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病毒》——游炸鬼
001 病毒
“林凡,这几天外头乱糟糟的,你周末回来吗?”妈妈在电话里头问。
“不就是狂犬病而已,乱不了马来西亚来啦。”我打量着手指,心不在焉地说。
这个被新闻报导为世纪病毒的事件已经从上个星期五开始,闹得全球沸沸扬扬了。比较大的疑点就在于这是不明新型病种、病源不明、传播方式不明、疫苗未知、病人离奇死亡。离奇的是,这个病毒的感染者会在病发后不久出现霍乱的现象,甚至见人就咬。因此新型狂犬病的说法在网络广为流传。
官方把这个未知病毒称为“世纪病毒”,因为据说这个病毒的感染率很高,上周有一名病毒专家在一个脱口秀节目大胆臆测:这将是本世纪最致命的病毒。
这个说法在节目播出后的不到一小时内立即被媒体大肆报道,各种谣言在社交媒体上广为流传。
这种话题只会被三姑六婆当饭后谈资,什么谣言都流传在她们的口里,中邪啦、玛雅预言啦。好听点姑且是不合逻辑,难听点就是一派胡言了。我妈妈如果也是胡乱造谣的一份子,我想我会难以忍受。
“他们说不是狂犬病哦。”妈妈说。
看吧看吧。我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总之你能回来就回来吧,刚巧家里煤气快没有了,顺便要你回来帮我抬的。”
“这些弟弟都能做啊。”我撇撇嘴不悦道。那孩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林轩还在感冒,哪里有力气。”妈妈说。
我知道妈妈只是在帮林轩找借口,她对他从小到大的溺爱,我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么些年在外头,我都只希望林轩至少能照顾好妈妈,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还会和他斗气争宠的姐姐。我和家里愈来愈远,关系是比以前经常吵架那般的好了,却似乎哪里越来越疏远。
我顿了顿,只敷衍道:“再看吧再看吧。五姨顺路就载我一起去,她没上去北部的话,我就不搭火车回去了。挂了挂了。”
“那行吧,你忙吧。”她说。
我挂上电话,随意给马桶冲了水,才走出隔间。瞧见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没什么神采,大概是这几年生活都没什么大起大落,没任何称不上伤心和开心的事情。
“是时候谈个恋爱了。”如果觉得自己不漂亮了,就该谈恋爱了,爱情滋润嘛。不知是什么电视节目说的。可惜我已经好久没恋爱了。几年了?大学分手的那个男子,也都差点记不住名字了。
现实和幻想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不管自己心里幻想过多少次美满生活、白马王子还是人间天堂,现实都像锅盖一样会还你一巴掌。
我的生活,在后来的事情发生前,就是这么一个样的。
小学六年,中学五年,大学四年,工作三年。我活得跟一颗浮游生物似的,飘飘落落,浑浑噩噩。
中小学要好的朋友都已经展翅高飞,留下我跟大学的朋友混的都是马马虎虎的日子,读了这四年都没考好过,人也没顺利毕业,就被迫在五姨的面馆打工。
五姨并不是我的第五个阿姨,实际上,我一个阿姨也没有。五姨是我妈妈的同学,姓李名五,我们一家都管她叫五姨。她人特别好,长得很有福气,待人很亲切,很多客人都吃得特别高兴,面馆的熟客因此也不少。
五姨的丈夫在三年前去世了,这家面馆和对面那条街道旁的宿舍都是她丈夫遗留下来的。她于是接手了这家面馆,同时经营起对面的宿舍。那栋宿舍20楼高,五年前因为大学生压力自杀,闹鬼传言风声四起,一夜之间没了多少住客,成了冷区。屋主无可奈何,楼价随之暴跌,是五姨丈糊里糊涂买下的。
五姨接手后,请人给这栋楼做了法事,一下子风水大好,附近一间名为三里的大学的学生纷纷入住。面馆里的生意大好了,宿舍也能收租金了,五姨家里的经济状况好转许多,常常给我买裙子包包。由此可见,依我马马虎虎的成绩能顺利找到这份工作,也只能说是凭着五姨是我妈妈的好姐妹的关系。或许我迟早都得离开这种舒适区,到外闯荡的……
“阿妹,你好了没?外面需要人手了。”阿力敲敲厕所的门。
“来了来了。”我赶紧洗了手出去。
现在虽然不是午饭时间,但按照客人的数量来看,这里三里镇上,不定时吃饭的人还是很多的。
