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即是一段旅程》——武笛
第一节
今天,又是个雾霾深重的日子,在金融中心48层的楼顶上往下看,犹如置身云端,只有脚下的玻璃幕墙无限往下延伸,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我突然想起了几年前的一部电影《商海通牒》里的一段台词:“当人们站在悬崖边上的时候,畏惧的不是坠落本身,而是更担心自己产生一跃而下的欲望。”
本来,我应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只要股市如预期一般的冲上6000点,我就能提前16年还清房贷;买一辆还不错的小汽车接送老婆上下班,免得听她抱怨每天挤地铁的各种奇葩事;也许还可以供养半年后降生的小宝宝上个不错的托儿所,上个不错的小学;也终于能拿出点钱来给父母买份儿过得去的礼物。想想他们从我出生到我毕业、工作、买房、结婚都不曾受过我的一点儿回馈,反倒不断的为我缓解经济压力,真的令我惭愧不已。
然而一切的美好愿景都随着股市的轰然倒塌成为了泡影。券商的理财师已经第七次给我打了电话,这次是最后通牒:30分钟内不补交足额的保证金,就要把账户强制平仓。高利贷那边也打来了两次,大致内容是:这种事谁都不希望发生,但事来了大家还要过日子,如果半个月内不能把钱还上就准备把抵押的两套房子腾出来吧。
本来我以为这是笔高收益的投资,用自己的房子和父母的房子借高利贷,凭借券商的杠杆,只要短短6个月就能在股市上赚回所有的融资成本、我房子的贷款、一辆车钱,也许还有更多......但现在留给我的却是两套房子要被收走的现实和200万元的债务。想起我那虽然小里小气但还算善良的老婆,想起我一生勤劳奉献,到老却一贫如洗的父母,想起我还未出世,却要无家可归的孩子。我没有勇气面对他们,我有了足够的理由,我一跃而下。
感谢雾霾,也许今天真是个一跃而下的好日子,当我能够看到地面,心脏刚刚进一步收紧,即将窒息的时候,我就回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那一瞬间是疼痛的吧,虽然仅仅也许是几秒钟前,现在的我却回想不起来。看着地面上扭曲的自己的身体和那一滩不算大的血污,我却没有一丝痛苦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灵魂出窍吗?我在自己身体的上方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尸体,不由自主地越升越高,现在我身上的衣服不但丝毫没有血迹,甚至比刚才跳下前更加整洁,简直就是焕然一新。当我飘过刚才跳下的地方,却能清楚的看到下面逐渐聚拢的人群,并非雾霾逐渐散去,而是空气中的颗粒再也不会遮蔽我的双眼。灵魂还真是奇妙......
第二节
“还在留恋这段旅程吗?我的朋友。”当我上升到已经能眺望整个地球的轮廓时,一个温和而亲切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他的声音令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温暖感觉,我赶紧转过头去。我的身后不再是曾经熟悉的星空,而是仿佛一座巨人的殿堂。白色的大理石地面延伸到目所不能及的远方,远处几根巨大的白色大理石柱耸立着看不到尽头,头顶上似乎有座白色的穹顶,但又好像仅仅是一无所有的天空。当我想进一步看清顶上的样子,却越加模糊,当我再去看那些石柱的时候,石柱也变得模糊起来,甚至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也在逐渐变得透明,即将消失一般。当我看到自己的脚下,更加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我前脚掌踩在白色的似乎在流动的几近消失的地面上,而我的后脚跟则在宇宙的黑暗中。
“不用担心。没有什么能够真正伤害你的。进来吧,我的朋友。”再次听到这话语,我抬起头向声音的来处望去,才突然意识到,刚才我为什么没有看到他。在我前方的不远处有一团朦胧的光,似乎是一个人的轮廓,模糊中仿佛有某位我该认识的慈祥长者的面貌,仔细看去却又似乎仅仅是一团白雾。他的声音总能给我一种亲切祥和的感觉。等等,他的声线是什么样的?是男声还是女声?我突然明白,我并不是听到他的声音,而是他的意识直接传达到了我的脑中。哦,不,我已经死去了,大脑在我的身体里留在地面上的一滩血污之中。他或者是她,又或者是它的话语,并非经由声波,而是直接传达到了我的意识之中。我感觉到他,姑且称之为他吧,在我醒悟到彼此是通过意识直接交流的时候,给了我一个温和而礼貌的微笑。当然,并非是那一团白雾真的绽放出了笑容,而是我收到了他传递给我的这么一种感觉。
