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的甲壳虫》: 远水可以解近渴
第一章 远水可以解近渴
在西佛德海边的一片树林里,住着好几万只甲壳虫,大约有500多种分类。他们分布在这片树林的各个角落里,过着闲适而美好的生活。
威利就住在那里。他是一只两星瓢虫,黑色的底板,底板上有两颗大红色的圆点。
在这片树林里,也就是他的整个世界里,只有他已经去世的母亲说过他长得很漂亮,很帅气。
可威利猜那只是一个母亲看待自己孩子的特殊眼光在作祟。
他不漂亮,也不强壮,更谈不上帅气,他头上的那两点白点点,经常被人嘲笑,像是幼稚园大班小朋友的点点围兜一样傻。
如果,有条件洗掉那两个白点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洗掉它们。
可甲壳虫整容医院的院长兼主刀大夫兼护士金龟子格兰说:“那两个白点靠你的触须太近,要漂洗掉的话,风险太大,建议你不要轻易尝试整容。”
威利不介意承担风险,可金龟子格兰说这种手术至少需要20000万昆虫币。
威利恳求说:“能不能打个折,最多能出5000昆虫币。”
金龟子格兰笑着摇了摇头,说:“你那5000昆虫币,连让我冒险去树林里找漂洗剂的路费都不够。而且,你知道我们这一行,一分钱一分货。”
金龟子格兰从小树枝搭成的简易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本树叶做的相册。
对威利说:“看看这上面,割双眼皮的两个案例:这个是5000昆虫币做的。另外一个是1000昆虫币做的。”
“完全不一样的效果嘛!5000这个是不是和甲壳虫世界小姐七星瓢虫伊莲小姐精致美丽的双眼皮一样漂亮?”
“再看这个1000昆虫币的效果,说实话,你还不如不割那一刀呢!割得像两片肥香肠一样挂在眼睛上,有没有一种自毁家门的感觉?威利,我告诉你,容貌的事情,开不得半点玩笑。”
“等我有钱以后,再来找你。”威利被那些照片吓得屁滚尿流,张开翅膀没命似的飞回家了。他觉得他应该多挣点儿钱,不能坐吃山空。
两周前,住在桉树路第8枝的近亲28星瓢虫罗斯,为一直处于失业状态的威利介绍了一份昆虫婚介所的工作。
可笨口拙舌的威利才上班两天,就搅黄了3对眼看就要成了的痴男怨女。
昆虫婚介所年轻英俊的老板天牛斯图尔特也算是甲壳虫类同类,他解雇威利的那一天,弄了一条手帕,不停地用他漆黑的触角擦鼻涕,故作悲伤。
斯图尔特递给威利一封非常正式的写了5片树叶的介绍信,让威利去附近其他3家昆虫婚姻介绍试一试运气。
看着威利形单影薄的背影缓缓离开,斯图尔特阴阴地笑了起来。
凭着那封完美无缺的工作介绍信,威利就可以去害其他同行了。
说不好,威利会影响这整片树林甲虫类的产卵率,可这和他斯图尔特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能挣钱就好了。
威利很沮丧,这是他并不算长的人生中第11次失业,再有一次就凑成一打了。
他展开翅膀,飞到海边,坐在海边沙滩后面的一小丛灌木林的一片叶子上,每当遇到挫折,他就会想到某位著名昆虫诗圣的一句非著名诗句:遥远的大海,吸纳了虫子悲伤和哀怨,把它们融入雪白的浪花之中,匆匆卷走。
海边有一条宽宽的金属铁轨,络绎不绝的火车一直会开到晚上十二点,才会稍微停歇一下,周末稍微好一点儿,庞大的火车早早收工,停在苍穹之下,安然入睡。
威利考虑过坐着火车,出去外面的世界¬——另外一个广阔的世界看一看。
可他生性不喜欢变化,呆在一个地方多好啊,尤其是他温暖的小窝里。
虽然,偶尔他坐在铁轨附近的树叶上,被火车经过震动得就像坐在一张蹦蹦床一样的时候,威利的胸口也会随之颤抖几下,引起他的沉思。
可那种胸口的莫名颤抖到底意味着什么?威利始终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直到有一天在斯图尔特的办公室里,透过树叶做成门上,镂空的小窗户看进去,他听到了斯图尔特背着他的嘴巴说了一句话:“数钱总是能让我的胸口产生莫名的悸动……哈哈……”
威利猜想,那种胸口颤动的感觉应该是用‘悸动’这个词吧!
