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原点龙华会》——莹火虫芸

一百公里外的板凳

夜难眠，强闭眼却愈兴奋。终于还是拿起手机，翻翻浏览器。浑身都在拒绝，眼睛强烈抗议，却一路看去。零点到四点半，然后忽然困了，眼睁不开，直像是便是天塌也要睡去。可是，得起来了。六点要赶到一百公里外的梅花村。这是不能耽误的事。为着这需要早起，为这早起才会早睡，谁料，一夜无眠。

面包车，凌晨很冷。腿冷的厉害。暖风开启，如同暖风开启。包下一整段路一样，前面是车灯浸出的一段迷蒙，后面是迷蒙过后的迷暗。像极了超子的人生。前半生那样，而后半生又恐怕是这样。超子开着车，强迫眼睛睁着，无边困意潇潇，不知道有没睡着。一闪念间想，算了，睡吧，管它的！爱咋就咋。又作强，不能。拍打拍打脸蛋子，大声同自己说说话，又精神几分钟。然后又困，然后又打又说……

路越看越清了，日光就是这样慢慢潜入的。超子特意看了眼观后镜，半轮红日。看看时间，走了一个多小时了，再半个小时的路途吧大概。恍惚少过了几个测速点，黑天真心看不清，也许有超的吧。管它的！

到梅花村时已经六点了，路是走过两次，还是不太熟。早拐了一个路口，兜一圈，又出来，又拐对路口，然后一点也不困了。渴的厉害，又忘带水。农村太早没处买。

这家人西邻麦地，门对麦地，然后门口对麦地修了两处影壁，门口外一壁，门口内一壁。超子到门口一看，门关着，轻推一下，门内插着。又不好贸然敲门，又看看手机，已经六点二十。正犹豫，门开了，扫帚正往外扫垃圾。那人看了超子一眼，“来了”。超子堆个笑，“嗯，菩萨吃了没？”那人回了什么，超子没听清，就随着往里走。那人找了把小板凳，就院口一放，示意超子先坐。实际上超并不能完全听懂那里人的口音，也不能肯定那边人能完全听明白自己的话。但是板凳很好，坐一下解一解这困累，解一解这入门的尴尬。那人也顺把小板凳，坐超子斜对面，“路上好走吧？”

“嗯，还行，就冷点”。

“对，早，就更冷点”。

“嗯……”

“菩萨每天都这个点开门？”

观音菩萨与十八罗汉

那人嗯了一声，“差不多每天都是这个点，任务重，身体得吃得消，还好。”

超子听那人说身体，才抬眼看那人，心里嘀咕：就是个农村普通老太太样貌，但内里有点不太一样的东西，绝对不是气质上的事，是别的，但说不清。看身体状况，似乎很好，有气力，有精神，眼明，脑子快。

见超子只看自己，没接话，那人继续说：“从二十八岁接任务开始，到现在三十多年了，一直这样。”

超子回过神来，嗯了一声，“二十八呀，那是很年轻时呀，我今年都四十一了。”超子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人姓氏名谁，虽然已来过两次，却没有打问过她的称呼，没办法要称的时候，就恭维为“菩萨”。“菩萨，你是怎么开始弄上这个的？”超子虽然低着头看地，但感觉那人抬了自己一眼，知道自己刚的话恐怕是有唐突，忙接着说“我也不懂这里头的事，就是这是堂口吧？还是什么？怎么您二十八那么年轻就……”

那人其实并没有特意看下超子，而是一真在注目这个来人。她能感受到超子心里最深处的无能言表的苦痛，也能感觉到超子硬壳般倔强下如海水静默时的大善大慈大悲。同时她也很担心，静默的海水和咆哮的巨浪，原来就是一回事。

“叹，”那人这回是真的抬眼看一下超子，与超子等她回复的眼光轻轻触到一起。超子读不懂那人的眼神，只是感觉还可以，没什么不舒服。那人也就对一眼，就看向别处。“二十八前两年，得一场大病，卧床不能起，几乎就是将死。各处检查，都说没事。可是……”那人一句话刚一半，就突然止住。超子顺着她看去，门口来了几个人，三男一女。那人瞧见那几个人，笑了下，说：“你们一起来了，小周他们也该到了。”然后示意超子，“一会再说，这是我的几个弟子。安排过几天去五台山做任务。你先坐。”然后引着那几人进正屋了。

超子上次来，见过那几人里那个女的。那次那女说让自己往边上走，别挡了什么的路。超子觉得那女的事事的，心说菩萨也没说我什么，你算干嘛的。那人当时就感觉到超子的心理，对他说：“有东西要出去，你在那挡它，你看不见，”那人一指那女的，“她能看见。”超子现在想起来才明白，原来那女的是她的徒弟呀。

怎么有这么多徒弟？超子想起了一个人的话，这个人是个和尚，却不住在寺庙。他跟超子说，梅花村这位菩萨，是真正的菩萨，是观音菩萨的化身。第一次来梅花村，还是那个和尚给引的路，路上闲聊，好像还说起过这位菩萨还有一个什么任务，要找十八罗汉在世间的化身。那和尚说，哪那么好找，梅花村菩萨专门去普陀山找信息，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难道这几位貌样般般，一身俗气的“弟子”，就是找到的“罗汉”？超子屁股被小硬板凳咯的又凉又疼，正好想起身看看这一屋子的菩萨罗汉。他想，难道凑一块能出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