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曾醉花荫下》免费试读_岁月光晕

第一章 公交车上

深夜十点整，我急匆匆带上手机钱包往学校后门跑去，赶着坐十点五分最后一班公交车。学校在郊区，周边荒凉的跟恐怖片片场似的，一到晚上周边野火点点不见人烟。当地人管这一片叫荔枝沟，我们管出校叫出沟……从我们学校去附近的荔枝小镇要经过的那条路还是土路，没路灯没修路没人管，我们美其名曰动感地带，坑坑洼洼，路上动感颠簸的厉害，碰到下雨天车子一过就跟从黄河捞起来似的……因为路不好，出租车也怎么不愿意来，错过公交车就只能走两公里黄泥路去小镇。如果遇上艳阳天，那么恭喜，可以在海滨南国体会一下大西北漫天黄沙下一口呼吸一口泪的美妙感觉……

刚走出校园后门，就看见三路公交车在夜色中缓缓开来。学校后门稀稀拉拉站着十多个人，我顺着人流最后一个上车。瞄了一眼，末班车人还真不少，只有车尾右角落考过道有个位置。我走上前，坐了下来，旁边坐着个女孩，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头靠着窗户似乎睡着了，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看不清脸。

车子缓缓启动，我没来由的感到一股寒意，阴森森的，可能是空调吹的吧。

动感地带虽然只有两公里，可盛名之下无虚名，公交车晃得就跟大海中被风浪蹂躏的小舟似的，车子走走停停，龟速前行。

我老家很多山路，小时候类似的路坐的多了，倒是觉得无所谓，只觉得坐车无聊，慢慢的，一股深沉的睡意袭来。我半眯着眼望了眼窗外，夜色浓稠如墨，路两边的杂草树丛异常茂盛，透着淡淡的月色，黑呼呼的无边无际。车窗倒影下，运动服女生一头黑瀑盖在头上，也许她已经睡着了吧。人生寂寥，长夜漫漫，不如来聊会天吧……胡思乱想了一会我居然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惊醒，身前站着一个女生，穿着白色T恤短袖蓝色热裤，脸色白的吓人，此时正瞪大眼睛对我说道：“同学你总算醒了？我都准备给你打120送你去抢救一下了。你能坐进去吗？”

我一脸懵逼，在三秒钟之内搞清了三件事：一是两边的繁华的灯火商店告诉我已经出沟来到文明世界。二是周边的很多人都在看着我们偷笑。三是这个大眼女生想要坐到我旁边的空座上而我好像睡了很死她叫了我很久的样子？

被广大吃瓜群众围观还是很尴尬的，我感觉到自己耳根有些微微发烫，小声道：“不好意思，睡着了……”说着正准备坐进去时，发现第四件事，原来坐里边的运动服女生什么时候下车了，她下车必须从我这个位置过我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难道我睡太沉了她没叫醒我？太奇怪了吧，这个大眼女生貌似也叫了我很久才把我叫醒的样，看来我最近真的是太累了……等等，什么叫打120给我抢救啊，诅咒我么，嘴巴也太毒了吧。这么一想，我突然不想坐里面，把腿往过道一并，示意这个大眼毒舌女生坐进去。

她楞了一下，眉毛微蹙，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里头去了。我闻道一股很好闻的淡淡月桂香味。

我看了看周边的环境，除了知道大概到市区了完全看不出我到哪个站了。手机微微振动，提示我有新短信，打开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问睡没。

我想了想，这个号码是来上学后才办的，知道的人大多都是大学的同学。如果是个男生问这种问题……他肯定会被打的……所以应该是个女生。女生问睡没？这个问题一般是比较熟悉的人才方便问吧？最近也没有和哪个女生有什么接触，这个人是谁呢？想了半天，还是回：睡着了。

这是个悖论的回复，如果真睡着了怎么会回复短信。刚发完短信，就听到旁边的大眼毒舌轻轻嗤笑了一下。

额，这女生刚开始咒我就算了，现在还偷看别人手机，居然还笑得出来。我有点不爽，嘟囔了一句：“神经。”这女生转过头来打量了我下，不屑地回了我一句：“你才有病！”

我忍不住扭头看她，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居然是个养眼的美女。

她瞪了我一眼，把头撇过一边去：“色狼！”

算了，这女的带刺的……

我将头靠在靠背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不知不觉中已经到海边。S市是一个南方滨海旅游城市，清新的空气，明媚的阳光，细腻的沙滩，清澈的大海，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使得这个小城迅速成为中国旅游地图上的一颗明珠。不过我大半夜出来不是可为了欣赏滨海夜景的……一想到那些事，我的心顿时有些心事重重。手机并没有再震动，没有收到那个号码的回复。