毕竟天牛斯图尔特在这个社区已经完成了社区大学的所有课程。
斯图尔特拿到的是古典文学和会计的双学位,威利很佩服他。
他觉得斯图尔特用的词汇肯定错不了,他毕竟是这片林子里少有的几个有古典文学位的甲壳虫。
‘悸动’,看着大海却不会有那种胸口悸动的感觉,只会有一种平静的感觉。
阳光下,宁静的大海,浪花滚滚,却不愤怒,也不激动。
那浪花就像是他去世母亲那双黑色温暖的触角,轻轻地抚平他心中的伤痕,他看着远处碧蓝色的海面,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找一份比昆虫婚姻中介所红娘工作更好的工作,挣更多。
去找下一份工作的路上,威利遇到了那个从小就让他心动的女孩——甲壳虫世界小姐伊莲的远房表妹的大姑的二侄女收养的小女儿乔安,只要她一出现,她的优雅、文静就深深地吸引着他,他立刻变得目不斜视。
他在天上飞,她在地上走。
威利感觉他们之间差了50棵小草那么远的距离,也许还更远,他估计不准。
乔安像个知书达理的淑女一样专心致志地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推着一团还散发浓郁味道的土黄色干粪球往前滚。
她昂首挺胸地踱着碎步缓缓前行。威利觉得她步态轻盈,就像个贵族家的千金小姐,她走过的地方都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你……你…..你好……”威利一看到心仪的乔安,小时候的结巴病就犯了。
她可是了不起的乔安,她虽然没有上社区大学,却会开叉车,就像现在这样,开着叉车推着自己心爱之物,四处漫步,悠闲地散着步。
“你好!”乔安粗声粗气地回答,她看着威利,停下了她手中的活儿。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这个长得像个穿着滑稽的黑色小丑衣服的瓢虫是谁?
她一向不喜欢瓢虫,她觉得他们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儿磨磨唧唧的。
“我……我……我先走了。”威利的勇气不合时宜地用尽了,就像一只泄完气了的皮球一样。
威利本想自我介绍,却发现自己的六条腿已经像六根春天的柳树条一样了,在风中肆意地摇晃。
“好吧!回头见!”乔安迈着轻盈而得意洋洋的脚步,悠哉悠哉地推着她的心爱之物走掉,留下一个销魂的窈窕背影,威利偷偷回头看了一眼,他想他这一辈子无论去到哪里,也不会忘记乔安的背影了。
他是如此的为她着迷,就像斯图尔特迷恋碧绿的昆虫币一样,感情深切。
威利想她肯定一眼就看透了他,看透了他那颗因为她而激动不已的心脏。
其实没有,乔安的所有注意力都只在她的那团干粪球上,好像她喜欢它胜过了一切。
威利收到了经过175个远方亲戚转手,才捎来的一封枯叶信件。他可以想象出那封信件最初写的时候,里面的信肯定是用新鲜桃树叶写的,外面的信封即便已经枯黄了,那上面还带着一丝青柠的香味,一种充满了令人放松的味道。
信是住在大约40公里以外南港城的独角仙杰奥夫爷爷写的,他和威利属于那种八竿子也打不着一下的朋友关系。
一年前,独角仙杰奥夫爷爷乘着火车来西福德海边渡假的时候,他们在这里的海边一起游过几次泳,一起看过几次海边的日落,一起共同吃过几次新鲜的桃子,仅此而已。
威利撕开已经有点儿卷曲的枯桃叶,上面写了一句话:上帝喜爱那些乐意给与的人们。(哥林多后书9章第7句)。
威利知道这句话来自于圣经,但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完整。威利家里没有圣经,他偶尔会去附近的教堂看一看,听一听。
因为乔安每个周日都会去教堂做礼拜,甲壳虫的教堂就在树林里湿地附近的芦苇丛里。
他们祈祷的内容很丰富,祈祷疯狂野蛮的鸟儿们不要四处横行,祈祷桃树、甘蔗、豆类的大丰收,祈祷甲壳虫世界的和平,祈祷各自的私人愿望。
例如说威利会祈祷世界上的其他人不会把他们二星瓢虫、六星瓢虫、七星瓢虫、十二星瓢虫、十三星瓢虫、赤星瓢虫等益虫和十一星瓢虫、二十八星瓢虫等害虫混为一谈。
当然,他不敢告诉上帝,他那份婚介所的失败工作就是身为害虫的二十八星瓢虫罗斯介绍的。
而且,他们是脱不了关系的远房亲戚。
威利继续往下读,看看独角仙杰奥夫爷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信上大概意思是说:杰奥夫希望威利尽快坐火车过来,他有一家生意繁忙的咖啡店。但是,他最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想要周游世界去,怕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想来想去,他的子女各有各的事业要做,而他认识的人之中,也只有一直长期待业的威利最为合适。
读到这里,威利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一看杰奥夫引用的圣经语句,他以为杰奥夫要他无私的给与什么东西呢?
