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仙录》——此间明月

第一章 阿苏姬同

雄壮的飞鹰翱翔在茫茫苍穹，风卷而过的残云如同野马奔腾，高耸入云的山川与蜿蜒曲折的江河如同荒古巨兽的背脊，铺就了一张无尽长卷。

雄鹰整个身躯与天地平行，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翱翔。过了一会他在同一块天空下滑行，它锐利的眼睛所见的是一名俊秀的少年手持弯刀与一条手腕粗的长蛇搏斗的场景。

四周明显有着搏斗的痕迹，战圈不远处还倒了一个竹篓，不少鲜艳的浆果掉了出来。

长蛇吐血红艳的信子，毫不犹豫张开血盆大口扑向少年，少年向旁边一个翻滚躲开这一下，手中弯刀二话不说便挥向长蛇的七寸，长蛇被弯刀挥中，却只是发出沉闷的摩擦声。锋利的刀刃没能割穿长蛇的鳞片，长蛇俨然非如同野兽，而是妖兽，拥有修为的妖兽。

长蛇被这一刀激怒，大尾巴一扫少年肋骨，将少年一扫在地，紧接着血盆大口便咬向少年的脑袋。

少年显然没有修为，但是身手十分敏捷，在蛇口咬来的那一瞬间，他提起弯刀将蛇的獠牙死死抵住。但是巨大的冲击力如同直接飞来的铁锤将他紧压地面。

就在此刻，一声清脆的嗥叫传出，在空中滑翔的巨大飞鹰终于决定出击。它张开锋锐的爪子，直接抓向长蛇。这是它的食物，飞鹰是在捕猎。

长蛇被少年的弯刀别住了獠牙，一时挣脱不开，就算意识到危险来临也无力回天。

当飞鹰的利爪刺入长蛇的身体的时候，少年所有的压力顿时一扫而空。飞鹰扑动的翅膀带来的气旋将树木也压弯了，它的眼睛在腾飞的那一刻，看了一眼少年。

少年喘着粗气，有些惊魂未定，但手中的弯刀却未曾放松。他看了一眼雄鹰飞去的方向，倒是露出了有些意外的意思。方才长蛇将他压住，明显是凶多吉少了，若非雄鹰飞来，他只怕今日就葬身蛇腹了。

虽然雄鹰是来猎食正好撞见，但是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少年松了一口气，神色也略微放松了下来，连忙将不远处的几株火灵草连泥带根采出，连同散落出来的浆果一同放入竹篓中。

少年名叫姬同，是附近风炎部落的小阿苏。阿苏是部落里对小孩的统一称呼，当然，这是称呼男孩子，女孩子便是阿玛。姬同虽然出生后身子骨不同其他小阿苏一样健壮，但是身手不比其他同龄人差，反而要敏捷一些，这也是他经常帮助自己阿爹采药，时不时与野兽搏斗而训练出来的。而他阿爹是部落里唯一的一名医者。

他今日早上天微凉就上山来，倒并不是为了采药，而是昨天晚上阿娘说家里的果子没有了，那样就酿不成果子酒了，姬同听到之后便打算第二天早上来采一些新鲜的果子回家。

当他采了果子之后，忽然下了一场雨，他待雨停之后下山，忽然发现有一片地方异常的干燥，经常采药的他当即明白了过来，这是火灵草的作用！

火灵草是一种比较少见的药草，平常模样与普通杂草没两样，但是在它们的周围是异常干燥的。晴朗天气自然很难找到它们，但是下雨天之后，这火灵草便有些醒目了。

不过火灵草是玄火蛇喜欢吃的一种东西，平常玄火蛇们就用这种火灵草来开开胃当甜点，重要的是火灵草对玄火蛇有益。

他心中多次祈祷玄火蛇不要出现，毕竟他没有开灵，没有修为，对付这种很弱的一阶妖兽也很吃力。就像刚才，若不是那雄鹰飞来将蛇抓走，只怕姬同今日要遭遇不测了。

姬同多次祈祷，但是还是在开始采药的时候遭遇了正过来的玄火蛇，玄火蛇见这一个人类小孩拿着自己最喜欢的火灵草，哪里不怒？二话不说就向姬同发起了攻击。也好在姬同平日里没少与普通野兽搏斗，敏锐性提升了起来。

他躲开玄火蛇的偷袭之后，便知道自己运气背得不行，不得不战了。

而后就在姬同逐渐落入下风的时候，一只天降雄鹰将蛇抓走当食物，姬同就此也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姬同将所有的火灵草都采入篓子中，他知道火灵草能够入药的就是这些根了，所以他才连草根加泥巴一同带走。