我向他走近了一步,当我完全踩在不知是白色还是透明的地面上的时候,并没有任何触感。而同时,我的鞋、我的脚却仿佛崩解般逐渐消失了,化成了如他一般的烟雾,也许比他更浓重一些。我看着自己的脚消失,不仅毫无痛感,甚至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因为失去支点而倒下,依旧自然而然的“站”在那里,仿佛仅仅是我的脚被一团烟雾包围。他定然是感到了我的担心和困惑,亲切的话语再次在我的意识中响起:“没什么,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而且很好。”
在他带给我的亲切而温暖的气氛中,我终于鼓起勇气,怯生生地向他提出了我的第一个问题:“你是天使?”诚然,即使他带给我的感觉那么亲切而温暖,我也没有自信自己的灵魂会蒙天使接引到天堂,在我浅薄有限的宗教认知中,自杀是等同于杀人的罪孽,理应到地狱去偿还自己的罪业。
他亲切的微笑再次在我的意识中泛起,然后是他慈祥的话语:“不,我并不是天使,甚至你也不是你所以为的灵魂。我们都是相同的意识体,如果以现在我们所从事的目的性行为来区分的话,我是探寻者,而你是实现者。”
“探寻者?实现者?”这称呼在我的意识中回荡,陌生而又熟悉。
“是的,你刚刚所经历的一生就是一段实现者的旅程。实现者脱离旅程来到这里,我们可以称之为导师的厅堂,在导师的帮助下进行意识的融合。”
“意识的融合?”更多熟悉的疑问在我的意识中回响,然而却没有丝毫头绪让我把他们抓住。
“意识的融合,就是实现者脱离旅程,将旅程中的意识和认知,与实现者作为意识个体的认知相结合的过程。就好像在你上一段旅程的那个世界中有些人曾经失忆,在一些情况下又回忆起了失去的记忆一样。”
难怪来到这里以后,我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问他:“这么说来,我是实现者,又是意识个体,我们并非第一次见面,而你是一位探寻者,正在帮我进行意识的融合?”我感到跟他的对话(实际上应该是意识交流吧,毕竟在这里我们都没有“说”的器官和必要性)都已经变得自然而随意了许多。
“十分正确。你第一次来到这里,也就是探寻者的厅堂时,我就是你的第一位导师。在你所经历过的936亿4528万7010次旅程中,由我作为导师的旅程是468亿2264万3505次,占50%。”伴随着如此巨大的数字,传达而来的却是他波澜不惊的平静。
但这数字却在我的意识当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上帝啊,你所说的数字几乎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们见过那么多次?你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我另外50%的旅程是谁经手的?”
“作为意识体,我们不必受到身体机能的束缚,所有的‘已知’都可以完美地呈现。你现在的局限性是由于你上一段旅程的束缚。因此才需要进行意识的融合。你另外50%的旅程是由其他856万3297位探寻者负责的。你需要详细说明吗?”
我觉得他是在用一种拙劣的方式展现他的幽默。如果我还受到上一段旅程的束缚,怎么可能听得懂他的详细说明。但我却发现踏入探寻者的厅堂后从脚部开始的崩解已经蔓延到膝盖了。当然,对此我依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我当然不需要你的详细说明,而且我认为你明明知道我不需要。但是,仅凭我现在的认知能力而言,我所经历的这些旅程要花多少时间啊?我是一个多么苍老的灵魂啊?”
他的微笑再次在我的意识中绽开:“你所经历的旅程在我所知道的意识个体中是比较少的。对于你现在难以确切理解的信息,我们暂且用你所熟悉的多和少这类模糊方式来表达吧。”感谢神明,他的笑并没有令我感到嘲弄的成分。
而他接下来他所说的却直接颠覆了我的认知。他说:“至于时间,无论在你上一段旅程的世界中,还是在我们纯意识的世界中都不存在。”
来到这以后的一切都远远超出我活着时的想象,或者说我上一段旅程中的认知,我并没有急着拿我生命中的常识反驳他,而是等着他慢慢地给我解释。
“在你上一段旅程的世界中,意识体通过和物质的紧密结合实现旅程,对于你而言,就是人类的形态和生命。意识的活动依赖于肉体的机能,你的观察、理解和感受都来自于属于物质的肉体。你所感受到的时间的流逝、世界的变化,其实仅仅是物质的运动,而所谓的时间并不存在。在你上一段旅程的世界中,有些物理学家已经通过公式证明了这一点。”
好吧,我活着的时候,或者说上一段旅程并没有在物理学中投入多少时间和精力。那么高深的物理学研究成果我也没有太多兴趣。但在我生命中认知和理解世界的一个重要逻辑基础却浮现了出来:“即使时间不存在的话。那么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我们这些意识体是怎么诞生的?探寻者和实现者是怎么形成的?这一切总得有个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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