既然,那句话只是为了用一种富神圣感的方式为信件起个头,他就完全用不着担心了。
咖啡店?!
威利躺在一片柔软的桉树叶上,想象着杰奥夫曾经像他描述过的情景,络绎不绝地客人从日出就开始进入咖啡店,一直到日落也还是有人在服务员萤火虫小姐艾比的提灯下畅饮。
碧绿的昆虫币就像永不决堤的流水一样,哗啦哗啦地涌进他们用碎蛋壳做成的收银机里。
有的时候,收银机一会儿就满了,杰奥夫必须把那些昆虫币像倒垃圾一样,倒进蜘蛛网做成的袋子里,放进甲壳虫中央银行在风雨雾之城郊外的华尔兹山脉上的某处秘密匿藏所,穷人是不知道有这样的地方的。
去年,威利第一次从杰奥夫的嘴里得知这种事情,听说过银行。
在海边只有一家信用社,斯图尔特就是在那里贷的款,装修了他原本简陋而不堪入目的婚介所。
杰奥夫说,一般的商业银行就像五家信用社那么宽敞,但是甲壳虫中央银行就相当于几十个信用社那么宽敞。
威利的想象力被杰奥夫的描述撑大了。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已经到达了一个边界。
他想象不出来几十个信用社有多么宽敞?
而且是藏在华尔兹山脉里,华尔兹山脉又有他家附近的那座小山丘的一百倍那么多。
威利的数学一向是同班同学里最差的,他只能用语文来弥补数学的缺陷。
他告诉自己,总之不管多少倍,就是很大很大的意思。
威利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桃叶信纸上,他还是不敢相信,好运就这样悄悄地来了。
他能想象着,一年之后,他坐着火车回来,用蜘蛛网做成的袋子,装满了绿得晃眼的昆虫币,他要买一辆里面有7颗豌豆的豌豆车,开车迎娶他最喜欢的屎壳郎小姐乔安。
到那时候,他完全可以挺直了胸膛,向乔安求婚……因为,他有资本了。
他的思绪有点儿混乱了,他在考虑他到底应该单腿下跪呢?
还是双腿下跪?
或者是3腿下跪?
…….他一共有6种选择,不,不对……如果用上排列组合的话,他……他应该有……
他妥协了,他必须去找斯图尔特,问一问斯图尔特,他到底有多少种选择?
不……不,他不能让那个身上只沾着昆虫币草浆腥气味的世俗又英俊男虫子借此来嘲笑他。
威利的思维又转到了文科,他想到了一个词,使他可以回避这个数学难题。“随机应变。对,只能这样了。”
威利想到死去的老爹教会他的唯一有用的一句话就是:“条条大路通罗马。”
可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知道罗马在哪里?!
更没有想过要去罗马。
老爹总说:“这只是个比喻。”
威利没有再想其他的,他那颗小小的脑袋早已经超负荷运转,有点儿温度过高,晕头转向了。
他决定不再犹豫,接受这份邀请。
他想象着可爱苗条的萤火虫小姐艾比在浪漫漆黑的夜空下,点着她明亮的提灯,照耀着络绎不绝的客人。
艾比,多么美好的一个名字啊!包含着一种娇小可爱的意思,文静而令人喜爱的女人。
不,夜空下,他用树叶捂住了自己的脸,为自己的无耻的意淫而感到害羞。
他还是更喜欢他的屎壳郎小姐乔安,喜欢她推着粪球踱着优雅小碎步的样子,她的魅力对他来说,就像一道闪电,他光是想一想就全身都会发抖。
第二章 怡人的旅途
威利收拾了他的行囊,桃子干、香蕉干和苹果干,这些都是他喜欢吃的。
天牛斯图尔特答应送威利到火车站,并看着火车离开。
斯图尔特说如果威利还回来的话,他想那时候请威利吃顿丰盛的水果大餐,和他聊一聊外面的世界怎么样?!
