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仙侠》:第1章 乱世流民
第1章 乱世流民
崇祯十三年。
南直隶,苏州府,吴江县。
史载,这一年苏州府爆发了大水灾,在大明的很多地区出现干旱、蝗灾之后,其他灾害接踵而来。
崇祯皇帝朱由检亲自为此次灾害作出了批示谕旨,谕旨是给管辖苏州、松江两府的应天巡抚黄希宪(注①)。
吴江的一段运河边,粗布麻衣的江闻笛夹杂在一堆流民中间,与部分五大三粗的壮汉相比,他单薄瘦小的身子丝毫不起眼。
一样的披头散发,头上有灰尘,脸上、手上有污垢,破烂的裤腿与脚上有泥泞。
唯一不同的是,大多数流民的眼神透出涣散、茫然之色,他的眼神却多了几丝清明,不时四处打量。
耳畔有运河流水声,水是污浊的,有的堤坝被冲垮了,有的河道堵塞了。
天上不见太阳,不见光明,乌云密布,让人的心情更加压抑。
往日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埠头境况,也不见了,留下的是河水消退后,黏在台阶上的泥泞,混合着青苔,青黄相杂。
部分人是从吴江的松陵镇逃出来的,今年的水灾毁了很多人家。
江闻笛是其中之一,江家本给吴江大户周家种田,是佃户,每年要交租金,可一场大水过后,什么都冲没了,他父母、兄弟姐妹死于灾难。他则是外出市集给牙行卖生丝,成为免于灾难的其中一个。
但活下来的,也未必是幸运。
江闻笛警惕而不安,因为在三天前,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所生存的那个现代时空就变了,事实上,这副身体的原先灵魂在饿晕之后,便消散了。现在的灵魂,则是来自于将近四百年后的一个现代人。
现代的他,在地里干农活的时候,挖到一个塔状的黑色东西,用手去触摸,那个黑塔于阳光照射下放出光芒,这一摸,便是一个世界。
三天前,保甲出动,奉吴江县衙的命令,召集流民来此,说是地主老爷们在此赈灾。
江闻笛却想,不会有那么好的事。
但无法反抗,因为那边站着苏州卫的兵(注②),据说府城来了了不得的大人物,亲自巡视,鸣锣开道。
“江大哥,看那个架势,那鲜艳的轿子,那么多的军爷,府城的官老爷怕真会给我们些馒头和粥吃,你进过社学,那是什么品级的轿子呢?”跟在江闻笛旁边的权宝鹃,脏兮兮的脸蛋上,满是憧憬,她分辨不出,知府老爷和通判老爷的出行车马,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权家是江家的邻居,归同一个甲,如今权家只剩下她一个人,十三岁,还没找婆家呢。
权宝鹃远远不及十四岁的江闻笛高,矮了一个头,她踮起脚尖,在江闻笛耳畔小声嘀咕:“该不会是府衙的摇头大老爷罢?”
她听人说过,府衙有知府老爷、通判老爷,通判老爷的官儿呐,只比知县老爷高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呢,通判怎么说也是知县的上级,这样尴尬的境地,知县见通判,总是不情不愿,连连摇头,人们就以“摇头大老爷”代表通判,笑死人了!
