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雕》免费试读_花俏君
花开时节
温热……暖黄……一点点的覆上每寸肌肤,心中却是一滴冷泪落下——有些凉。
旱沙吹开我有些干涩的眼,带着些恍惚我看了看前方。
孤风万里直,满眼尽黄沙,却留一点赤……大概便是此番景色。
天空几近为黄,漫天无一云彩,只留一残阳在无尽黄沙中波动,如同沸煮的血水,刺目惊心。
沙……漠……?
干涸的嗓子动一动都像在沙粒中摩擦般刺痛干痒,一时使我无法发出声来。
我缓缓起身,抖掉身上些许黄沙,走着,却觉全身绵软无力且僵硬难动,像极了沉睡千年的古尸刚苏醒。我以一种极其扭曲难看的动作活动着迈着步。
跌了几跤,将软软细沙砸成几个大坑,身体终是舒缓了些许。
忽地,黄沙四起,整片天地瞬间暗下几个色调,原本柔软细小的沙粒此时顺着风势飞升、旋转、集结,风势骤然凌厉!
我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一切,心中只觉熟悉无比,可惜脑中一片洁白。
时间流逝间世界已瞬息万变,大片黄沙开始极速飞舞,一股强劲的吸力开始拉扯着我的身体,我终于回神,开始在四周寻找避难物。
终于,在我原本醒来的地方发现了一块青色石碑。也没心思想为什么大漠中会有人建石碑,现在保命要紧。
我死命地抱着石碑,冰凉的触感使我浑身一颤,有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心脏,一滴清泪不合时宜的落下,朝向风暴中心而去。
为什么……要落泪?
我努力睁开双眼看向石碑。
碑上有字——爱人——花子之墓。
花子,别忘了我,等着我,记得我叫……
突然,风暴骤促,仿若要吞没了整个世界。它开始怒吼、发狂!
这,便是上天的旨意!上天,便是叫你忘却所有!
……
“啊啊啊啊啊——!”你到底叫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我为什么会没有记忆了?
……
忽然悬空的身体无力抵抗大自然的全力阻碍,却在用尽身体所有的力量倔犟的反抗着……无能为力,心却炸裂!眼泪不断线地下落着,往着身后的风暴砸去。
那便是活着的决心!
即使上天阻挠又如何!即使天地不容又如何!那么,我叫花子,姓花名子,你叫什么?
皱着眉,流着泪,在大自然的枷锁中挣扎,我终是等到了黑暗。
……
模糊之中,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人铐上了脚链,如同死囚般正被往某个方向拖着走。
半天,血红的眼只是动了动。
……
这世界上有一种花发于夏末,落于秋初。夏秋之交,破土而出,伞形花序顶生,红艳奇特,花瓣反卷如龙爪。先开花后长叶,冬时叶子不落,夏时叶落休眠。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于是佛曰: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
梵语波罗蜜
此云到彼岸
解义离生灭
著境生灭起
如水有波浪
即名为此岸
离境无生灭
如水常流通
即名为彼岸
有生有死的境界
谓之此岸
超脱生死的境界
谓之彼岸
是涅盘的彼岸
……
佛说彼岸
无生无死
无若无悲
无欲无求
是个忘记一切悲苦的及乐世界
而有种花
超出三界之外
不在五行之中
生于弱水彼岸
无茎无叶
绚灿绯红
佛说那是彼岸花
……
悠扬的歌声入了耳,唤我苏醒。再次睁开眼,眼前却再无黄沙,仅有一面铜镜借着屋内暗光沉静地欣赏着面前的美人以及古色建筑。
铜镜里的人的确很美,鎏过金般的金发被梳成倾髻,白瓷的肌肤,栗色的眸,高挺鼻梁小艳唇,妖治得一发不可收拾,却又因为眸上两英眉而浑身气势凌冽,一股子巾帼味。
歌声缓停,我的右肩拂过一只手,长长的白袍袖子搭在我的肩上,凉凉的向下滑。
一只节骨分明,肤色冷白的男人的手拿起了我面前的梳妆盒里的画眉笔,铜镜中依旧肤色冷白的颚上朱唇微启,好听而清冽的男声传入耳中。
“醒了?”说罢,另一只手柔柔地抬起我的下颚,轻轻地为我描着眉。
“真好看。”男人唇吐兰香,一种熟悉而陌生的香味窜入鼻腔,强势地占领着属于我的思维与情绪。
确实,真好看。
我面前的男人虽化了浓妆但那眉眼那五官却高傲圣洁不少那天山高岭,不多那贵艳牡丹。雌雄不辨,心起涟漪。
我眨了下眼,看见眼前专注的水眸快速闪过一丝鎏光。
“小白?”
听见我的声音,男人的手明显抖了一下,随即有些无奈地弯了弯狭长的眸,眼尾黯红的胭脂妆瞬间成了一道妖媚的弧。
“你呀,过了千年了还是聪敏得紧,真不愧是大人呐。”
“嗯?大人?”好熟悉的称谓。
“对呀,我的秀色可餐的阎王大人。”
滑嫩的指尖微微用力,我再次看见了镜中美人。似乎是聊的兴起了,连那镂空雕花铜镜都带上了几分魅色。
不过,见我如此问道他都平静如常,那便是知晓我失了忆。但为什么我明明可以想起他的名字却无法记起他的事呢…我垂低了眼睑,一种孤独恐慌的感觉在心底萦绕。
“大人,请随我来。”
不知何时,小白已经站在了红漆木门旁,门也已大敞着。
我起了身。离了凳子倒开始觉得头上有千斤重,一时差点没站稳,恍神间已落入白色怀抱中,熟悉的香味直窜鼻腔,记忆里一抹猩红快速展开。凉意,随之而来。
“这倒真是地府一特色,人也凉,情也凉。”我退离小白的怀抱,有些伤神,不知觉的说了一句。
小白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竟微微落了落,向前迈了几步无声的为我领起了路。
……
黑蝉丝边的嫣红袍尾缓缓扫过石阶,也扫去了来时的痕迹。仅仅是一袍尾就能将人们的足迹抹掉大半,还有多少是上天允许人们留下的呢…
一股清幽花香清清点点的徘徊在石廊中,那香淡得几乎是闻到一阵花香隔了好几米才能又闻到,但是其中清涩情苦之味又叫人难以忘却,如同恋人隔岸相望却无法跨越那千里涛水的阻隔,薄凉得只叫人肝肠寸断无可奈何。
“这是什么花香?”
