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剑浮侠》免费试读_柳思堂
第零章 劫后余生
树林,草地,神殿。
尸横遍野。
血流成河。
幸存者们一言不发,或跪在堆积如山的尸体旁,或倚在树下痴痴而立,全然没有胜利者的喜悦与狂欢。
或者说,这场战争的结局,双方都是失败者。
猗黎派自称九黎子嗣,三苗后人,幽居苗疆几百年,与中原其他门派素无往来。谁知近几年,猗黎人侵入中原,杀害江湖众多门派高手,甚至有一些竟惨遭灭门。
武林震怒。
于是,武林各大门派齐聚,高手如云,誓师要血洗猗黎派,让他们血债血偿。
大战三天三夜,终于,猗黎人被屠尽。
中原武林同盟也损失惨重,生还者仅剩三成。
方洲拄着断剑,血从他的手臂流下,滑过剑身,融进了已成红色的泥土里。
看着遍地同胞的尸体,他注视了许久,才缓缓道:
“若你能及时支援,谢掌门和如海大师未必会死。”
另一个人在方洲身后不远处席地而坐,络腮胡须上沾满了未干的血迹,喘着粗气道:
“你也说了,‘未必’,老夫去了也未必就能救得了他们。”
方洲听后,突然转身,激动道:
“好!那我问你,我们竭力苦战之时,你本该及时赶到,却为何无故消失了两个时辰!?”
那人道:
“消失?陈帮主被十几个人围住,眼看就要不支,老夫若放任不管,那还是人吗!”
“丐帮有峨眉、崆峒、五岳齐力支援,为何偏要由你去救陈帮主!?”
“方掌门,你这话什么意思!?老夫带着百十个弟子来这破地方送死,到头来连一句好话都没有!?若信不过老夫,你就当这些躺在地上的都是老夫杀的好了!哼!”
说完,那人便愤而起身,带着几个赤衣弟子,蹒跚而去。
方洲不语,却仍心存疑虑:两个时辰未见其人,他真的是去救陈帮主了吗?
据陈帮主所言,当时场面混乱,并未留意,因此方洲的疑虑并非没有依据,可是,他又没有任何证据,只好隐在心中,就此作罢。
可也许他是对的。
若任由陈帮主惨死,而去救谢掌门和如海大师,这样才是正确的吗?不,即使他及时赶到了,也未必救得了他们。
如果当时自己处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选择呢?
此时的战场上,有人在为同门师兄弟收尸,有人在凌辱猗黎人的尸体泄愤,有人沉默,有人哭喊。
这场战争,是胜利了?还是失败了?
没有一个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那些活下来的人,背负着哀伤与沉痛,陆续离开了这片曾经猗黎人的圣地,染满鲜血地方。只留下了无数他们憎恨的,漠视的,以及不关心的尸体,堆在一起,慢慢腐烂,化为白骨,被人遗忘。
一男一女站在树影深处,望着这一片狼藉,许久才开口。
男:“对不起。”
女:“他早已舍生忘死。你应该了解。”
男:“嗯……杉儿…安顿好了吗?”
女:“嗯。”
男:“……”
女:“……”
男:“我走了。若将来有任何事需要我,你知道我在哪。”
女:“嗯…多谢。”
男:“……保重。”
那男子离开了。
片刻之后,那女子也缓缓离开了。
一去十年。
第一章 湖畔生情
微山湖的水像往常一样,澄澈清凉,湛蓝天空中飘着的那几片闲云,映在如镜的湖面上,聚散不定。
和风摆弄着刚冒出来的嫩绿色的柳叶,晃得树荫间的阳光鳞鳞闪烁。
此时正是鲫鱼肥美的季节,在晨练之后、早课之前的闲暇,许多青莲派弟子都会来到湖边钓鱼。
终日与刀剑棍棒打交道,生活过于单调,来此钓鱼,也算是一种休闲娱乐。
今天来得最早的,是两个青年。
二人来到湖边,将佩剑倚树而立,钓竿架在断木上,略等了片刻,未见动静,便乏了,并排躺在树荫下。
其中一青年身长六尺有余,面貌英武俊朗,双目如炬,双眉如锋,声似剑啸:
“看来今天我们来得最早啊,若不多钓些鱼回去,恐怕会被人说偷懒的吧。”
另一个青年身形稍逊一筹,面如秋水,温柔儒雅,只是瞳若寒潭,仿佛在重渊深处,掩藏积聚着无数的幽怨与沉郁。
他瞧了一眼钓竿,又看了看那微微起皱的湖面,不紧不慢道:
“是啊,不过已经这么久了,还没有鱼上钩,今日怕是没什么收获了。”
第一个青年懒散道:“我们就应该执剑下水,直接戳个几百条上来,何必每日在此等那么久。”
第二个青年笑道:“大家来此本来就不是为了吃鱼,只是休闲休闲,优哉游哉而已,你这么想捉鱼,怎么不去当渔夫。”
“哈——说的也是啊!不过我就是不甘心比别人钓得鱼少!”高个子青年伸了个懒腰,仰望着天空上的白云,“你看那块云,像不像当年北窖村老王家烙的大饼?”