一切处理完毕，他拍了拍手中的泥土，带着有些狼狈的模样下山了。

风炎部落位于一块空旷平坦的草地，但是周围仍旧被山峦包围，还是有难以预料的危险。部落的聚集地外面被一根又一根粗大的原木组成的木墙围住，通往外界的沉重的原木大门也非得四五个战士才能推开。部落的战士个个矫健勇猛，他们拿着武器巡逻于部落周围，以防危险来临，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防止妖兽来袭击部落。在他们的守卫之下，里面居民安居乐业，阿苏阿玛们无忧无虑。

姬同回到部落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变黑，他抬头看了看近十丈高的木围墙，露出了舒心的微笑。战士们也正抬起粗壮的臂膀推动大门，眼看着大门就要合上，姬同加快脚步，灵巧一闪，便从那只有一条缝的大门闪身进去。

战士们见突然闪进来一个人影，吓了一跳，立刻全神戒备，但是察觉到是部落里医公家的小阿苏之后，便放下了戒备。战士朝姬同道：“原来是医公家的小阿苏啊！下次记得采药早点回来，外面晚上比白天更危险！”

“我知道啦！”

姬同留给他们一个背影，一路向家的方向小跑而去。

“阿苏采药回来啦！”

“是啊，羊大婶。”

……

“小阿苏，慢点走，别摔着喽！”

“我知道啦，乔爷爷！”

……

“黎叔叔，下午好啊！”

“是小阿苏啊，今天我抓到一只魁猪，记得晚上带上果子酒和阿爹阿娘一块来吃啊！”

“我知道了！果子酒少不了黎叔叔你的啦！”

……

姬同回到家，看到自家阿爹正在门前收那些晒过的药材。阿爹见姬同回来了，招了招手。

姬同走了过去，将篓子里的火灵草拿出来，说：“阿爹，我去采果子的时候，顺便发现了这个！”

阿爹一看，欢喜道：“火灵草！小阿苏运气不错啊！不过……”阿爹打量了一下姬同，“你遇到玄火蛇了吧？”

姬同点点头。

阿爹忽然正色道：“下次遇到的话，就不要管什么火灵草了，你还没有开灵，打不过那些畜生。——你没受伤吧？”

“没有。”姬同抬起手转了个圈，“我好好的呢，就是衣服挂破了一点。”

阿爹眉眼一弯，说：“没受伤就好。快去，把身上洗洗，让你阿娘把衣服补补。哦对了，火灵草给我。”

“嗯。”

姬同将果子交给阿娘，说：“阿娘，果子我采回来了，不过遇到了一只野兽，衣服挂破了一点。”

阿娘将从钩子上取下来的肉放在一旁，逮着姬同左看又看，略微释然，说：“只要没受伤就好。你待会去洗洗，换一件衣服，这件我晚上给你补补。”

“好的。哦对了，黎叔叔家估计没多少果子酒了，让我们今晚带上果子酒一块过去吃魁猪肉呢！”

阿娘笑骂一句，对姬同道：“别管他，今晚咱不去，谁让他喝得那么快的。”

说完，阿娘又补充道：“下次见着野兽了就跑，别总去搏斗，安全要紧。对了，明天就是开灵的日子，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姬同点点头。

第二章 开灵之始

天空也会晴朗，天空晴朗起来自然不会是灰蒙蒙的样子，但是也不是湛蓝。天空很少看到湛蓝的模样，它大多时候，还是在湛蓝中带了一种树叶枯黄的色彩。

今天亦是如此。

在天空边际刚刚泛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部落里的那块中央空地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了。

中央的空地是部落里的人们聚会的时候所用的场地，他们时常在漆黑的夜晚于此处点燃一堆巨大的篝火，然后在这里烤着肉，说着故事唱着歌跳着舞。部落里的阿苏阿玛也会在此刻手牵手一起舞着部落的舞，唱着部落的歌。有时候部落里发生了什么事的话，也会在这里聚集而通知大家，不过那是被空地旁边的那颗巨大的树上的一口古钟召唤过来。

现在，他们是自发过来的。因为今天是孩子们开灵的日子。开灵也就是测试一个人是否有着修炼的资格？有，又会有多强的天赋？没有，那只能黯然退后，注定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部落人。

中央空地怎么说也有二十几亩的面积，在空地东南角便是那棵挂着古钟的参天古木。古木十分粗壮，只怕由六七个战士张开臂膀也难以合抱。

而在树梢上，有一只白色的巨鸟，说是鸟也不太准确，因为它的头顶长着一个红色的角，巨大的翅膀张开就是天空中停留在这里遮挡住太阳的云朵，又白又广。它的冷冽的目光总是看向东北的方向。