威利心想,为什么不干脆现在就请呢?
不过,他立刻就明白了,现在以斯图尔特的水平和见识,好像他和威利也没什么可聊的。
而当威利落在一截蓝黄相间的火车顶上,耐心等待出发的时候,他远远地看到了屎壳郎小姐乔安一摇一摆地走在与铁轨平行的泥土路上,似乎是恰好经过火车站的。
这一次,她没有推着粪球。
也许,乔安是来火车站接亲戚的,也许她正等待着远方的表哥给她寄来的情书。
威利的猜想让他觉得提不起劲儿来……
乔娜偶尔的回眸一笑,他起初是以为是对着他笑的,但终于觉得这不可能,她甚至连他的名字也记不住。
乔安可爱的笑容,在火车开动几秒钟以后,就像一阵烟雾一样,消散在威利身后的空气中,那是威利以为他一辈子忘不掉的笑容。
火车上除了威利以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乘客。
例如说,蚊子大婶朱莉,苍蝇大哥艾伯特。
当然还有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龙虱小姐凯若琳。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闪闪发光。
她坐在火车上的一滩落了大红色花瓣的雨水里,背后靠了一根金色枯掉的小木枝上,金灿灿的阳光透过铁道两旁的树枝穿透下来,洒在龙虱小姐凯若琳的身上,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在自家宫殿里泡玫瑰花瓣浴的女王。
威利觉得自己的心,猛地跳了几下,就像杰奥夫爷爷描述的心脏病快要犯了之前的那种不舒服。
尽管如此,他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和凯若琳说了:“早上好!美丽的小姐。”
“早上好!”龙虱小姐凯若琳抬头看见了站在她面前的威利,她朝着他像阳光一般地微笑。
威利觉得自己的世界就像一座寒冷的冰山,此时他的心全部都被她的笑容融化了,哗啦啦地留着水。
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几分钟前,在火车启动之前的他,并不是羞涩或者胆怯。
只是他内心中的害怕,多过了对乔安小姐的喜欢。
所以,才没有勇气冲上前去表白。
威利回头看了一眼天边明亮的云彩,他好像看到了临走前乔安小姐那个似笑非笑的笑容,似乎看到了乔安小姐走在铁轨旁边优雅漂亮的身影。
忽然之间,那云彩似乎被风吹散了,重新组合成了凯若琳小姐,和他一路同行的凯若琳小姐的身影。
凯若琳的一颦一笑让他胸口涌现出一种更为强烈的冲动。
“云彩很漂亮吗?你发什么呆?不想进来坐一坐吗?天气好像有点儿闷热,幸亏是在室外,空气流通很好。”
凯若琳小姐大方地邀请威利进自己那一滩雨水里来坐,她朝旁边挪了一挪,空出一个位子来。
“谢谢。”威利毫不客气地坐了过去,他的脸羞红了。
幸好他身上的两颗点点是大红色的。所以,并不显得他特别羞涩。
他甚至能感受到龙虱凯若琳小姐身体上的温度。
“你打算去哪里?”凯若琳若无其事地和威利闲聊。
“哦,我打算去南港城。”威利实话实说。“去继承杰奥夫爷爷的咖啡店。”
“这么远啊!我只想去水滨城,我喜欢那里的森林温泉,还有那些奇异的放着光芒的鹅卵石,有些让你感觉就像发现了财宝一样。”凯若琳回答。
“那么说,你在半路就要下车了?”威利问。
“算是吧!我喜欢哪里就住到哪里去!茂密的森林里、澄清的湖泊附近或者潮湿的山顶上……我经常搬家。”凯若琳又笑了笑。
“你看我的铠甲,若不是这么颠沛流离,怎么会晒得这么黑?”