树叶间隙漏出的阳光,晃着另一个青年的眼睛,他眯着眼看了许久,才道:“是啊,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他烙的大饼最香……好像几里外就能闻见那股香味……”
“你看那块,像你脖子后面的疤……”
“你说像就像吧,反正我也看不见……”
“你看,大饼变成馍馍了……”
“……你是怎么看出区别的……”
那青年没再吱声,另一个青年也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树荫下传来了轻轻的鼾声。
两只山雀飞到了枝头尖叫,侧脸打量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初蝉尚未嘶鸣,蚂蚱已跳到他们的剑柄上,鱼竿也开始抖动跳跃。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嘈杂,又那么静谧。
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这即是武林,即是江湖。
武林,是刀剑棍棒碰撞的嘈杂,是师兄弟间相互的吵闹,是掌门与师父的呵斥。
江湖,是隔三差五前来拜会的地主乡绅,是门派间来往的信使,是偶尔漫谈的江湖传闻,是远处那寺庙的晨钟暮鼓。
至于那些武林中的尔虞我诈,江湖上的情仇恩怨,他们浑然不觉,就像这一隅湖水中的两条小鱼,终日在这清澈平静的水面下优哉游哉,只知这一片天的阴晴,这一潭水的冷暖,永远无法想象大海的壮阔与波澜。
至少现在,他们现在还都没有注意到。
包括那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以及,那股盛怒的杀气。
锵!锵!
两个青年被两声清脆的声响惊醒,紧接着便是剧烈的疼痛,从头顶传递到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受到了刺激,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
二人立刻勉强睁开双眼,迎着日光,恍惚看到有个人影。
他们还未看清来者何人,却已辨认出那人手中所持的刚刚用来击打他们的兵器。
昭阳剑!
两个青年一惊,立刻翻滚爬了起来,齐声道:
“师姐!”
原来是个芳华女子,年纪看似略轻于这两个青年,大约十七岁上下的模样,一袭青衣,发如悬墨,眉若远山,肤如凝脂,眸若织女。只见其手持一柄白底镶金三尺长剑,英姿飒爽,双颊泛红,眉间含怒,剑未出鞘,却已杀气逼人。
“师姐,你怎么来了?”两个青年摸着被重击过的已经肿起个大包的头顶,一头雾水地问。
少女听罢,双眸中的星光转为烈火,厉声道:
“你们两个还有脸问!看来还是找打!”
说完,剑已脱鞘。
不愧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昭阳剑,剑长、剑宽、剑厚、剑柄、剑尖、剑刃,无不完美,在这初夏骄阳的照耀下,反射出的光融汇着凌厉逼人的剑气,锋芒毕露,所向披靡。
但此时似乎并不是称赞这柄名剑的好时机,毕竟这剑锋是冲着他们二人来的。
“师姐!师姐!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到底所为何事?”第一个青年后撤了两步,另一个青年则直接跳到了树后。
少女怒道:“还没想起来吗!我问你们,昨日午后,我爹当着所有弟子嘱咐的话,你们都忘了吗?”
已躲到树后的青年突然又跳出来,道:“糟了!‘延胡子’!”
第一个子青年双手一垂,接着道:“我想起来了!我还纳闷,怎么今天只有我们两个来钓鱼!”
少女吼道:“哼!想起来了吗!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睡觉!‘延胡子’都已经到了!”
青年紧接着道:“没空啰嗦了!走,快回去!”
另一个躲在树后的青年此时也跳出来,应道:“好!”
话音一落,两个青年抓起树下的佩剑,借力跃起,腾至树梢,眨眼已踏枝远去数十丈,唯留下一串余音:
“师姐!快跟上!”
少女呆在原地,见二人已看不清踪影,嗔怒切齿道:
“冷忍冬!莫问荆!你们两个该死的混蛋!要不是看在唐少侠的面子上,我早就一剑劈死你们两个了!哼!”
说完,少女脸上掠过了一丝顿宕,脸颊又泛起潮红。
她转头望着如镜的湖面,青山与白云映在湖面的倒影,仿佛开始泛起涟漪,所有颜色融合在一起,回转盘旋,然后又舒展开来,画面变成了一个英俊男子的脸。
那男子轻轻一笑,双唇微张,像是在轻声呼唤她的名字:“玉竹。”
此时,少女的双颊变得更加红晕,她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立刻扭过头,用手背拭了拭脸颊,想要将那红晕抹去,可马上又明白了那不是搽在脸上的脂粉,是无法擦掉的。
于是她放下双手,收剑入鞘,深吸了一口气,便一跃而起,踏上刚刚被那两个青年踩得乱颤的树枝,沿着同样的方向飞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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