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方碑》： 迷雾

第一章 迷雾

“劈劈啪啦！”

天还没亮，小区里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悲痛欲绝的哭声。

“又有人去世了吗？”

陈远叹了口气，抓过一旁的被子捂住脑袋，想再睡个回笼觉。

东郊花园远离市中心，是典型的拆迁安置小区，周围生活配套设施也不完善，再加上不远处有几家污染极大的化工厂，鲜有当地的年轻人愿意住在这里。

小区里居住的大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年纪大了，迟早会有那么一天，这个小区里，每个月总有几起丧事。

正因为如此，东郊花园的租金就理所当然的便宜了下来，低廉的房租，吸引了不少囊中羞涩的外来务工者居住。

相比于死人的晦气，他们更在意的是活着的憋屈。

窗外丧炮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让陈远想在咪一会的想法望落了空。

脑袋昏沉的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涮后，他拿上钥匙，向着楼道口走去。

陈远来自于川城，高中毕业后就离开家乡四处漂泊，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吃了许多苦，不过他人不笨，再加上踏实能干上进好学，这些年也慢慢存下了些积蓄。

去年的时候他留意到市里最大的几家化工厂响应政策，会搬离到人烟相对来说稀疏的城东城郊，他就暗自上了心。

了解了一段时间，这几家化工厂都是员工上万的庞然大物，不管搬到哪里，吃喝拉撒总是免不了的。

他拿出积蓄，租下离化工厂较近的一家门面，开起了超市。

主要经营食品和日用百货，因为地理位置比较靠前，生意居然还不错。

昨天晚上有一批货十二点多才到，卸完货过后已经快一点半了，陈远匆匆回家囫囵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就被鞭炮吵醒了。

睡眼惺忪的出了楼道口，陈远才发现外面起雾了。

丝丝缕缕的薄雾随风飘荡着，朦朦胧胧的，像是给整个世界罩上了一层轻纱，让人看不真切。

小区里鞭炮声还在继续，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陈远打了个哈欠，迈步向着自己的小店走去。

他的超市离东郊花园小区有大约四站公交车的距离，往日他都是搭公交车往返。

但今天起的太早，早班车都还有半个小时才会发车，没有办法，陈远深深吸了口潮湿的空气，出了小区大门，开始向着超市走去。

初秋的天气夜长昼短，现在还不到五点，天边连鱼肚白都还没有。

街上静悄悄的，大多数人都还在梦里，马路上偶尔会有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带起一阵雾气翻滚，转眼间又消失不见。

陈远走在人行道上，拿出手机查看外卖软件，想看看上面有没有预订的单子。

才刚刚解锁手机，一辆救护车鸣着刺耳的警笛，以极快的速度从远方驶来，还没等陈远看清楚，又风驰电挚的疾驶而去。

陈远看着飘荡卷动的雾气，耳旁似乎还有鞭炮声回响，他摇了摇头，继续走路。

还没走几步，又有警笛声传来，陈远向马路看去，又是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

“咦？不对！”

陈远站定惊疑出声，只见这辆救护车消失过后，又出现了一辆，不对！是三辆救护车！

“什么情况？难道哪里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

陈远心中觉得奇怪，晚上执勤的救护车就那么几辆，眼下这五辆几乎是全部了，一起出动，肯定有重大事故发生。

当然具体情况他肯定不得而知，也没有深究的心思。心中疑惑了一会就被他抛在了脑后，人活在世上，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呢？

半个小时后，陈远来到了花集路一百一十六号，自己超市的门口。

他的超市坐北朝南，上下三层，面积大约一百五十平左右，租金三万一年，因为下手的早，比两旁要便宜不少。

左边是一家连锁的大药房，门口落了一地的医保刷卡和伟哥的广告纸。

右边则是一家陕西面馆，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店里的臊子面量大够味，陈远时常光顾，一来二去，和老板居然成了不错的朋友。

开门的时候，他随意的瞥了一眼旁面的面馆，意外的发现里面黑灯熄火莫，居然还没开门。

众所周知，面馆这类小吃店大多是做早上的生意，所以需要从业者起的特别早，以前陈远和面馆老板聊天时听他说过，他们都是三点左右起床，和面，准备食材，五点钟就开门营业了。

陈远看了一眼时间，今天都快六点了，难道他家今天休息？

刚这样想着，手机就响了，陈远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显示张长林来电。

张长林，就是旁边面馆老板的名字，陈远接通了电话，里面传来了一个极为疲惫的声音：“陈远，我妈心脏病发作，现在还在急救室抢救，你帮我写个字条贴着，回头……”

电话里张长林的话被打断，一个女声突然在电话里大声喊道：爸，别接电话了，快来，奶奶醒了！”