“阿妹,这个给送过去一下。”阿力把手上的拉面递给我。
我默默接过。拉面发出的阵阵香味让我忍不住吞了吞唾沫。送餐时我还悄悄望钟,已经下午5点15分了。我们的休息时间延迟了。
可是店里的人似乎并不关心这些。尤其坐在收银台的男子,更是满不在乎,全神贯注地处理自己的事务。
那是五姨的儿子,叫杨帆,跟我的名字很相近,我还因为这件事窃喜了很久。他比我年长三岁,为人比较冷漠,可是做事很有一手,负责帮他妈妈看顾餐馆。每天,他就坐在收银台,拿着一本书记账。有客人要付钱,他就滴滴答答按起收银机;有客人要点菜,店里人手不足了,他就拿笔和簿子记录,并且什么菜都叫得上名字,甚至知道什么菜卖光了,可他明明没进过厨房;甚至有客人闹事,他三两下就解决了,拳头都没动一下、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送餐后有些空档,就站在看得见收银台的位子,假装看着电视机。其实我悄悄打量着杨帆。我承认他有点小帅气。可是很快的,饥饿感战胜了我的小花痴,我不禁意兴阑珊。
“政府鼓励全国民众尽少出门,远离人多的地方,并且随时保持卫生干净,以避免世纪病毒日益严重。”电视机里响亮地播报着午间新闻。
“日本政府已经宣布明日停课。所有小学生已经在今天进行了卫生检查,目前相关数据指出已经有至少3000名学生受到感染,已经送院治疗。”
隔壁桌的孩子问:“妈妈,今天我们也做了卫生检查,明天学校会停课吗?”
“那是日本的情况,马来西亚的感染指数不高,应该是不会的。”那位母亲回答得很有耐心。
这新闻果然不管在我国北部还是南部,都是一个话题。
这时,远处的一桌客人传来动静。
还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就瞧见那里的人往后退开来,但因为人数过多,阻隔了我的视线。没几会儿,面馆变得吵吵嚷嚷。我看见杨帆一下子警惕起来,从收银台走出来。我也跟着他到人群去看看。
一个中年男人躺在地上,流着鼻血,不停抽搐。
我认得他。“王阿伯……”我脱口道。
他是三里大学的保安大伯,算是面馆的熟客了。
“大家别靠近,是病毒!”不知道是谁呼道。
全场的人,包括我和杨帆在内,都下意识后退了一点。大家对“病毒”二字都似乎敏感异常。
“别瞎说,他需要急救,帮忙拨999。”一个人见义勇为的男学生站出来,主动弯身接近王阿伯。他是三里大学的学生,不知是不是念医学专科的,很有一手的样子。
电话是杨帆打的,而那个大学生让大家散开来:“不帮忙就别凑热闹,王阿伯需要足够的氧气。”
我也悻悻然走到一边站着,真正帮忙的大概也只有那名大学生、杨帆和一个姑娘而已,其他人开始议论纷纷。
“他一定是被感染了。”
“都说国外的病毒是被带进来的。”
“就是,这别传染给别人才好。”
“还是你说会不会中了什么巫术?你也知道的,他平时口碑就不好。”
什么言论的几乎被提出了,我听得不耐烦,只好上前欲替他们解围。
这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王阿伯随着一声高分贝惨叫,猛地痉挛,然后全身的毛孔开始出血。血珠在他手臂和脸上的毛孔中渗出,逐渐扩大成更大的疙瘩,染红了他的衣服。
“他怎么了?”杨帆有点紧张地问。
那个大学生说:“我也不知道……一定要让专业的医护人员来看看才行。”
“头部要不要仰着……啊!”话还没完,杨帆突然大叫一声,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002 发狂
躺在地上的王阿伯不知在什么时候从地上坐了起来,突然紧咬着杨帆的手,疼得杨帆叫了出来。王阿伯发黑发黄的牙齿一点一点陷入他的皮肤,他使劲推开,王阿伯却似乎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全场的人包括我,第一时间的反应都只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有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大学生大吼:“快帮我制住他!”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是同样在王阿伯身旁的姑娘。她猛地摁住了王阿伯,大声喊:“来帮忙!”
