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禁之途》——指尖轻颤

第一章何处能相安

七星大陆，羽扇城此时正值午夜时分，与往常不同的是，遍地灯火辉煌，喧哗热闹的景象不在，换而却是一片安静漆黑。

之所以这样，并非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变故，而是每月十号这一天，规定禁止消声。

相传这座古城，是一个盖世仙人贴身之物所形成的，极具神性，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变化，可是过了几万年都未发生什么，久而久之这种谣传便无可考究了。

但有一天它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似的，突然显圣的时候，所有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清楚的认知到，传说并不是传说，修道长生也的确是存在。

那一日，全城震动，到处溢满令人神清气爽，毛孔舒张的光芒，持续了很久很久，无数凡人仿佛像吃了灵丹妙药，不修武的人，资质犹有胜之，更让人惊恐的是，有一些极少数的人，开辟出了龙府，迈入了修士的行列，拥有比武者更加强大的能力，可隔空取人性命。

如此，越来越多的外乡人涌入这里，试图改变自身的命运，当然也有想要把最终大机缘得到手的大修士与大武者。

不过，那神异的一幕，自从那一日过后，便沉寂了下去，再未出现，如果不是有人得到过天大的好处，肯定会认为那只是一场美梦。

直到有一个法力高深的修士，不甘心空手而归，联手众多好友，同道，打算毁掉这座城市的时候，剧变又起。

数之不尽的无形天火，自天空而下，烧死了无数凡人，对修士而言凡人不过草芥，就算是有业火因果缠身，也无法构成特别大的威胁。

更何况他们本非什么良善之辈，为了自己的大道，哪管什么洪水滔天，罪行泛滥。

可他们直到临死之时，才知道有些存在真的不是他们这个层次所能触碰的，也只有他们看清了出手之人是谁，只一个照面便身死道消。

关于那一场飞来横祸，城中幸存不多的人，没有人再提起，但却把那一日深深刻入了脑海，同时，更记住了那个日期。

因此，造成如今这样的景象倒也在情理之中。

呜呜呜，一阵阵冷风吹袭过来，一个瘦小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借着略显明亮的月光，脚步轻缓的朝城中武学圣地天武阁行去。

令人惊叹的是，这个瘦小的身影每一步，都未发出一点声响，只有冷风吹来时，掠过他身前才会有一些不同的声音发出。

来人动作十分迅捷，只一小会便来到了目的地。

眼见气派不凡的天武阁近在眼前，无数梦寐以求的功法伸手便能取之，那瘦小的身影却猛然一顿，身体微微颤抖，些许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挣扎之色。

他本名陈阿狗，是城主儿子李绍的仆从之一，也是那日过后幸存的人，可随着岁月的侵袭，眼界逐渐开阔起来，他变得不甘心任人驱使，后代世世为奴，想要摆脱这种命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成为修士！

而为了这一种可能，他苦心积虑才寻来了一种可以由凡人修炼的身法，为的就是每个月的这一天。

他已经等了很多个这一天，吃了太多太多不可言说的痛，随着离开启修士的最佳年龄越来越远，他知道在不有所作为，这辈子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思量了一番之下，陈阿狗不在有所迟疑，身影却并为朝天武阁正门而去，就算今天这里无人看管。

他走到紧挨着天武阁旁边的仓库，在仓库大门右侧的砖石上仔细摸索了一阵，最终确认了一块，轻轻一按。

只见隔壁天武阁二层的窗户，十分惊奇缓慢的被拉开了，同时，他又从上衣内掏出一条很长又极细的绳索来，一边回走一边丈量好位置，便朝着张开的窗户扔了进去。

看着手中的绳索慢慢收紧，陈阿狗暗暗松了口气，“多年攒下的钱，果然没有白花。”

稍作平复了一下气机，他身子如同灵猴一般，顺着竹檐攀爬而上，瞬息之后便进了天武阁内。

“天武阁共五层，无疑最顶端的功法都在最高处，可我如今勉强有一点修士的底子，所以我需要从基层寻找最适合我的。”

陈阿狗一边思考，一边收起了已经只剩下寸长的绳索，却没有妄动，里面虽说不至于漆黑一片，可也相差不多。

努力适应了一会黑暗之后，陈阿狗再次把手伸进了上衣兜里，一片小纸包被他小心的打开。

随着纸包的打开，顿时有一些绿色的光亮照进了这座阁楼之中，只是这光并不是十分明亮，甚至说这不是光也不为过，因为它很暗淡。

“荧粉，果然妙用无穷。”