话筒里一片嘈杂，然后就是一阵忙音，陈远心下了然，收起手机，打开超市大门走了进去。

“心脏病么？”

张长林的妈妈，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待人和善，经常在面馆里帮忙，陈远见过不少次，身体看上去挺硬朗的。

不过心脏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光一个先天后天就让多少专家学者头疼不已，更别提其他多如牛毛的疑难杂症，万幸的是，听电话里的信息老人应该已经脱离危险，并无大碍了。

陈远心里由衷为老人感到高兴。

进门后，他先是拿出一张A4纸给面馆写了停业通知，然后整理了一番货架，又给存货不多的供应商打了送货电话，一番忙下来，已经快七点了。

陈远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去马路对面吃了个早餐。

回来的时候，才注意到雾好像越来越大了，广场上那群喜欢晨间的老人也没了踪迹，整个街上空荡荡的。

十点的时候，饮料供货商的送货车到了。

从车上下来的送货员陈远却不认识，上前询问之下他才知道原来的送货员老宋生病了，并且很严重，都住院了。

“生病了？什么情况，怎么今天生病的人这么多？”

陈远心里十分困惑，不由得问了出来。

顶班的伙计叫杨飞，是个和陈远一般年纪的小伙，他一边从车上往店里搬饮料一边埋怨的说道：“谁说不是呢？就今天，我们店里就有好几个同事生病请假，搞得我们人手严重不足，估计有的忙了。”

“是流感吗？”

陈远脑中闪过小区的鞭炮，路上的救护车，和空旷的晨间广场，心中有些隐隐的忧虑。

或许是有雾的原因，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什么生意，到了晚上六点多的时候，陈远关上店门，去街头买了个果篮，他准备去医院看望张长林的妈妈。

拎着果篮出了门，走进雾中，陈远深深呼吸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今天的空气特别清新，忍不住连连吸了好几口，感觉身体都轻了几分。

在路边孤零零的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有一辆打着双闪和雾灯的出租车在陈远身旁停下。

赶紧上车坐下，还没坐稳，前排司机就开口问道：“是去中医院的吗？”

“嗯。”陈远放心手机的果篮，点头应了一声，对司机的未卜先知有些奇怪，但他今天心情有些压抑，不想攀谈，也就没有多问。

往日健谈的司机今天好像也没有说话的兴致，听见陈远回答后，默默启动车子，汇入主路，向着中医院方向驶去。

“雾好像更大了！”

陈远坐在后排，看着车窗外逐渐浓郁，无处不在的迷雾，心中渐渐蒙上了一层阴霾。

守黑说

新人新书，求教育求批评。

第二章 端倪

车外雾很大，视线受阻，出租车司机开的很慢很小心。

“嘭！”

突然，出租车车身突然一震，车头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轻微的撞击声。

司机立即紧踩刹车，车速本就不快，陈远在车上也没感觉到什么撞击的力度。

“可能是野猫或者流浪狗。”他心中猜测。

司机已经打开驾驶室的车门下了车，他先围着车辆转了一圈，最后在车头位置停了下来，摸了摸车盖，又弯下腰，在地上查看着什么东西。

由于外面浓雾弥漫，再加上司机蹲下来，完全消失在了陈远的视线中。

陈远抓住身旁的果篮，犹豫着要不要下车查看。

就在这时，司机突然站起身，使劲甩了甩手，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回到了驾驶室，并用力关紧了车门。

“怎么了？”陈远看着前排的司机，发现司机的脸色十分难看，忍不住出声问道。

“没什么！”司机勉强笑了笑，“就是一只大蜘蛛落在了引擎盖上！”

“大蜘蛛？”陈远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就是大蜘蛛！”司机浑身打了个冷颤，说道：“操，我活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蜘蛛……你坐好！”

司机显然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一脚地板油踩下去，发动机一声咆哮，出租车立马提速。

在这个过程中，陈远明显感觉到车身微微倾斜了一下。

这种感觉，就像是车轮碾压到一块石头，车身被迫抬高一样。

陈远回过头，从后挡风玻璃向外看去，只见雾气翻滚，看不见其他东西。

他的身上一阵阵发冷，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雾中发生吗？

车子重新汇入行驶的车流，速度依然十分缓慢，雾实在是太大了，尽管路上的车辆都开着大灯打着双闪，但只要隔得稍远一些，就只能看见一个个微弱的光晕。

原本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硬生生开了一个小时才到，莫逸下车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八点了。

“看完病人早点回家吧！我觉得今天有点不对劲！”