车子走走停停，驶出市区，前往位于城市东南角的目的地黑水村。我正百无聊赖之际，发现不知不觉之间，车上的车全下完了，只有大眼毒舌和我两个人，马上就到终点站黑水村了，难道她跟我去一个地方？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色鬼！”显然她注意到我在打量她了，看一眼就成色狼，多看一眼就从色狼荣升色鬼，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

“就你那发育不良的飞机场，大爷我可没兴趣。”我扭过头看着她刺了回去。她显然很意外，一脸愕然地看着我，然后迅速瞪大她那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我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然后她对我说了第四句话：“死变态！”

恰巧这时车停了，机械女声响起：“终点站黑水村到了，请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我懒得理她，起身下车。

正准备从打开的后门下车时，司机转过头来看着我道：“我这是最后一班车咯，这里可是打不到车回市区的。”

我转过身看了看身后的大眼毒舌，对司机笑道：“我们不是一起的，可能恰好顺路吧。”

我走下车，忍不住转身，看到大眼毒舌站在车门后，因为角度的原因，热裤下两条玉腿修长笔直，步伐轻巧地走了下来，站在一边。

这个终点站连个公交站台都没有，就是一块水泥小平地，远处有一盏昏暗的灯。司机很快就掉头开走了，失去公交车车灯照明顿时暗了不少。黑水村如今只是一个地名，周边完全不见人烟，不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答应的绝佳犯罪现场么？

我和大眼毒舌对视了几秒，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光纤太暗，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了想，出于好心还是说道：“这里……这里是郊区，荒无人烟，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不太安全。”

她似乎很不屑：“有死变态在当然不安全。”

靠……既然话不投机，那还是不要说话了。

我看了看方向，平地只有两条大路，我选择公交车走的方向那条路。走了十几步，我忍不住偷偷回头，心理有些好奇大眼毒舌要往哪走。

可是，我睁大眼睛，发现居然看不见大眼毒舌了。站台的小平地就两条路，一条是我走的这个方向，一个是相反的那个方向，可那个方向跟这边是笔直的，这短短十几步她能走多远，我居然看不见人了？

我心理不禁冒起一股寒气。再次看了看周围，两边树林灌木幽深，绵延无尽，归于黑暗。不知不觉中，月亮已经藏在云从，只剩下繁星在天际闪烁。

第二章 黑水村

很久以前黑水村是有人家的。

翻阅地方志材料，黑水村得名如此，是因为附近有条黑水河。很久以前，黑水河上游的小山中发现了一个煤矿。煤矿并不是很大，因为就在黑水河，当地人顺口就叫黑水煤矿，简称黑煤矿……虽然黑水村祖上也曾阔绰过，可随着煤矿资源的枯竭和历史原因，黑水村八九十年代中慢慢就衰落了。因为过度开采和地壳运动，后来黑水村的地貌发生重大变化，黑水河开始断流，加上时常发生泥石流和地表垮塌，黑水村不再宜居，当地居民慢慢迁走了。而在S市当地人中，隐约还还流传着黑水村闹鬼的故事，前后无故失踪了几十个人。闹鬼之事无所证实，却给黑水村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老一辈的人对这里的很多事也是讳莫如深含糊其辞，新一代的人只知道这是个很偏僻的废弃村落。

我拿出口袋里的荧光指南针，找到西南方向，打着手电向前走去，大约一小时，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我用手电照了照，从工厂的围墙上依稀能看到一些过去辉煌的影子，断断续续在围墙上看到一些诸如“大庆精神”、“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等富有时代特色的大字。工厂实在是太破败，我甚至不用找大门，就发现好几堵围墙缺口。

沿着墙角大概走了两分钟，透着夜色，我看到了一个大烟囱。我心下略喜，总算找到了。

根据一篇旧报纸报道，黑水村炼煤厂离原来的黑水河大约百米，后来连续发生几次地表垮塌，其中有一个所谓的天坑就在大烟囱附近。我将手电光线调到最大，照了照，很快就找到一个大约直径二十来米的黑洞。矿区因为过度开采，导致地下采空，同时地下水位发生变化，地表很容易发生地表塌陷。南方地下水源充沛，这个坑底部应该会有地下水。这地下水，可以理解为以前的黑水河的河水，因为地貌变化，原来黑水河主要水源的地下水改道。

我走上前，往底下照了照，坑很深，漆黑一片看不清全貌，像个在咆哮着准备吞噬一切的的黑洞。我丢了个石头进去，大约三秒，传来一声“扑通”的入水声。

我连续丢了三块石头下去，然后对坑底大声喊道：“黑大师，我是白未州，受人所托前来拜访，打扰大师多清修了。”