江南这里商品经济发达,城乡流动频繁,听的、见的也就多些。
“鹃儿妹子,我也不知道。”江闻笛摇了摇头,前面的流民停下来,他也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道:“搁洪武爷那会儿,别说车马轿子僭越,就是穿错了鞋子,也能伤残、死人。如今不同了,风俗变了,僭越是常有的事,我怎么知道究竟是哪位老爷呢。”
他心里想的,和口上说的,不完全一样。
江闻笛前世上过高中,出生在经济落后的穷乡僻壤,从小处于家暴阴影,父亲是赌鬼加酒鬼,母亲被打骂之下,再被人拐到外省,父亲病死,就没钱上学了么。
爱好历史神话,或许在此时变成了幸运,辍学后有空便沉浸在历史、神话、国学的海洋,当然,也仅仅是这样,不能改变什么。
他也曾孤身一人进城打拼过,县城、市区、省城,都留下了他形单影只、微不足道的脚印,然后又被其他脚印覆盖,蝼蚁的卑微,不必再提。
就目前来说,他知道能调动这么多卫所官兵的人,怕不只是知府、通判那么简单。
大明能存在两百多年,军权制衡成功、少有武官造反一直是被忽视的一个课题。
记得正德皇帝外出调兵,因为没有内阁、都督府等部门的凭证,被王守仁驳了回去。
在苏州、松江两府,经济、吏治、军队大权一把抓的,只有一个职位,应天巡抚。而且受七品的御史监督,巡抚也不是权力无限,这时候,可还没有两江总督。
他很饿,也没力气,三天下来,和多数人一样,啃树皮,吃野菜,前世那孤僻的性子,今生融合部分残魂而生出精神分裂的感觉,双重痛苦,使他不想再多说话了。
“如今不同了啊……”权宝鹃念叨着,脏兮兮的脸蛋与衣裙,活脱脱一小乞丐,她不安地问:“江大哥你说,咱们能不能进县城给人做长工呢?就是卖身给大户人家也使得。”
江闻笛挥挥手赶走嗡嗡捣乱而使人心烦意燥的苍蝇,翻了下动都懒得动的身子:“鹃儿,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罢,官老爷们,看上了我们这些苦力呢。”
“嘿嘿……”旁边一个蹲下来的汉子抠抠脚丫,那气味吸引了不少苍蝇,于它们来说是美味,汉子看着他们嘿嘿怪笑,权宝鹃缩了缩脖子,躲在江闻笛背后。
“劝你们别做美梦了,俺艾木是从山东逃出来的,去年崇祯十二年,多尔衮率军攻破济南,嘿嘿……那个战况,说出来你们也不信,有个王爷被俘虏了,御史也战死了。放眼望去,全是死尸,有几百万,饿了,连人也吃。逃到江南来的,有好多,这里暂时没有战乱,你若是没有路引凭证,县城大门的军爷,会给你进去么?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你可莫要进来!”
艾木狠狠地吐出了嘴里的一棵草,哼哼地唱着一首歌,也不知是什么,露出一口黄牙龋齿:“这个世道,有口饭吃,就是美满了。”
权宝鹃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听不全,只听见吃人二字,吓得身体蜷缩,就像一只于冷冬柴火旁边汲取温暖的猫儿,外衣早污垢于灰尘,又面临被他人串起来烤的命运。
江闻笛抬起沉重疲惫的眼皮,打量了叫做艾木的汉子几眼。
下一刻,他感觉肚脐下的部位一阵绞痛,翻身过来,扒开脏臭的衣物一看,见到一个黑塔印在肚皮上,像烙印上去的,江闻笛郁闷地想道:“是我挖到的那个塔吗?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还好疼了几秒就不疼了,那黑塔宛若与他融为一体,这时前方有了动静。
江闻笛猜得没错,此番亲自来视察的是应天巡抚黄希宪。
他在人群中间,只能模糊瞧见高台上中间的那个官,穿着大红补子官服,绣的什么看不清楚,左右陪着的,除了还有一个大红官服的知府,剩下的便是五六七品绿色、八九品青色。
明朝的巡抚是不定品级的,但外任的巡抚、总督,都会加一个都察院或者六部的头衔,依这个品级来定位,黄希宪是加了都察院佥都御史,正四品,大红袍。
江闻笛一边羡慕,一边妒忌着自己为何不投在权势之家。
那些官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片刻后果然发了一人一个馒头、一碗粥,不过粥非常稀,里面有草根树皮。
然后几个大摇大摆的河工管事,手里拿着官府发的木牌、票,来分流民,说明了是“以工代赈”,这是官员们赈灾惯用的一条。
江闻笛、权宝鹃、艾木才吃得半饱,腰腿还酸软着,就被几个顶盔戴甲、力大无穷的苏州卫官兵,拉成一小堆,贴上“丁组”的标志,有二十几个人。
丁组的河工管事是一个胖子,江闻笛从残魂中记起他,这胖子姓易名庆,前身没和他接触过,听说是松陵有名的放高利贷的人,和县衙小吏有关系,随便孝敬几十两银子,谋一个河工管事,再捞几笔河道赈灾的钱,还不是轻松简单,人家这叫生财有道,嗯,的确有道,但凡百姓有难之际,就是上下官员小吏升官发财弹冠相庆的时候,古往今来五千年,一成不变。
易庆仿佛还在心疼送出去的孝敬,但此刻看到有二十几个人匍匐在他脚下,那顿时就是人上人,感觉老爽,老威风了,笑容随之变得令人如沐春风:“诸位松陵的乡亲父老,咱们都是老熟人了。说几句不客气的话,这不是我做主,是县衙、府衙老爷们的吩咐。”
“老爷们赈灾,那不是菩萨开店!诸位无家可归,全因天灾,如今官府赈灾,大伙有个谋生的地方,可得感谢天恩,老老实实地按吩咐做。”
“好了,咱们丁组都是做花柳土木的,这花柳土木是河道堤坝必备,你们跟我来罢,明日可就是卯时必到,少了一个,偷工减料、偷奸耍滑的,卫所军爷的刀枪,可不留眼呐!”