“你的黑铠甲很健康,看上去很雅致漂亮。我真希望我也有一件那样的铠甲。”威利慌忙说道,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呵呵……”其实,凯若琳根本不在意,她一直为自己的这身黑铠甲感到自豪。
她穿着它,到处去,她喜欢在路上和男甲壳虫搭讪,他们也喜欢和她聊天,也都喜欢她的铠甲。
“你……你想去南港城吗?那……听说那里有一座很漂亮的湖泊,碧绿得就像翡翠一样耀眼。”威利喜欢喝凯若琳呆在一起的感觉。
无论是她的样子,还是她说的话语,都像盖着一层蚕丝做成的薄纱一样,充满了异国情调和魅惑感。
“哦,也许,有一天吧!”凯若琳笑了笑。“不过,也许,下一刻我立刻就会改变主意,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你一起去南港城呢!我说不准!”
一路上,他们飞下火车休息几天,又飞上火车,用尽全力抓紧火车车厢顶上的金属片,以免被大风吹下火车,导致迷失方向。
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如胶似漆,一起上上下下,渡过了愉快的二十八个昆虫日。
威利掏出他行囊里的桃子干、香蕉干和苹果干,和凯若琳一起共同分享。
每当他们从火车车厢顶上飞到旁边的树丛上露营观星的时候,威利看到流星划过天际的时候,他就暗自许愿,希望凯若琳会一时兴起,决定跟他在一起。
他很喜欢她,喜欢她的热情奔放,喜欢她身上固执而有个性的特点,甚至连她的特立独行乱糟糟的发型。
她所有的他都觉得与众不同。
在重新上了火车到达水滨城之前几分钟,她看着威利的脸,用她前两只触角,轻轻地捧起了威利的脸颊,她在他的侧脸上亲吻了一下,“我想我爱上你了。”
“我也爱你。”威利有些激动。
他觉得他对着流星许下的愿望成真了。
凯若琳大概会跟着他一起去接管南港城的老咖啡店。
凯若琳搂着他,头温柔地靠在威利的肩膀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样沉默着,寂静着。
偶然间他们从彼此的肩膀上往后看到了‘水滨城’的火车站站牌从对方的身后迅速地飞过。
威利满心欢喜地搂着温暖地凯若琳,他想象着他们会站在一起,两人肩并肩地一起做咖啡,一起闻着咖啡浓郁的香味飘出来。
其实,他连咖啡怎么做都不知道?他的想象紧紧停留在杰奥夫爷爷告诉他的那些话语上。
“威利,我的确是改变了主意了。”凯若琳看着威利,笑了笑,她笑得很甜美。
她甚至有一次把她的嘴唇凑近了他的嘴唇。
威利一度产生了眩晕和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他能闻见凯若琳嘴唇上残留的桃子干极其诱人的香味。
也许,是火车顶上的风太大,那种桃子香味转瞬即逝,凯若琳也转瞬即逝,她背着她简单的行囊,跳下了火车车厢顶部。
她在走之前,对着威利大声地喊道:“我不想去水滨城了,我只想在水滨城的下一站下车,就是这里。威利……谢谢你……谢谢你在旅途中的陪伴……我爱你……但还没有爱到想要去南港城那么遥远的地方……我要继续漂泊……也许,我有一天去你的咖啡店看你的。”
威利傻傻地站在风中摇晃,他努力地抓紧了车厢上的铁栏杆,事情变化得太快了,他还来不及适应。
他似乎又闻见风中残留的龙虱小姐凯若琳嘴唇上桃子干的芬芳……然而,那香味就像乔安的笑容一样飘散在空中。
威利还是不懂爱情。
他有点儿伤感,有点儿想跳下火车车厢去。
但火车走得很快,就像一阵清风一样,可他知道就算现在跳下去,他也不可能再找回与龙虱小姐凯若琳的爱情。
他决定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缩在角落里,不再和任何一个火车上的人说话。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认识了,喜欢了,爱了,却又要分离的这种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他以前在女甲壳虫们面前表演飞行特技,九个360度旋转后,撞到树枝上,突然疼得昏厥,坠落到泥土地上的感觉。
威利想起了在天牛斯图尔特的婚姻介绍所的往事,他搅黄了的那三对马上就要结婚的甲壳虫男女。
第一对,是男吉丁虫鲍勃和女吉丁虫朱迪。
他们通过斯图尔特的婚介所认识。
威利拿出自己幼儿园时的合照给男吉丁虫看,上面有女吉丁虫朱迪,那时候的她还是一条乳白色、又长又扁、丑陋的小虫子呢!