陈阿狗大喜之下，一手托着纸包，一边打量着阁内四周。

一排排的书架上，分门别类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功法，不过他知道眼下不过是二层，可以说都是一些不入流的罢了。

他摇了摇头，步伐坚定的朝楼下走去，第一层的书架要比第二层的还要多，在众多书海当中寻找他想要的，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可是，时间不等人，他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消声禁止的时间内，必须离开这里，不然他就要永远留在这了。因此他动作一定要很快。

一盏茶过后，陈阿狗便大致看完了整个一层，标注如何开辟龙府的一些法门，但是他发现与他所想的，和所看到的根本不成正比。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陈阿狗翻看完最后一本，深藏于内心的惶恐不安，瞬间被释放出来。

他知道如果一层都没有，那么整个五层都不会有，为了进来他付出了太多，可结果他无力承受。

“好一个天武阁，好一个弥天大谎！如此欺我，真是可恨至极！”

陈阿狗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所谓能让人成为修士的功法，不由握紧拳头，脸色青白。

“是不是很不甘心啊？”

一道仿若惊雷的声音，悄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陈阿狗身子一僵，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望去。

同时，他把一切的前因后果都想通了，为什么如此顺利？又为什么会是一场空欢喜？

原来早有人设局，就等着他有所行动。

只见第一层通往第二层的阶梯上，徐徐走下了一位青年。

由于光亮的问题，看不清那人的具体相貌，可他陈阿狗怎么可能会不记得此人是谁？

“你很不错，我本以为你会早早来此，可一次次的机会，你竟然都能忍住，但又有什么用呢？”

青年边走边看着脸色发白的陈阿狗，语气清淡。

“众多公子奴仆当中，你是最有潜质的，可是你终究是没能把控心中的野望，你以为仅凭知道的那些东西就能够真的顺利获取？”

陈阿狗沉默良久，像是最终下了什么决定，双眼望着走到近前的青年，毫不在意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处境，开口冷笑道：

“别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太高，不错，我不过是最卑微的仆从，你？难道就比我高哪里去？今日，栽在你手里我认了，可我虽死无悔！”

说完，不等青年有什么动作，陈阿狗从口袋里掏出一物，猛的捏碎。

只见陈阿狗左手瞬间漆黑，神色也跟着异常狰狞恐怖，不过他却咬牙未发一声，待片刻间黑气便蔓延至胳膊，随即整个身子又彻底黑化，只听“嘭”的一声清响便陈阿狗就已化作了飞灰。

自始至终陈阿狗未有争辩什么，因为一切显而易见，与其被带回去享受折磨，不如自我了断。

“我是不比你高贵多少，但是，至少我不会像你，连死都不敢反抗！妄费我对你有那么大的期待！真是令人失望！”

青年平静的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步伐轻缓而去，嘴角却有一抹嘲讽。

第二章心越动越痛

本就寂静的天武阁，自他们过后更显得无趣，然而，一阵轻微的响动，却又在此地荡起。

灰烬处，突然有一道影子逐渐凝聚，慢慢凝实，分明已不能再死的陈阿狗，再次神奇般的回来了！

他浑身上下无一丝血色，身体更如同透支了一般，变的格外苍老，一脸阴狠道：“死灰复燃之术，百年才可动用一次，这个大仇，我陈阿狗记下了！我们以后慢慢清算！”

另一边，城主府内，议事厅，灯火昏暗，一个模样俊秀的青年，正附耳低声在一个衣衫华贵，胸前印有一把白色羽扇，样貌寻常的少年耳畔，禀告着什么。

少年眉头先是一皱，轻轻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说了几句便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待青年走后，实为城主三公子名李绍的少年，坐在座位上面容一垮无奈道:

“二姐，你这偷听的毛病，该改改了，不然小弟在你面前，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秘密？你说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通通招来！你姐我自小就喜欢听故事，无论是真故事假故事，更何况是如此有意思的故事？所以你别想用你那个法门来阻挡，不然，哼哼！”

一身穿夜行衣，身材娇小，容颜可爱的少女，从李绍头顶的天窗上，极其熟络的翻窗而下。

嘴里仍不停的唠叨着，李绍眼见她要身子着地，下意识的迅速起身，双手接住从天而降的她。

“算你小子有良心，知道你姐的功夫太差，这要摔下来，若是毁容破相，你姐可就真没人要了。”