并没有回应，反而嗡嗡地回音声与扑通声交替在这无人的野外，突兀的诡异。

我又捡了三块石头丢下去道：”黑大师，魏三金让我来找你，你在不在？“

可过了好一会还是没回应……我心里一动，一边解裤子一边道：”黑大师，哦不，黑炭，你不出来我就尿尿了，正儿八经的童子尿哦，包你满意……“

小兄弟刚漏了个了头，一股阴风袭来，一股阴沉寒气普天盖面袭来。我吓了一跳，忙道：”黑大师您消消气，是魏三金说你要不理就这么做的。“

眼前不远处漂浮着一个人形黑雾，张牙舞爪地不停变换着形状，看不清真人。黑雾中传来一个淡淡的女声：“你是谁？魏三金人呢？”

我有些惊讶，听声音黑大师居然是个年轻女子……我道：“我叫白未州。魏三金上个月前出国周游世界去了。”

黑雾渐渐停止了妖娆的变化，一个黑衣女子渐渐露出身形，站在我不远处的坑边，夜色深沉，又看不清脸蛋，显得无比高深莫测，只觉得她仿若双十年华，身材无比曼妙。只听她道：“出国？周游世界？这倒也符合他一贯的闲散性子。你来有什么事？”

我道：“他嘱托我务必在11月11日深夜来这找你，让我转告你他携美同游周游世界去了，预计很长时间不回国。”

黑衣女子沉默片刻，道：“11月11日？携美同游？只有这些？还有别的话吗？“

我有些惴惴不安地说：”他说如果你问有没有别的话，他的原话是，黑炭你啊白长这么多大岁数了白吃那么多米饭了，问来问去的问题永远这么too simple，有时候简直naive。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我可以回答一句，无可奉告。如果你不高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你不相信？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说着说着，我声音越来越小，虽然魏三金再三言称这黑大师不通世事，更不上网，可这些话实在是太欠扁了啊……听不懂也能猜到一二吧。

还好黑大师没并没有动怒，淡淡地道：”哦，他嘲讽我岁数大。“继而疑惑地道：”图森破？内无？无可奉告？很绝望？我想了又想，这些话实在没头没脑，这是什么意思?“

我恶寒，看来黑大师果然不上网，魏三金这恶趣味真是……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只让我原话转告你。“废话，我当然知道这些梗都是什么意思，不过这能说吗……

黑大师低声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都不是什么好话。不过没关系……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有没有说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额，这黑大师怎么有点哀怨的感觉……我道：“这个他没说，只让我转告你，如果你问他归期，他的原话是，他也许永远不回来，也许明天回来……”好欠揍的魏三金，真是没一句正常的人话……

黑大师道走上前，借着月光，我看清了她的脸，顿觉有些窒息……我想起了《西京杂记》里的一句话：”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眉。”原来这黑大师一点也不黑，实打实是个超级大美女，而且极具古典韵味。方才公交车上遇见的女生在寻常人眼中已经很漂亮了，可在黑大师面前简直被秒杀啊……我突然反应过来，忙低下头，自己这般盯着人看太没礼貌，像个没见过市面的山野村夫，而且这黑大师神秘兮兮又本事通天的样子，万一她生气了怎么办？

还好黑大师并没有生气，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这一眼下，我感觉自己仿佛透明一般，浑身发软，我为什么这般没出息……

黑大师转身凝视着天，她淡淡地道：“你不是修行人吧，身上毫无灵气，资质又如此愚钝……”

我囧，小声地说：“不是，哦，是的，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修行人，我是一普通学生……没有学过法术……一个月前，大约是国庆的时候，我和魏三金在机场有一面之缘，他帮了我一个大忙。然后要求我一报还一报，来黑水村大水坑找你，并让我转告刚才说的那些话。“美女给人的压迫力太大，我有些语无伦次。在她面前，我仿佛没有秘密可言，也不想隐瞒什么，忙倒豆子般地交代了来历。

听完说完，黑大师身形一动，转过头来看我，眉毛蹙起：”大水坑？“

我瀑布汗，忙道：”是他反复强调……他说黑水村有个大水坑，大水坑有个大黑炭，让大黑炭别傻乎乎等他，他好男不跟女斗，又善良正义，尊老爱幼，爱护弱小……”

黑大师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挑，周边顿时狂风大作，月光也没来由的暗淡下去，黑暗之中，阴嗖无比。我吓了一跳，黑大师怒了！这还真是神仙一怒，凡人遭殃，魏三金的交代真是个苦差事。

还好黑大师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异象很快又平静下去，她冷冷地道：“他让你这般激我，不怕我杀了你？”

我浑身留冷汗，苦笑：“我怎么知道，他救过我，我不敢不来，不敢不说。”

良久，黑大师道：“你倒也没编排什么谎话，这些讨人厌的话确像他的口吻。既然如此，你与他不过萍水相逢，现在话已带到，一报还一报，你回去吧，就当没来过这里，没见过我，明白？“

我忙说：”如此最好，谢谢大师。“

黑大师没说什么，化作一股烟雾，须臾便不见踪影。

我长吐一口气，这可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