易胖子又说旧情,又暗含威胁,丁组没有反抗的。
这次水灾在苏州府的影响可谓剧烈,波动范围大,不然怎么让皇帝亲自批示、巡抚亲自出面。
跟在后面的江闻笛,眼神闪烁。
他不愿意做一辈子的苦力,实在不愿意。
尽管他高中学历在现代不值一提,但以他的见识,在十七世纪,应该是有很大可能谋一个更好的出路。
而且,隐藏在肚脐下小腹内的黑塔,似乎在等待着他什么。
江闻笛准备先干几天,再寻个空子逃出去,若是能学到武功,那就更好了。
“鹃儿,待会你跟着我。”也许是残魂在作祟,江闻笛的黑脸上,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让权宝鹃一时如阳光普照:“嗯!”
运河岸边,这群人就忙活起来,江闻笛他们是准备修堤坝的材料。这个时代,没钢筋水泥什么的,修堤坝的材料,书名叫做“埽”,是一种土木、绳子捆扎起来的方块,极不容易。
天越来越黑了,场地泥泞,江闻笛卷起裤腿,一边用粗糙的手捆扎着,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后方是汾湖的一片湖泊,两岸平原出了不少举人、进士,汾湖叶氏宗族便在此地。
叶家的叶绍袁,看官可能没听过,但是说起他的养父袁了凡,也就是电视剧《了凡的故事》的主角,您可能就略知一二了。
当那边江闻笛等流民在忙活的时候,这边的官僚士绅,吟诗、作画、行酒令,应天巡抚黄希宪喝下一杯故里的江西麻姑酒,兴致大增:“叶公此计甚妙,这为流民赈灾的事,果然是过犹不及,粥不可太浓了。”
叶绍袁谦虚几句,吴江知县周画铮一拍手掌:“我大明歌姬,苏杭、扬州、金陵,冠绝天下,而在我苏州府,更有柳如是、董小宛艳名远播,巡抚大人请听一曲昆腔《牡丹亭》。”
“董小宛不是在秦淮吗?”黄希宪皱眉。
“如今回吴中了,与天下文宗钱谦益游览名山大川,董小宛请不来,柳如是倒是从杭州回盛泽了(注③)。盛泽、松陵都在吴江嘛。”
“嗯,这《牡丹亭》好,尤其是曲坛盟主沈璟为其配的宫调。咦……这沈璟也是吴江人,周县令你教化有方呐,吴江人才济济!”