威利和她是邻居,去同一个幼儿园上学。
看了那张照片之后,鲍勃怀疑朱迪整过容。
而朱迪因为鲍勃的怀疑而暴怒,她说:“婚姻只能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没有信任的婚姻她连看也不想看一眼。”
所以,后来无论鲍勃如何赔礼道歉,朱迪也没有原谅过鲍勃。
可后来,威利再见到整容医院的金龟子格兰时,他问过格兰:“到底朱迪有没有来过他这里整容?”
“当然,它们吉丁虫里面,有的虽然很漂亮,有的被称为‘彩虹的眼睛’,但也有不太好看的。我跟你说啊……朱迪的那些彩色纹路啊……我是照着杂志上的画的……她的背本来是深棕色的……”
“深棕色的啊?!”威利不敢相信,“你的整容技术真的有那么好啊?!”
“别说出去啊!这件事情,只有天知地知,她知我知,现在还多了一个你知。”
那时候,格兰用力地用他一双灵巧的手捂住了威利张得像他整容用的调色板一样大的嘴巴。
那种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威利的脑子里,格兰一边捂着他的嘴巴,一边叹了一口气:“你还不懂爱情。爱情是一种虚幻而复杂的东西。”
威利从记忆中回过神来,他自言自语道:“我还不懂爱情。凯若琳和她的爱情一样的虚幻,一样的复杂……”
一路上,他再次遇到了蚊子大婶。
她一直嚷嚷着要给威利重新介绍个对象,她说她的远房侄女虽然不是甲壳虫类的。
但长得漂亮又清纯,追求她侄女的人多到可以站满一个中型的家用鱼缸的水面。
“那是挺吸引人的了。”威利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他失恋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之前,他估计他爱不了谁了。
威利心想就算是咖啡店里传说中娇小可爱的萤火虫小姐艾比,他也不打算看一眼。
他现在脑子里装全是凯若琳,她和她躺在雨水里的样子,依旧十分销魂,十分迷人。
“别这样意志消沉,那不过是旅途中的一段恋爱而已。”苍蝇大哥艾伯特满不在乎地喝了一口酒瓶里的淡黄色液体,一副饱经沧桑地样子。“你要不要来一口气?”
“不用了,谢谢,我不渴。”威利听说过他们苍蝇把人类或者大型动物的尿液当做威士忌或者葡萄酒喝,根据不同的发酵天数来决定叫什么名字。
总之,都是尿液。
“我侄女,亲侄女,追求她的人多到什么程度?你知道吗?”苍蝇大哥艾伯特笑了笑,又喝了一口他的酒,连四周的空气中也散发出一股氨的刺鼻味道。
威利心想应该是很浓烈的‘酒’吧!
“你倒是说说看啊!你亲侄女能受欢迎到什么程度?”蚊子大婶不高兴了,这苍蝇喝了两口尿,竟然和她抢起生意来了。
“我侄女呀!追求她的小伙子们,总是能把她站的那坨屎压垮……”苍蝇大哥艾伯特自豪地笑了笑。
“是吗?可威利是甲壳虫类,你那苍蝇侄女不是甲壳虫类吧?!”蚊子大婶抓住关键,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侄女是吗?!如果,你侄女那么受欢迎的话,还需要你介绍吗?”苍蝇大哥艾伯特逻辑严密。
“你侄女大概也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吧?看你这么上心?!”
……
威利觉得自己的耳膜有点生疼。之后,他只听到一阵阵无休无止噪耳的蚊子和苍蝇的嗡嗡声。
他只希望火车能够像一阵龙卷风一样,以45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朝着南港城飞奔而去。
他只希望赶快见到杰奥夫爷爷,继承了他的咖啡店,挣很多很多的钱,听说拥有了很多钱以后,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了。
威利想象着自己用挣来的钱,买了一个有一颗核桃那么大的镶着金边的浴缸,送给凯若琳,再送她一串用桃子干做成的项链,让她尽情地吃。
威利梦想着用金钱换回遗失在旅途上的爱情,召回早已不知所踪的龙虱小姐凯若琳。
威利想象着自己和她坐在堆成小山的碧绿昆虫币上,用左边或者右边的三只手一齐抓起大把大把的昆虫币,挥洒出去。
威利就这样微笑着,听着轰隆轰隆地火车行走的声音,进入了梦乡,就像和凯若琳在一起渡过的那28天一样。爱情甜美的滋味,还回荡,不过也只回荡在他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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