司机伸出窗外没头没脑的对陈远说了一句，然后驾车迅速钻进了雾里。

拎着果篮，陈远没有停留，快步向着浓雾中的中医院大门跑去。

站在门外，深深呼吸了两口，用力推开了中医院紧逼的玻璃大门。

“轰！”

才推开门，一股巨大的喧嚣嘈杂声就从挂号大厅里挤了出来，陈远定睛一看，不由感到脑袋一大。

原本宽敞的挂号大厅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窗口全开，却不够用，旁边还新增了几个临时挂号窗口，工作人员忙成一团。

叫骂怒吼，哭泣推搡，大厅里乱成一锅粥，一股暴躁的气氛弥漫在大厅里。

医院的保安努力维持着秩序，但这几个人就犹如一锅白粥里的几粒红米，几个翻滚就有些找不到了。

看到这个场面，陈远心中一惊，没有任何犹豫，立即把踏入大厅里的一只脚给收了回来。

抬头看去，这座高达十五层的综合医学楼在雾中一片朦胧，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四楼往上的地方，就像被吞噬掉了一样，连灯光都看不见了。

这个情况，医院里是绝对不能去了，那就是一个人肉炸药桶，一个意外，就会被炸的粉身碎骨。

陈远丢掉手里的果篮，拿出手机准备打给张长林。

但一连拨了几次电话都提示占线中，陈远没有坚持，摇摇头放弃了。

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电话打不通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一阵耽搁，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八点，雾却是越来越浓郁了，能见度甚至已经不足五米。

陈远站在这茫茫大雾中，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雾里有东西在蠢蠢欲动，找机会择人而噬，他没敢在停留，向着门口的公交站台跑去。

今天的站台格外冷清，马路上的车辆也少的可怜，陈远等了半个小时，居然一辆公交车和出租车都没有。

就在陈远快要放弃时，一辆公交车缓慢驶进站台，在他身旁停了下来。

车内空荡荡的，稀疏的坐着几个行人，大家脸色都不好看，见陈远上车后，就不停催促司机赶快开车。

但叫了好几声，车子还是纹丝不动，车门也没关，丝毫没有要启动的意思。

陈远心中一凝，他坐在后门下车的位置，从这里看去，只能看见司机师傅一个模糊背影。

有前排乘客坐不住了，这场大雾让他们心中惶惶不安，只想快些回到温暖的家中，和家人团聚在一起。

但师傅却迟迟不开车，其中一个中年妇女怒气冲冲的来到司机身旁，伸手推了司机一把。

司机头一歪，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绵绵的向前扑去，趴在了方向盘上。

中年妇女一怔，才反应过来，仔细一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这叫声惊恐万分，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无比的东西，整个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然后一歪，倒在了过道上。

尖叫声戛然而止，没了声息。

车上一阵骚动，剩下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中年妇女看到了什么，但看她这个模样，都迟疑起来。

有两个胆大的乘客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来向车头走去，准备一探究竟。陈远见状，也起身跟在他们身后，向前走去。

公交车就这么大，一共也没几步路，三人转眼间就来到司机旁边。

一看之下，陈远只觉得浑身一片冰冷，一股凉意从脊椎骨直通天灵盖，瞬间传遍全身，心里一片翻腾，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司机一动不动，整个人无力的趴在方向盘上，看起来已经没气了。

他露出的后背上，连衣带肉溃烂了好几个碗口大小的伤口，伤口里，肉糜夹杂着无数像蛆虫一样的粉红色肉芽，挤的满满叠叠的，像无数条毒蛇一样，疯狂翻滚蠕动，缠绕扭曲，企图从溃烂的部位逃出来！

中年妇女则瘫倒在过道里，她的脸上，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红点，皮肤之下，有什么东西在飞快的蠕动，让她的身体肌肉无意识的颤动着。

“嘶！”

陈远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转身就跑。

另外两人反应也差不多，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后门跑去。

座位上没动的几个人也看出不对来了，争先恐后的从后门跑下了车。

大雾铺天盖地，笼罩一切。

陈远逃离公交车，再次进入了雾中，他的手脚全是冷汗，刚刚这一幕，让他确定这个世界发生了某种不可知的变化。

这种变化快速而剧烈，不知道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多大影响，持续多长时间。

他抬起头，看着这被迷雾笼罩的世界，想了想，向着超市的方向跑去。

超市里囤积了大量的物资和食物，足够他一人支撑很长一段时间。

一路顺利，中途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进入超市后陈远把门锁好，又把窗户关紧，想了想，他来到三楼的仓库。

从三楼玻璃窗向外看去，天地俱静，万籁无声。

窗外飘荡的浓雾就像一床巨大的裹尸被，冰冷潮湿，布满了恐怖死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