我赶紧跑上前去压制住王阿伯的另外一只手,我们三人的合作终于才让王阿伯停止下来,松开了嘴。杨帆因为惯性,往后摔去,捂住自己的伤口,一脸惊恐。王阿伯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双眼发直,四肢呈僵硬的形状,看了怪吓人的。
“你还好吧?”我凑过去看杨帆手上的伤口。
他蹙着眉头,抿了抿嘴后说:“我去清洗一下。”
我也站起来,跟在他后边。他无奈地拨开只在旁边凑热闹的人群,但那些人群一见到我们满手的鲜血,就把我们当成了病毒一样,纷纷散开来。
我的手上个沾满了王阿伯的血,粘乎乎的,十分恶心。“啧。”在水龙头下搓拭了好几遍,直到血迹都没了我还不停下来,非要把自己的皮搓下来才甘心似的。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救护车还没抵达,群众却已经散得七七八八。
“救护车那么久还没到吗?”我凑过去看,王阿伯还是僵硬着身子,不时翻起白眼,样子令人咋舌。
大学生在一边帮杨帆包扎手上的伤口,这时杨帆十分避讳王阿伯,坐得远远的,视线死死盯住他。那个女生看起来是我的年纪,反应冷静得多,守在王阿伯的一侧,手上捏着手机,似乎想再次致电救护车。
五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被王阿伯骇人的模样吓着:“哦我的妈!吓我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我、大学生、女生和杨帆都只是愣愣地看着五姨,做不出回答。
“已经在叫救护车了。”我说。
一边女生从耳边放下电话:“奇怪……”她嘟囔着。
我好奇地看过去,她对我说:“999占线了,这正常吗?”
我们都愣了。紧急联线也会占线,难道这个地域很多人打999了吗?
五姨又问:“帆,你手怎么了?”
杨帆抬头看她,随口应:“哦,没有,不小心划伤。”
我们包括那个大学生和女生都看向他,见他低着头不欲多作解释,也只好不语。都说现在流言纷飞,像五姨那么神经敏感的人,若知道他是被咬伤的,肯定要跟狂犬病联系起来,然后乱作一团。
五姨也没再多问,放下自己的包,走进厨房后又走出来,环顾了现场,大概是看我最闲着没事,就把一张纸和饭盒递给我,道:“阿妹,这个饭盒麻烦你送送,是个年轻人,会从上一次还的钱那里扣,不收钱。”
我悻悻然接过,肚子很应景地打起鼓来,不知道五姨是听见了还是自己想起了,忙又加一句:“送了饭就去吃点东西吧。”
我终于展露了微笑,转身走出店铺。
纸上是五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的是面馆对面的那栋宿舍的其中一间房间的地址。
“阿姨好。”我跟守着宿舍大堂的阿姨打招呼,她嚼着口香糖,对着电脑荧幕潸然泪下,看的是最近热播的韩剧《后裔的太阳》,头也没抬一下,随意应了一声:“哎,阿妹啊。”
其实我也不小了,但这个小区的人几乎每个都习惯称我“阿妹”。
想着想着,升降机已经“轰隆隆”关上,我跑过去:“哎!哎!”
结果呢,升降机的门还是关了,另一部则在维修中。我等啊等,升降机竟然就升啊升,到了二十楼!
“我天,太倒霉了吧?”我心里咒骂着。实在无奈肚子已经饿得胸贴背,只好看向旁边的楼梯间,叹了一口气。
推开楼梯间的门,那里的电灯似乎出了故障,扑闪扑闪的,一阵恶臭又飘来,我嫌弃地捂起鼻子。
“这里是多久没打扫了啊?”想向大堂的阿姨投诉,却见她看电视剧看得津津有味,只好无奈作罢。
楼梯间的门很厚重,咿呀一声关上之后,楼梯间的气氛陷入了诡异。要不是我送餐的地点只有四楼,闭着眼阿弥陀佛冲上去就能抵达,我还不拔腿就跑?
就快要到达四楼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由上至下闪过,我还没来得及定焦,“碰”老大一声,一团黑色的东西就坠在我面前,乌黑浓稠的液体溅在我外露的腿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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