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时代之大都会》——阿飞不动
楔子
跋涉迁徙的族人扛着大纛在苍莽大山中临江驻扎,山峰剑立,猿猴啾鸣。
大巫的篷里,青紫色的火焰不安分地跳动,在昏暗的室内扭曲,全身挂满了玉石与贝壳的女子低声呢喃着人所不知的语言,悬挂着的羚羊头骨上,一道道细微的裂痕在火焰的闪烁下似乎有了愈合的迹象。
远处的山峰,一只巨大而布满蛆虫的手握住了山峦,沉寂了许多年的神从苍莽的山林中爬上来,他穿着遮天蔽日的黑袍,悬挂着死人的头骨,绘着晦涩的纹身。
神站在山顶上,望着远处的群落,仰天长啸。他的声音凄恻,似乎上达九天下通幽冥。
篷中大巫的眼角流出两行血泪,他在人的搀扶下走出帐,远望着山峦上的神祗。
神的身上汨汨流血,漫长岁月中的伤口无法愈合。他的身躯与山峦同高,他的臂展与苍穹同宽,他曾被人类降下的罪与罚钉在古柱三千年。
他要让本应匍匐在他身下的人类知道,谁才是君临这片土地的神。
他的身后,一道线与天同宽,缓缓而来,却势若雷霆。大巫眯着眼,他终于看清了那道与天同高的蓝线。
铺天盖地的洪水!
大巫口齿之间呐喊出古老的言语,族人们纷纷倾巢出动,挽着长弓石矛,但这一切的武装,在这股伟力面前,都如蜉蝣撼树、螳臂当车。
大巫挥舞着他的权杖,人类降下的罪与罚审判神已三千年!
洪水倾盆下!
…………………………
少年醒来,悠悠望着窗外整座城市的霓虹,倾盆大雨正澎湃而下。
1、雨骤风狂夜幕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是整个大阪的夜色,林苏晨挂掉手机,在这座西扶桑第一高楼俯瞰着整座城市的华灯。
一道道雨线打在玻璃窗上,破碎四溅。
强于普通人十余倍感知力的他,雨水的淅沥声在他耳中噼里啪啦作响。
“一个个地来催代购,没完没了。”林苏晨将手机揣进水洗牛仔裤裤兜。
他的另一只手握着造型古朴的扶桑刀。
林苏晨,国内西南大都会恭州市一所重点大学的普通学生,此刻却眼神冰冷地俯视整座城市的车流线与霓虹灯。
三百米的高楼,在国内或许不算太高,沪申市的沪申中心大厦已经超过了六百米,但是在这个地震频发的岛国,却是首屈一指的高楼。而除去梅田蓝天大厦,大阪府内几乎已没有和这座阿倍野大厦接近的建筑,所以,林苏晨是在用近乎与神的角度俯瞰这片大地。
霓虹灯的璀璨不断往远处蔓延。
“咳咳。”他的身后有人打破宁静。
林苏晨回头看着同伴,名为任洋的瘦削小伙背着手踱步到窗前。
“苏晨,这里是大阪的繁华地带,到他们的人来,你只有五分钟时间。”
“五分钟……”他有些犹豫。
“不过有我在,我把它变成了十分钟。”
林苏晨没有说话,他和任洋是老搭档了,他相信任洋。
任洋看了看表,那块让他恨不得走路都要举着手走的万国手表,叹了口气道:“你还有一分钟的准备,想说些什么?”
暴雨如蛇,席卷整座城市。
林苏晨和任洋都秘密隶属于某个穷到没有拨款和经济来源的组织,对于自己和任洋的分工,林苏晨一直颇有微词。
自己好歹是211!211!任洋就是个二本大学,凭什么打手的活都是自己来干?难道就是因为任洋不够能打?
当然,对任洋的电脑技术,他还是佩服的,可事实上,对于他也就限于打打游戏的电脑技术而言,计算机系看门的狗都值得他佩服。不过任洋也不是计院出身,据他曾一身痞气地推眼镜说的,他是一名法律学者。
此刻林苏晨和任洋所在的酒店,大堂位于这座大楼的19层,而房间全都在40层以上,包下了这座西扶桑第一高楼最高的部分。这不是大阪最贵的酒店,却是最安全的。
林苏晨想了很久,想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这是他第一次在国外出任务,还是占用的暑假时间,没有电影中的专机护送,在廉价航空的促狭座位中挤着过来的。其实这也算了……
“以后,一千禹国币以上的酒店,都得让组织报销。”林苏晨几乎是咬牙切齿。
“OK,时间到。”任洋张开双臂,给出一个微笑,“see you!”
林苏晨拔刀,这把武士刀是组织特意运过来的,说是尤其符合这个国度的风格。
不过,拜托,从国内运武士刀这种……
“你懂个屁!这是我爷爷以前抗日从小鬼子手上缴到的高级货!”
