较低的化婴六变倒也能瞒上个八九十来年吧。到那时，练这书之人怕已是灯尽油枯却也只能道是自己修行天赋不行吧。

望着被封死的巷子口，汉子嘴角弯起一道弧度，今夜应该是一个血水参杂着雨花的夜了。

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副清净的巷子。

汉子反手从背上抽出一把长刀，刀身在雨中被拍打的乒乒作响。汉子倚刀伫立在这夜色中，面上毫无惧色。

六位数说

PS：日更一章。

第二章 悍刀战诸敌

只见那汉子反手从背上抽出一把长刀，刀身在雨中被拍打的乒乒作响。汉子倚刀伫立在这夜色中，面上毫无惧色。

“刀名无痕，取自踏雪无痕之义，斩过人之躯体，如入豆腐，不着一丝痕迹。”汉子一字一句地说着，这是他的习惯，杀人前，先得介绍他这把刀。他已经很出名了，但他也想让他的老伙计出出风头。

汉子提刀伫立巷口，迎面的黑衣人分散开向他缓步走来。

“徐立，你将那孤本交出并且加入我们，我做主可以饶你一命。”为首的黑衣人首领遥遥地对着汉子喝道。

徐立没有答话，握紧刀柄的手微微一横，将刀斜刺出去，刀气回荡，夜色中血水喷涌，染红了小巷的地面。

一道黑色身影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在雨和血参杂的水洼里，带着血沫星子咳嗽了两声之后便无了声息。

“偷袭便是你们的诚意么？那便无话可说！”徐立声音微寒，在风雨中显得极为坚毅。“更何况一群人在下雨天躲在半空偷袭，不知道滴下来的雨有异常？我加入你们怕是怎么被你们连累死的都不知道！呸。”浓浓的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暗中偷听的绍哥儿也笑出声，没想到这叫徐立的汉子如此有趣，大难临头还在逞些口舌之快。

“上！”见偷袭无效，黑衣人首领一挥手，四处散开的黑衣人纷纷向着徐立奔去。

徐立手中长刀飞舞，如同片片雪花穿枝过叶，在黑衣人众穿梭，每一次挥舞刀锋，便能收割一条生命，一个呼吸间，徐立身边便不在有任何生命站立。不，还是有人站了起来。

但或许那些再次站起来的不应该称之为生命。

那倒下的黑衣人并未完全不能动弹，反而挣扎着起身，用着极其诡异的姿势，或折手折足，或缺胳膊少腿，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类来描绘这些人的行为。

“控偶师？”绍哥儿早已站到店铺门口，看着那些如同活死人般的身影轻咦道。

黑衣人首领极其高傲地抬起头，道：“不错，否则这徐立大武师的实力总坛也不至于只会出动我一个筑基实力的。”

这黑衣人首领一招手臂，那些身上隐隐泛着光泽的活死人便如同蜥蜴一般爬行着冲向徐立。

“我倒是懂了。”绍哥儿微微一笑，这些活死人比之之前，要强横好些倍，“这些人其实不是正的打手，反而是你的控偶库罢了。死了太久的身躯僵直，不易操控也不好携带，反倒是这些个刚死的死士，身体柔韧有余，再加诸你的法术，便可刀枪不入。”

黑衣人静站不语，此时他已经有十足把握，可以拿下这门派追缉已久的大武师，更何况他刚刚从书铺走出时，书中拿的赫然就是惊世骇俗的化婴九变。传闻中，这化婴九变乃是直通仙道之门路，元婴之后，不涉足那化神之途，只修元婴，随后得道飞升。想来心中火热的首领也加快了对徐立的攻势。

而陷入缠斗的徐立此时也已经意识到了，如果不杀那首领，他纵使屠了这些家伙一遍，他们依然可以再次起身，但此时也为时已晚，密密麻麻的活死人将他团团围住，虽说修为不如他，但也都是些习武的高手，再加上控偶师的术法，此刻更是难以对付。

再看向那小老板，正捧着茶壶，一袭青衣不染，如画中仙般立于店门口，不做声不掺和，便知今日无人助他，想起往日鲜衣怒马，随从如云，好友相伴，今日如此凄廖，唯有一把刀不离不弃，不由心中徒生一股悲戚。