“哪里哪里,临川派汤显祖、吴江派沈璟,官道可不及大人万一,也就这些琴棋书画,拿得出手了。”
不多时,他们便沉浸在袅娜婉转的昆腔之音中,那声音仿佛唱遍了汾湖的粉墙黛瓦、大街小巷,也飘进了江闻笛等灾民耳中。
【注①:大明有两个黄希宪,都是江西人,都是进士,一个在嘉靖,一个在崇祯,前者更出名。
注②:苏州卫设于明初,明末军制是卫所制与营兵制、军户制与募兵制混杂。
注③:钱谦益、柳如是、董小宛在崇祯十三年这一年,来往于苏杭,可查他们的年谱。】
第2章 三生功
远山如黛,又如青螺盘旋,当美丽的晚霞渐渐消散,戌时(七点到九点),江闻笛等“以工代赈”的人,才得到一点休息时间。
仍旧在粥棚领了馒头、稀粥,众人如行尸走肉一般,眼神麻木地回帐篷歇息。
那些帐篷分成一排排,用木架、树枝、干草随意搭建起来,四五个人住一间。
在破席上歇息下来,闻到一股恶臭味,江闻笛更想脱离这个地方了,他扒开头边的一撮枝叶,提醒紧挨在身边的宝鹃:“鹃儿,得注意通风,要是害了瘟疫,没人管我们的。”
权宝鹃从小就干农活了,别看她身子也是如江闻笛一般消瘦,力气却不小。
裹脚在明朝已经流行,但农家的姑娘,得采桑、养蚕、纺织,并不裹脚。
她清洗干净的脸蛋上,伴随笑容露出两个小酒窝,梳着未嫁的三丫髻,一点头,发髻便随之摇晃,端着木盆,道:“江大哥,让鹃儿给你洗脚吧。”
江闻笛摇了摇头,自己来洗,却拗不过她,江闻笛又失神,想到前世的堂妹了,又担心权宝鹃的女性身份。
这时代礼教大防是很严重的,故而权宝鹃穿了男装,还特意把胸裹了,至于梳女子发髻,倒是见怪不怪,因为晚明的风俗早已从上到下地败坏得一塌糊涂。
就拿眼前的苏州来说,随便一上大街,就能看到穿女装的男人,而且都是读书人,因此时人写下了“遍身女衣者,尽是读书人”这样痛心疾首的诗句,很多人衣食住行都伤风败俗,争奇斗艳。
本来流民灾民之中,也有女人,但是被分配到另一处帐篷,并不和男人同住,一来这邻家小妹习惯腻着他,二来江闻笛也实在不放心宝鹃离开了他,那样的话,这小丫头的结局,定然不堪设想。
好在篷里的人没有注视他们的,都疲惫地睡下了,里面席子分成两排,右边只睡了两人,他们左边有三人,第三者便是那个山东大汉艾木。
“艾木,你能不能睡到右边去?”江闻笛推醒打呼噜的大汉。
“啥?”艾木不乐意了:“俺乐意睡在这边,你能赶俺走不成?”
江闻笛淡淡地道:“艾大哥,明儿你干活的分量,我帮你做一半。”
旋即这山东大汉麻溜儿地起立,摸摸脚丫子,凑到鼻端闻了闻,再拿那只手拍拍江闻笛的小肩膀:“好兄弟,俺今儿认了你这个弟弟了。”
艾木走到右边席子躺下,随即传来那边的不满抱怨声,江闻笛吹吹鼻子,不管了,倒头睡下。
权宝鹃的眼珠转了转,像猫儿一样蜷缩在江闻笛背后,默默地一言不发,只是把手伸出来,不断地摸索着前方江闻笛粗糙的起老茧的手掌。
夜里下起了绵绵细雨,他们没被子御寒,风吹得挡风草飒飒作响,权宝鹃愈发靠紧了他取暖。
小妮子因为裹胸,看上去一马平川,江闻笛此时却感觉背后软绵绵的,心底生出一丝异样:“古代女子的裹胸,还真是神奇。”
恍惚睡去,江闻笛的意识飘飘荡荡,悠然进入了一片空间,是一座高塔,他处于第一层,通道是圆形的一圈,他想道:“想必这是把我拉过来的黑塔了。”
在地里挖到黑塔,再带着他的灵魂穿梭到晚明,本就是异常神奇,此刻能进入这里,他也不觉得奇怪了。
落脚处黑蒙蒙的,但能看到左前方有光,他向光源的地方走,便能看清塔身雕刻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怪物,有猴子一样、却有一对白耳朵的东西,有龙首鸟身的怪物。
其中最瞩目的,是一条绿色的长龙,这些都雕刻在右方的墙壁上,就在龙首位置,便是光源之地,此地的通道有一本经书凭空漂浮,泛出金光。
江闻笛略微惊喜:“《山海经》?这些东西我都在山海经上看到过!不用说,黑塔肯定与山海世界有关联了!”