电话里老大曾如此咆哮,当时林苏晨心里暗暗吐槽,你的爷爷,怕是八国联军那会儿收缴的还差不多。
而且就连一把枪都搞不来吗!?刀真的是老年人玩的东西了好么?枪械才是年轻人的浪漫!
林苏晨无奈地伸出一根手指,面前的落地窗被飞速冻结龟裂,咣当一声碎成无数碎片,呼啸的狂风卷入室内,倾盆的雨水打在脸上,窗帘乱飞。
林苏晨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大地,划破雨幕……
“see you。”他低声念道。
声音被大风盖过。
野田慎一直坐在落地窗前冥想,尽管身在豪华酒店装着一身笔挺,他骨子里却始终是一个传统的扶桑人,这在当今的中生代中已经极少见了。他精通棋道、茶道、花道、剑道……
棋道他是职业三段。
而剑道若在古代,他可能是免许皆传。
并非是现在那个作为体育竞技项目的剑道,野田慎自幼练起的,是真正的杀人剑。
他不喜欢用枪械,他始终认为,只有刀刀到肉的冷兵器搏杀,才是真正的幽玄、真正的艺术。
在他心中,这片繁华景气的都市,就如一片不起任何波澜的大海,可若是有一片叶、一朵花落在上面,顷刻间就能掀起狂澜。
比如此刻,就有一片叶落下。
面前的玻璃窗破碎。
随后一记刀弧如满月。
这一刀快过了子弹。
被野田慎同样以刀挡下。
不算小的室内,两人一边移动一边交攻,火花不住迸溅。
忽然间,室内灯光一闪而灭,随即这座大楼陷入黑暗。林苏晨知道是任洋的手笔。
他有五分钟,干架绝对用不了五分钟,可能只在一刀之间,可能是这一刀,可能是下一刀,不是他死,就是己亡。
林苏晨刀上凝结了一层寒霜。
两人都借着窗外的霓虹灯光出刀。
野田慎很快知道,作为对手的年轻人刀势虽然无比迅捷,却完全不是剑道的架势,他只是干净利落而已。
两人刀架在一起,野田慎怒吼着将他一路逼退,退到了那扇破碎的落地窗前。
林苏晨上身被他的力道压得弯曲,半个身子都在窗外,一道闪电惊鸣,照得他满是雨水的脸庞狰狞可怖。
他又退了半步,那只脚踩空,却不落下。
他的另一只脚已和室内地板融成一体,寒冰包裹着他的脚面与地板,死死不分开。
而从手臂开始,野田慎感觉到有一股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便如一枚针刺在了心上。
年轻人是术士!
野田慎快速撤步,却始终保持着剑道中的“残心”意识。
野兽往往能嗅到比它更危险的野兽的气味。
所以林苏晨能感知到一丝危险甚至死亡的冰冷。如果说自己到达这个地步,是靠了一部分的磨砺和一部分的上天馈赠,那么野田慎就是完全靠着无数次的挥刀到达这个地步。
他将另一只脚迈了回来,寒冰渐渐褪去。
两人默默对峙,相互感受着对方杀机。
忽然,野田慎一记逆袈裟!这一刀他挥过无数次,从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一气呵成。
林苏晨还以袈裟斩!
就算只是对扶桑剑道的临时突击,这一刀挥得却是如此潇洒如意。
两人刹那间交换身形。时间仿佛凝固。
林苏晨左肩撕裂出一道口子。
幸亏自己那刀将野田慎的来刀撞歪,不然此时他已经倒下。
野田慎错愕地望着自己被冰封住的右臂,接着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轻蔑的弧度。
他从内兜中掏出一枚小小的青铜吊坠,在林苏晨眼前摇晃,用生硬的中文戏谑说:“你是在找这个吧?”
林苏晨双眼一亮。
野田慎狡猾地将吊坠握住。
此时阿倍野大楼的电力再度运转正常,柔和的灯光亮起,野田慎这才颇有趣地打量眼前握刀的清秀少年。
耳畔忽然响起直升机飞速转动的螺旋桨声音。
野田慎静静地说:“既然你是术士,你我之间就不用藏着掖着了。你想知道我的‘天赋’吗?”
林苏晨尽量平复呼吸,摇了摇头。
野田慎笑了,露出了两排整齐牙齿的那种笑,接着便消失不见。
林苏晨跑到窗边,一架直升机在不远处缓缓升空,野田慎坐在未关的舱边,一只脚还在半空闲适地晃悠。
“少年。”野田慎再度摇了摇那枚吊坠。
林苏晨扶着窗框,雨水无情拍打在他脸庞上,目送着那架直升机远去。
他抓了一把雨水。
没能抢回吊坠,但至少,他已经达到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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