这悲从心中来，自然要有去处，于是乎，徐立在刀上灌注大气力，混不在乎地开始宣泄起心中的情绪，却不想，瞎猫碰到死耗子，在这人堆里开了个缺口。

绍哥儿看着这副场景，笑了一声，对着徐立喊道：“今夜，你要是能杀到我门前，我便保下你。”

徐立眼睛一亮，拼着性命往书店门口杀去。

黑衣人首领眉头一皱，语气带着一丝不悦：“绍老板这番举动可是要不合您的规矩呀？我们门派处事，你想要插手。”

绍哥儿提着茶壶轻饮一口，笑着道：“先不提这汉子不是你门内之人，再者说，喂，徐立，你若来我门前，可愿做一仆从。”

“徐立不愿下辈子做牛做马了，还望今生能够还掉人情！”他手上的力气也越发的大了起来。

“好说好说。”绍哥儿浅浅笑着，对着黑衣人首领继续说道：“这下，他若来到我门前，便是我的人了，我便管他一遭，若来不到，你自行处理罢了。”

黑衣人首领恨恨地捏紧拳心，也加紧了对活死人的操纵。他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小匕首，在眉心处割开一道口子。

“开天眼？”绍哥儿认出了此番举动的意图，一般修士都是以天灵沟通天地灵气，如若开了这天眼，更是毫无窒碍，灵气调动的更为迅捷，不过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的。如果不是生死斗，一般不会出现这样的举动。用在此时，也体现了黑衣人首领的信心不足。

刀气肆意地横飞，劈开了雨水，也劈开了阻挡在许飞面前的活死人。

刀与身的碰撞，发出的居然是金铁交加的声音，被劈飞的敌人转瞬又从雨水中爬起来，再次咆哮着冲向徐立。

“衔口式”只见那把覆盖着气的无痕刀仿佛变成了一把犬牙交错的奇兵，顿时间，一阵阵手脚齐飞，掉落在地。

“聪明！”绍哥儿心中稍加赞许，与其一直杀不尽，不如斩下关节，那控偶师便如同无牙的老虎，无喙的老鹰了。

“可恶！”黑衣人首领见势不妙，从袖中又拿出一小箭，向着徐立掷扔而去。

徐立被活死人拖住了双手，无法分心去阻挡这小箭，只得硬生生地吃了一记。

“破罡箭！”徐立一口鲜血吐出，捂住右胸穿透的小窟窿不可置信。“专破武者贴身罡气，没想到这世俗军队所用之物，你们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也用？”

“无他，好用便是法宝！”黑衣人嘿嘿一笑，操控这控偶只管向着徐立的伤口处发动攻势。

徐立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挥动无痕，身上血涌如注，将要败下阵来。

“你世间有何所恋？”绍哥儿背过身子问道。

徐立眼神微凝，抬头看着少年背影，那背影看似只有七八步远，却远如天堑。

“立，无所可恋。”徐立低下头，该出现的援军没有来，该出现的兄弟伙伴们也无人至，或许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吧。他苦笑着。

“那你又有何求？”

徐立看了看刀，此刻的他无比清醒：“我要为我自己活下来！”

“好！”

绍哥儿回过身子，握拳直击，拳风激荡，霎那间，巷子里，雨水、血水还有那些黑衣人都席卷一空，只剩徐立和那黑衣人首领呆呆地站着。

绍哥儿踱步走到徐立身旁，将那伪装成化婴九变的化婴六变打开，翻看了一遍，从空中凝出一支墨笔，在这书后用蝇头小楷续写一番，直愣愣地扔给那个黑衣首领，语气冷清地道：“这本便是化婴九变改编版了，只管拿着去练，出事只管找我。”

黑衣人呆呆地接过书册，呆呆地转身，呆呆地离去。仿佛忘掉了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杀死徐立。

绍哥儿看了看天，雨已经停了，月亮斜斜地挂在中天，对着徐立道：“还不进来帮少爷我关铺子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