少女姿势暧昧的躺在李绍怀里，嘴里吐气如兰，笑盈盈的看着他道。

李绍哭笑不得的放下她，这个姐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更不像她说的那样功夫极差，而是她实在是太喜欢隐藏了。

“姐，我们即使有几月未见，也不必这样调侃我吧？”

“怎么？现在翅膀硬了？我调戏都不成了？难道是另有新欢？是了，弟弟长大了，一定是有意中人了。”

李依大眼睛忽闪忽闪，小手朝他脸上一挥，只见一层白雾散去，露出李绍的本来面目。

她吧唧着嘴从上到下打量着李绍，轻声道：“眉目比去年更加粗重深邃了，脸嘛，勉强算的上英俊，就是嘴巴太小了，严重影响弟弟的男子气概，若是宽大厚重一些就太妙了。”

只是听到如此评语，让李绍直想撞墙。

为防止李依无休止的攻伐，他选择祸水东引，连忙开口道:

“姐，你此次回来，是否有什么要事？”

李依闻言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颇具大姐大风范，认真道:

“这座城，相比于整个大陆来说，终究是太小了，弟弟你智慧比我只高不低，你那些小打小闹，能成什么气候？再者那份机缘更加不是如今的我们能谋划的，所以我为你寻了一个...”

李绍听此微微一笑，不等李依说完，捏了捏自己的脸，故作神秘道:

“不妨跟姐姐明说了，我打算去神战之地！”

“不成！你不过是灵境三转，离玄境一转御空还有一段距离，如此你去了就是送死！”

李依知道他的性子，不管她如何劝告，他一定还是会去，可是，她如何能放下心来？

灵境是修士三大境中比较特别的，日后能否成为呼风唤雨，挥手敌退的存在，至关重要。

所以它又分六个阶段，一开辟，二筑形，三凝真，四聚念，五种生，六通天。

每一个阶段可以说都是天差地别，神战之地她虽然没有去过，却也知晓其中凶险异常。

作为七星大陆，位于中海之上的神秘岛屿神战之地，常年弥漫着惊人的煞气，其内更有凶兽横行，怪树众错，是名副其实的禁区，她怎敢放心李绍去？

“此事再论，说来很久没与姐姐吃一顿团圆饭了，这次回来，多住些时日，大哥正好也在，我们好好聚聚，行吗？”

为了打消弟弟那个危险的念头，又见弟弟那渴求的眼光，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永远留在这里，守护着他们。

不过转瞬的失神，李依便惊醒过来，“倘若我真的这么做了，这个家离被除名怕是不远了。”

身为一城之主，更是一座堪比仙城之地，亲近者多，觊觎者同样不少，所以那个高大的身影，所承担的压力，恐怕也唯有她这个女儿，才知道其中的艰辛。

因此，他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也必须做到最好，若论天资，她是家里最瞩目的，论聪慧，她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要不是两者兼具，怎么会被仙妖宗，首席长老天师上人相中收徒？

纵使心头百般念头流转，李依仍未表露丝毫，神色不变，语气却有些欲言又止道:“此次归家假期本就不多，去掉来回往返路程，只怕真的待不了几日，更何况...”

每当她皱眉之时，李绍都有一种想要不顾一切，大胆抱住她，告诉她一切有我，让她此生不为烦恼所忧，不为病痛所缠。

有些秘密她知道，那是因为是他想让她知道，而有些他想告诉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姐，我带你去个地方！”

李绍拉起正犹豫不决的李依，朝着议事厅后门跑去。

与此同时，一道贯穿全城的威严声音响起，“禁令解除，一切依旧！”

紧跟着李绍后边，李依脑海里却浮现了小时候的一些画面，那时是她牵着他的手，她逗弄着那个不要说话，总一脸沉思，仿佛不属于这片天地，又令她万分心疼的他。

想着想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片桃花林便映入李依眼帘，其内还有一座极其精致的小楼，楼上飘荡着几个可爱的人偶布娃娃，看模样和他们小时候一般无二。

“还记得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像你讲述的童话故事书里的人物，无忧无虑的生活那该多好。”

“也记得你说，我长大了，一定要在一片桃花林中日落而息，叫上几个好友月下饮酒，感受一下何为写意风流。”

“更记得你说，那些恐怕要很久才能实现，因为你越长大越发害怕，怕你再也不复最初，怕自己难以护住心中最为在意的净土。”

李绍紧了紧抓着她的小手，柔声细语之下，却让她泪如泉涌。

“原来，自己始终放不下，原来，情早已深入骨髓，无从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