他前世虽然因为贫穷败给了应试教育,学历不高,但却有浓浓的求知欲,后来赶上了互联网飞速发展的时代,《山海经》图文版在网上看过几遍,包括《封神演义》之类。
那本经书的封面写着三个大字:三生功。
江闻笛满怀激动地触摸上去,却感到停留在此,随着时间越长,一举一动就越吃力,刚好拿住《三生功》,精神意识就退出了黑塔,此时模糊看到黑塔的外面刻有“天魔塔”三个银钩铁划、张牙舞爪的大字,十分刺眼,仿佛看一眼,便会沉沦进深渊!
帐篷内,一觉醒来,听外面的巡逻打更声,已是午夜子时了(十一点到一点)。
江闻笛不安地前后左右瞄瞄,本来蜡烛熄灭,黑蒙蒙一片,但外面的油火光远远地从缝隙里面透进来,依稀可见其余四人都睡熟了,他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偷偷摸摸地走了出去。
那本《三生功》揣进怀里,出了帐篷,往后方走,他记得后面是湖泊,湖边草丛甚高,不想未走几步,碰到了巡逻的卫兵。
这次安置灾民、以工代赈,除了分出修河道的河工、河工管事两个最低阶层,上面便是卫所官兵。
卫所官兵也分好几种,派到汾湖运河段的是明政府强制“清军勾补”的人,专业的称呼叫做“军余”。
军余有正规编制,不但管制流民、灾民,也是修理河道的主力,那巡逻官兵是苏州卫的火枪兵,手执一把鸟嘴火铳,喝道:“干什么的?”
“军爷,草民出恭一下,行个方便。”江闻笛点头哈腰,憨厚地挠挠后脑勺,不着痕迹地定睛一看,瞧见火光下,那领头官兵胸前的补子是一只彪。
“明朝武官,一二品狮子,三四品虎豹,五品熊罴,六七品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马,看他的架势,最低也是七品了。”江闻笛心念电转,便从背后瘩裢掏出半吊铜钱,笑呵呵地放在为首武官手中。
那武官实际上是一个从六品的试百户,不过六品的武官不值钱,如今明政府在督师大学士杨嗣昌的提议下,大开捐官之道,只要户口合格,不是贱民,也不必是军户,都可以拿钱买。
但此次修河道之中,武官的地位可是远远凌驾于河工、河工管事之上,江闻笛也只能心痛地拿出前身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钱。
刘百户掂量掂量,面色稍微缓和一点,现下天灾人祸频繁,物价一直在腾腾腾飞涨,半吊钱也是钱,冷冷地道:“麻利点!别耽搁太久了!”
“哎!是!”江闻笛转身小跑,刘百户紧盯他褡裢的眼神,愈发令他不安。
走到后面挨近茅厕的湖泊旁边,冷风吹来,脊背生寒,似乎心也变得凉飕飕的,江闻笛心里咒骂,他前世在网上见到不少给明朝或者清朝统治者鼓吹、洗地的,每每便冷笑,轻飘飘的几句话,代表的是底层多少百姓的人命。
在江闻笛看来,那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拿着几千的工资,操着中南海的心!与现代百姓相比,不管明朝还是清朝,底层依旧活得猪狗不如。大清的烂不必说了,明朝的起义军从中期就没有停过,明政府也干得好,就是杀,杀光了大批再安置。
反而是站在百姓角度看问题的人,少之又少,这方面,江闻笛也只看见顾诚《明末农民战争史》等寥寥几本而已,大多网上的人,连专著、史料都没研究过,就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似的,大多数人都只会站在皇帝角度看问题,也不想想他们变成明朝流民,还会不会给统治者洗地呢!他看过几百本各方面的明清史,都觉得了解不够,默默不说话。
真正懂历史的人,从来不会随随便便发言。
人类所谓的文明,一直是少部分的人享乐史,大多数人的被压迫史,从来如此。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从此异,惆怅难再述。千年前的杜甫,早已看穿阶级的一切。
江闻笛看了看各个路口,发现都有官兵把守,且带火铳的不少,叹息一声:“看来逃跑的打算只能延长了,即便学会武功,面对太多官兵也没用,何况看起来他们的火器装备率不低。”
他在草丛中半蹲下来,抱有一丝希望的打开《三生功》,发现此功法是用繁体字写的,不是小篆之类,常看古文的他,读起来没有问题,并作出推断,如此看来,写《三生功》的人,年代不是距此十分久远。
约莫翻了四五页,江闻笛的脸色变得满脸狂喜,精神为之一振!