它叫阿白，这是司命给它的名字，它是一只妖兽。是一只堪比化灵境界的四阶妖兽，一只在年轻时候被同样年轻的司命收服的妖兽。

姬同昨晚休息得早，所以今天一早便来到了这里。他不同于其他的阿苏阿玛，他是一个人来的。

一大早的，姬同便时不时看向阿白，直到他的好朋友雷动也来到这里，姬同才将目光从阿白身上收回来。

雷动是首领雷正柯的儿子，也是在今年开灵，说起来还要比今年十二岁的姬同大上一岁。

雷动和他父亲长得很像，就连魁梧的身材也那般相似。

雷动拍了拍姬同的肩膀，笑着说：“怎么样？你自己感觉如何呢？”

“什么感觉？”姬同有些不明就里。

雷动道：“就是来开灵的感觉，你觉得自己开灵之后的灵纹能够属于哪一等？”

姬同略沉吟，道：“你觉得呢？你感觉你自己能够是上中下三等中的哪一等？”

雷动道：“上等！”

他说这话的时候但是一脸信心满满的样子。当然，如果那一双眼睛没有带着笑意冲姬同挤眉弄眼的话。

姬同道：“我连自己能不能开灵成功都不知道，你倒好，还拿这事情来说笑。”

雷动道：“你呢，打架平时打不过你。所以我觉得这样来说的话，你开灵之后的灵纹也不会差的。你就放心吧！我阿爹也说了，就算没成功也没关系，一样会有出路的。”

姬同微微点头，道：“希望如此了。”

这时，首领雷正柯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到最中央，朗声道：“现在，请需要开灵的阿苏阿玛站到前面来。”

话音落下，陆续走出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孩，个个看起来有些紧张的模样。

雷动道：“我们也上去了。”

姬同未说话，只是点头抿了抿嘴唇。

过了一会，似乎再无人上前，雷正柯的目光开始在这群孩子们中扫视，特意多看了一眼雷动和雷动身边的姬同。接着只见他大手一挥，道：“都跟我走吧。”

部落里人人都知道开灵，却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怎样开灵，最多也只是知道在哪里开灵。说来开灵的地方部落里所有人也不陌生，就在部落的最东边的一个角落处，只是那里被给用高木围栏重重围住，平常时候也难见一眼。

现在孩子们在雷正柯的带领下，来到了这里。

这里的围栏自然没有用来防御外敌的木墙那样有近十丈之高，但是也绝对无法翻越，除非能够有不错的借力点或者会飞。但是除了部落一些小孩子们，谁也不会来纠结这个。

围栏的门在一名战士的手中被推开，露出了里面的庐山真面目。

里面是一块宽阔的空地，大约能够容纳几千人的样子，中央是一间比较大的屋子。那是一间石头砌成的屋子，整整齐齐，斗拱、飞檐都是石头雕琢。

一名阿玛看到后，发出了一声惊叹，一两个阿苏也跟着附和。

雷动道：“不知道其他部落开灵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

姬同道：“只要你不怕被灰头灰脸地轰出来，你就可以去问一下或者看一下。”

“那你还不如让我去拆了他们的大门好一点，这样我做起来也会轻松许多。”

姬同笑了笑的：“那也得等你开灵之后再说！”

……

在二人闲聊的同时，石屋大门缓缓打开，司命拄着木杖走了出来，木杖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在他停下了脚步之后，这个声音也停止了下来。

司命的目光扫视了一边聚集在一堆的阿苏阿玛，目光深处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方才他目光扫过，便已经看清了来开灵的孩子们有多少了。开灵是两年一次，上一次开灵的孩子们可是要比现在多不少啊，部落里面能够补充的新鲜血液越来越少，无论是从部落的哪个方面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现象。

但是有时候就算你能力通天，有些事情也是难以改变。只是没人知道天运会不会让风炎部落一而再再而三地衰败。

司命道：“孩子们，今天是你们的开灵之日，开灵这种东西，其实严格说来只是一种测试一样的形式。开灵仪式是借助某种介质来检测你们是否有修炼的天赋，而在你们十二三岁的这个时候，就是最佳的时候。开灵当然会有成功和失败，我希望你们有人如果失败了的话，也不要气馁，因为通过开灵得来的修炼资格只是其中的一种而已，并不代表就没有其他的出路。”

司命顿了顿，接着道：“接下来开灵者需要同我进入这石屋中，而且只能一次进入一个，所以一个进入之后，其他人需要在外面等待。你们……都排好队吧，从第一个开始。”

孩子们在理解了司命所说的话之后，很快就自觉排好了队伍，雷动就排在了姬同的前面一位，而姬同因为一开始就走在后面，所以他排的位置也是靠后。

司命见状，向排在第一个的阿苏招招手，然后便先行转身入屋。

排在第一个位置的阿苏，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暗自鼓气，“我一定会成功的！”

旁边的一名战士拉着他的小手，走到了门口便让他自己走了进去。

里面并没有外面看到的那样漆黑，即使没有半个窗户，也有略微朦胧的光。

里面很安静，小阿苏站在门口的时候，只听到了司命沉闷的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