“彼岸花。”
孟老婆子
彼岸花?
我瞬间了悟。看着石廊两侧的那大片大片的嫣红,心中有些绞痛。本是为甘苦与共才拜天为奴,谁料弄巧成拙,竟使花叶生生相错……
为了不让小白发现我的不正常,我专注起了脚下的石板。
这石板似也不太寻常,上面有一种繁复的纹路,随着我向前的步伐,这刻纹时而像爪时而像磷。大概是一类凶兽吧。
哒、哒、哒……饰金雀头鞋绕着的莲步缓缓停下,正巧踩在石板的最后雕纹上,亮红与带粉的金色交缠起来。
“怎么了?”我不解的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白色背影。
“大人……是在想什么呢?这么专注呢。”小白的声音轻轻的,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是飘散在了空气中,拆分、融合——但那每一个字眼又是那么真切,就像他靠在你耳边细语轻呢一样。
染了情。
“大人也跟我分享一下吧?”不知是绝美的侧脸还是冷白的肤颜,都总让人觉得如同高岭雪山,圣洁而完美,却是遮掩着一层迷蒙的轻纱,不让人轻易地看透。那是令人窒息的美。
小白染了笑意的水眸一闪一闪的亮着些墨红,越发的妖治了。
红色……?
我偏离了些视线,待眼中也映出那片艳红时瞬间怔愣了。
彼岸花……竟是如此美。
从没想到过我会为一片花海而忘了思绪,一大片紧挨的灵动和独立的艳红占据着我的所有视线——反卷如龙爪的红色花瓣漾着些水汽,像是要滴下腥血来,在无风的土地上晃晃荡荡,晃晃荡荡……英气逼人!那份即使忍辱负重也不怨天尤人的长势是那么令人心惊,那是残兵败甲的将军最后一份荡气回肠!
痛心、无奈、晦暗……一瞬间所有情绪砸在了心坎,杂在了心间,我竟是一瞬间红了双眼。
在大漠里,我同那风暴抵死不让不也是这般的傲然和孤注一掷!没想到啊,我与这苦情花倒有如此共鸣!
“这花海真是壮观呐!”我微微垂下眼睑失魂的感叹着。
“是啊,可惜是一年比一年少了。”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传来的些许苦涩的茶药之香使我瞬间回了神。
我侧了侧眸,向后看去。
来人一身冷色素衣裙,领口被一种复杂的勾线彼岸花结相连,花结旁则是暗暗泛着鎏光的金线花纹,仔细一看,亦是彼岸花纹。腰间由一条淡金淡粉的束腰绫裹出曼妙的腰身。
墨色长发在这地府沉寂晦暗的暮色中,已是完全融入了,仿佛本来就该连接在一起无法割舍般。但它还有自己本该有的润泽,即便是在这冷情的地府。
“大人。”来者走近朝我微微低头,算是礼节,“这上下等的主座客座可都满了人,您这大金座还空着呢。”抬了头,一张清秀自然的瓜子脸上那双大大的猫眼带着些凌冽的冷意朝我盯来,像是刻意的疏离。
“哟!感情孟老婆子在这儿搁着,你这扫地头发看来还没干彻透净呐!怪不得冷言冷语的,还是快回去添件儿棉袍子吧,免得着了凉——哈哈哈哈哈!”带着极度挑衅意味的童声缓缓传来,我四下看了看竟没见到第四人,唯有被叫孟老婆子的女人一直冷着的脸出现了一丝龟裂。
“这是红线真人六灵子的千里传音,那个乌发触地却只盘一尾辫的女人就是孟婆,她的兵器就是她的满头长发。”不知何时,小白的薄唇已在我耳边绵言细语了,顿了顿,他又继续道:“说来也可惜,他们从出生就注定是死对头。”
我微微侧头,看了看五厘不到的水眸一眼,竟带上自己都不知的习惯——并不惊异他的突然靠近,表示已经知晓后便回首向孟婆走去,留下小白怔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借着彼岸花开的灵气带来的波动的红色灵光,我偷偷瞥了一下孟婆脚后,那秀发还真的已经拖到石板暗处了,“请您帮忙带路。”
毕竟任谁被当稀有动物一样盯着都不会好受的吧。
尊敬的语气似乎让孟婆好受了许多,朝着小白站立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开始带起了路。
感受到孟婆对我上升的好感,我不自知地微微舔了舔红唇。
“小白,走了。”经过小白身旁时我发现他还在愣神,我扯了扯他的白色袍袖让他回神。
小白看了我一眼,眸子动了动,再次打量了我一下,终是跟了上去。
……
穿过彼岸花海里的石板桥廊,我终是见到了金碧辉煌、鸿图华构的阎王殿,殿檐上几乎是一米一盏朝放花灯,长檐四角上更是有彩绘铜雁鱼灯对角而立。那般富丽堂皇,那般壁壁金砌,那般朱甍碧瓦……可谓大壕笔!
可是,望着身后不远处闪着鳞鳞红光的阴暗桥廊,我有些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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