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酒》:醉卧沙场君莫泣
醉卧沙场君莫泣
万里尘烟消云散,赤地千顷无人还。
残戈断戬城尤在,是他阎罗也胆寒。
这便是边关疆场最真实的写照。
边关就是国家最危险的地方,大仗没有,小仗不断。时不时就会被骚扰,动不动就会被挑衅。
无时无刻都要警惕关外蛮夷的动向,他们可狡猾的狠。
可能前一秒还在城头抗敌,后一秒就躺在城门口。
黑云压城,比之大兵压境,更加恐怖。前者还能说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而后者就是痛苦的冻死在这片土地。
在这里,除了赤红和黝黑几乎没有别的颜色,寸草不生,土地也是毫无生机,没有任何生灵栖息。
两个躺在城头守岗的士兵搓着手心手背,却怎么也搓不暖。后背是冰冷而坚硬的城砖,还有那杀不净的蛮夷。
年轻一点的士兵把手对着口哈气,这样才让手有了一点感觉,满是冻疮的手总算有了一点温暖。
老兵看了看,摇了摇头说:“傻娃,你这样死的更快,俺见过很多新兵蛋子,没事就对着手哈气,说手暖和,结果都冻成冰块了。你看你旁边的位置就是他们躺过的。”
新兵惊恐地看了看身旁的位置,空落落的,莫名瘆得慌。
双手放着不是,收着也不是。
寒风凛冽,风如刀割。
老兵叹了叹气,一脸肉痛地从内衣衫里掏出一小袋酒来。酒袋是用猪尿包做的,并不好看,光秃秃的,但此时反而叫人有些向往。“啵!”老兵用力握了握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捏住瓶塞,猛然一拔,浓郁的酒香从瓶子里弥漫而出。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苍老的脸上皱纹聚在一起,如同一朵老菊花,浮现出幸福的表情,仿佛回到了家乡。
轻轻地嘬一口,又立马拿开,生怕多喝了一点。
新兵看着口馋,直勾勾地盯着老兵手里的酒壶。
老兵陶醉了一会儿,看到新兵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样子,吓了一跳,犹豫了好一会儿便将酒壶递了出去。
“你小子也来一点吧,这关俺守了十五年,大大小小的仗俺都打过,有多少人是冻死的,没人知道,除了自个爹娘,谁去心疼。也不知道俺爹娘究竟还在不在……”
新兵虎地一下子捧在手里,对着嘴里就是猛灌。老兵心里那个疼啊,立马夺过来臭骂一顿。
“你这憨娃,这酒俺囤了不知道多少年,俺自己都只敢舔两口,你居然……不好!”
酒很烈,烧的慌,只觉得胃要燃起来了,依稀间看到老兵突然站起,朝着城下呼喊着什么,可是耳朵嗡嗡作响,听不太真切。
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火热,从里到外的舒坦,从骨子里都是暖流。酒劲上头,就是想睡觉,看什么也看不清。
耳边传来阵阵悦耳的声音,如同泉水叮咚作响,如刀剑齐鸣。煞是好听,让人入迷。新兵只觉得眼前人影纷纷嚷嚷,他想扶着墙爬起来,却无能为力,酒劲上来了,脚跟一软,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手中的长戈却是被紧紧抱在怀里。
这一觉很踏实,他自己是知道的。
下雪了,雪下的很大,雪盖住了这万里赤地,也罩住了这关口。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被酒给醉倒的士兵醒了过来,从这一片白地露出一个褐色的头盔。抖去了身上的雪,茫然地站起来,看着眼前这城内一片白雪。
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是疼得呲牙咧嘴,已经红肿一片了,被冻伤的。双手肿得像萝卜,握住都显得很困难。浑身上下无一幸免。
新兵看了看城内,只觉得空寂得可怕。连鸟都没有的边关,怎么能不安静得让人害怕?