原来《三生功》不是什么武学,而是一本修仙功法,它开宗明义地说明,修仙分为凤初、琴心、腾云、晖阳、乾元、无相、太清七大境界。
功法作者引述,这个境界划分是从千年前药王孙思邈撰写的《太清炼气五时七候诀》的“七候”脱化而来。
而这薄薄的一本书,仅仅是七大境界的凤初境篇而已。
但也让江闻笛为之欢喜了,上面说一旦进入凤初境初期,最明显的特点就是“身轻体健,疾病不生”。
凡人最惧怕者,病与死是亘古不变的,而“身轻体健,疾病不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江闻笛亦不例外!
再往下看,写功法的人尽管没有说明自己是什么人、天魔塔来自何方,但江闻笛仔细看出了一点,此人说他“常年居住东山,几千年来,泰山灵气已稀薄,东山往南,有逢姑之山,灵气浓郁,然为人所占,余与逢姑派常有冲突矣。”
江闻笛揣测,此人所说的“东山”,应该是一块区域,很有可能是《山海经》里面划分东南西北中五块区域之一,现代考证“东山”囊括齐鲁、江浙、安徽。
他揣测的理由有二,第一是天魔塔内有山海怪兽,第二是《山海经》确实记载了“逢姑之山”,现代人推测是在江苏境内。
以此再推断,《山海经》里面的山川,为何三分之二都找不到实际地点了?缘由可能是为修仙者的法阵所掩盖,江闻笛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先不管那些隐藏的山海,江闻笛快速参悟修炼方法,此功法说是博采百家之长,尤其是儒、释、道三家,故而取“三生万物”,以命名“三生功”。
江闻笛想起前世网上所见的崆峒武术,悠然神往:“这和崆峒武术有异曲同工之妙,是采各家所长,究天人,通古今,以成一家之言,看来《三生功》的等级不会低。”
然而,接着翻到十几页,江闻笛的脸色阴晴不定了。
原来《三生功》并没有什么具体等级,确切的说,这本功法是不断升级的!
首先,感应天地灵气之后,得找灵气浓郁之地打坐炼化,其次,得食山海怪兽、天地宝物,或夺取他人修为,按照上面的法门炼化,才能有进步的希望。
怎么越看,越像急于求成的魔道功法呢?江闻笛纳闷不已,难怪黑塔叫做天魔塔了。最后,还说修炼《三生功》的人,既要入世,也要出世,领悟道家、儒家的精髓之处,此人说,修仙,不仅是修身体、还要修心境,方才有希望小成。
《三生功》的最大优点,是能让修炼者实力大增,相反,最大弊端便是容易滋生煞气,走火入魔。
虽是摇摆不定,觉着渺渺无期,然想想眼下困境,江闻笛把心一狠,他深知要想收获,必然得付出,有得必有失,有时甚至得千万倍付出,才会有那么一点收获。咬咬牙,就按照《三生功》记载的法门,打坐入定,沉心静气,感悟天地灵气。
功法作者说几千年下来,世俗界灵气稀薄,但不代表没有,另外,他既然冥冥中被天魔塔选中,体质应该是适合修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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