“大哥!你们在哪?”新兵嘶吼了一声,没有人回应他,只有满天的大雪以及萧瑟的北风。他蹒跚地朝着下城墙的路走着。
“噗。”他踢到了什么,他蹲下来挖开了半腿高的雪,摸到了一个东西,很硬,很凉。那是一个人,一个死人,手里还握着那半袋冻成冰块的老酒。
他的眼睛还没闭上,血丝还留在眼睛里。冻得僵住了,抚都抚不下来。胸口上还插着一支冰棱,还有那凝固了的血。
新兵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最后只能变为阵阵哽咽。眼泪掉下来,还未落地便成了冰粒。这个铁一般的老兵,至死都没有能够回家看上一眼。
两年守关,一朝破灭。一壶浊酒,万里白雪。
古来征战一人回
城门口往来进出的人不断,来的人去的人都变了,可是这城门一直没变。
还有,靠在城门口的乞丐没变。
一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骑着高头大马向着城门而来,绫罗绸缎,华冠丽服,意气风发,其兴写在脸上,剑眉星目,模样也是极为俊俏。
过往的行人都来围观,既有羡慕也有欣赏,羡慕的是平民,欣赏的则是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一辈人了。
“据说林少爷中举了,林家老爷要行善施粥。”
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而当事人也是听在耳里,脸上不太显露,心中不免得意万分。
“是极是极,这林公子中了举,前途无量啊。要是做了大官,指不定林家就飞黄腾达了。”
幻想着家族兴旺,地主之家也能出个文士,林公子就不免俗的微笑起来。
“吁——”
林姓公子看到了城门口的乞丐,使唤下人去给他些铜板,也好做做善事。
“喂,那边的乞丐,这可是林少爷给的赏钱,还不过来谢恩?”奴仆今儿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会。
这母凭子贵,同样也是奴凭主贵。主人地位越高,当下人的也是心中有底,办起事来也是趾高气扬的。
乞丐摇了摇头,对着林少爷问道:
“有酒吗?”乞丐浑身上下破破烂烂,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挡住了自己的面孔。与之林公子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若非今日喜不自胜,恐怕二者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接触。
“放肆,少爷何等高……”下人出声呵斥,话语未落,便被打断。
“为何要酒?”林少爷细细打量起这个乞丐。乞丐怕是连饭都吃不起,为什么会想到要酒呢?难道是厌世而自终,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呢?
莫非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那个没两把刷子?再不济也不至于沦落为乞丐。文人?文人就更不可能了。文人再怎么落魄也不会在此当乞丐吧?文人当有文人的气魄,是宁可死,也不会做出如此有辱斯文的事来,也为师门蒙羞。
“解忧,消愁。”
“解何忧,消何愁?”
乞丐这是抬起头来,眼光冰冷地看了他一样。
“与你何干?”
林少爷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立马收声。
他莫名对着这个乞丐有了一丝兴趣。这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普通人会如何回答他的话?自然是马上千恩万谢,恨不得做儿子。
这个乞丐至始至终都没有挪动半步,仍旧是晒着太阳,闻着花香。
倘若真的是江湖中人,如果可行,身边多一个会武功的食客岂不是更好?
林公子脸上却已然没有了之前那副倨傲的神情。却是吩咐道,买酒来赠予此人。
下人倒是不太情愿,毕竟为乞丐买酒,话不太好听。但是主人说话,就算是个屁也得自己闻着说香。
一路小跑着到了附近的人家买了一坛子酒,然后大口喘着气回来了。
旁边的人也看着稀奇,好好一个少爷怎么和乞丐玩在一起了,难不成这乞丐有什么摄人心魂的妖法?
乞丐不客气地夺过酒坛子,揭了封,闻了闻对着嘴里就是灌,浓郁的酒香,也是熟悉的浊酒。
不知不觉间,这乞丐泪水便涌了出来。
“好酒啊,好酒!”
旁人都看着乞丐都笑了,这人真不识货,不就是农家的浊酒,居然还称好,怕是没喝过酒,都喝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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