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630》——炮袜子
第一章
三年前的小树伸出枝叶,搭在三楼窗户,我掸了掸窗台上的灰,把窗子撑开,发出吱吱的响声。
高中最后一节课。班主任照辉老师夹着语文资料走上讲台,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让我们复习资料,而是讲了一段我多年后才真正明白的话。
高考过后,我来到挚友家里,他叫刘潇,我心想考砸了,然后找他谈心,希望他也考砸了。
“最后一盒哈根达斯了,我留着晚上吃的。”刘潇停在冰淇淋上的右手,向左平移二十厘米,取出冻在冰箱里的两瓶矿泉水,笑到:“喝水,才解渴。”
我接过水走进房间,刘潇开始打游戏,那样子活像网虫上头,恨不得把眼睛贴在屏幕上摩擦。
我觉得这人要已经不可救药,假如把他这副样子放到戒毒所里,没人怀疑他不吸毒。要是他家有两台电脑还好,我也不必干坐苦等,他玩了很久,我却越坐越不踏实,很想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出去转转?”我看着游戏里,主角阵亡的画面提议。
刘潇揭开矿泉水瓶盖,抿了一口水,眼睛直直的盯着“点击复活”的按钮,说:“你知道这个故事吗?动物园把一只猴子关在铁笼三年,放出来的时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它自己钻进去锁上了铁门,只想着如何在铁笼里安度余生,因为它对外面的世界失去了兴趣!”
我略懂:“原来你要在家当猴子?”
“放屁,这是比喻!比喻你懂吗?”
“哦,猴哥我懂了这是比喻!”
“懂了就好我的意思是,你猴哥我在学校坐了三年飞机,现在只想玩游戏!至于爬山,想都别想。”
我失望的喝了一口水,难以下咽;刘姨面带微笑的拿着两盒哈根达斯走进来,递给我和刘潇。
刘姨讲:“考完了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这些冰淇淋拿去解暑,冰箱里面还有很多,不要客气哈。”说完,她批评刘潇:“好东西自己藏着,让同学喝白水,这孩子真没礼貌!”
刘潇尴尬的红了脸,窥视我的反应,鉴于我俩脆弱的同学友谊,他解释,这是他妈藏着待客用的,就连平时也瞒着他呢。
他的解释,使我想起了三年前,他站在我的家门口,手里拿着刚借到的两百元钱答应我,最迟高二上学期,会把欠我的这些钱还清,哪怕是偷是抢,拿刀打劫小学生也会办到,可直到高中毕业,我也没见到一分钱的影子。这次我没听他的解释,而是带上另一个挚友王佳春,我们重新回到刘潇的房子,依靠数量优势,把刘潇押出房间。
山路上,温暖的晨光,我们踱着小步,吸进带着草香的空气润湿喉咙,透彻心扉,刘潇率先打开话匣子:“先讲好,填志愿的时候选一个都能进的学校!”
初中就是铁哥们的我们一致肯定,带着兴奋决定填交院,我们还养成了每天早上集合去爬山的习惯。热情过后,这样的习惯便被一款叫做英雄联盟的游戏打破。剑南春、禽刘感、麻哥、木糖醇和我成为网吧的常客。我们五个人开着五黑打着永远打不赢的人机笑了一遍又一遍。
有一天,王佳春对我们说:“我不能去交院,我的成绩,父母让我读建院,因为毕业后可以跟着大舅干,更关键是我的分比你们高!”
之前答应的多么肯定,现在却要变卦?我和刘潇不能接受,认为这是背叛!一定要让他填交院,并在今后几天里,我们软磨硬泡,甚至逼迫!王佳春还是坚持进建院,我和刘潇没办法,就把王家春摁住,威胁道:“去交院不准去建院!”
看在今后能一起开黑的份上,王佳春不情愿的妥协了,他告诉我们。
“这样的决定,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母,又要跟他们吵架,打冷战了。”
我说:“阳光总在风雨后,只有革命和战争,才能换来在家里的自由!以后你要经常反抗,经常革命,这样父母才不会把你管的这么严!”
王佳春说:“那这样我不去了。”
我把王佳春按在坐椅上,继续补充:“当然,革命有风险,具体情况具体考虑不能死板。”
刘潇乐的直点头,把他头上那一撮黄毛摇的迎空飞舞,嘴里复读机般重复:“说得好,说得好!”看他那样我就冒火,转而对他说:“你不知道春哥渴了吗?快去买水!”
刘潇愣了一下,看着王佳春兴奋的跑去买水,买完水,刘潇伺候着王佳春,我继续安慰他。
“春哥别怕,鼓起勇气和父母闹,非要去交院父母拦的住你吗?我们仨进一个学校多有意思!”
最后,王佳春‘如愿以偿’的进了交院,我和刘潇没能录上交院,反而靠着冷门专业,被第二志愿的建院录上。
得到这一消息的那天,我们找到正在帮父亲卸货的王佳春。
“春哥,你今天心情好吗?没带刀吧!”我笑眯眯的问。
王佳春放下箱子擦擦汗,问:“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亏心事?”
货车发动机的气浪,卷着灰尘,把晾在阳台上干瘪的衣服打得团团转。脚下的地板,因为爆晒出现拇指宽的沟壑。每一个淡黄的货箱上,都留下了汗水滴成的小点,不久消失……
我,欲语还休。
坐上箱子的刘潇说:“我们要去建院了,交院只能你一个人去了。”
王佳春摸出车上的扳手,向我们喊叫:“你大爷的!耍我不是?”
看见他亮闪闪的扳手,我和刘潇撒腿就跑,王佳春嘴里喊着:“妈卖批”追在后面,这场追逐就像亮红灯的奥特曼,谁也没有坚持下去的体力。我们仨只跑了半分钟,便累的要死要活。
刘潇说:“让他打吧,打死我也不跑了!”
我说:“事情没这么严重,我过去和他谈。”
我来到王佳春的位置,对他讲:“春哥,有话好好说,扳手太重,拿水瓶敲才安全。”我靠着王佳春的右臂,小心翼翼的拿过扳手,朝刘潇丢去。
王佳春红着眼,哭着说:“你们知道吗,为了去交院,我把父母都得罪了!今后我还得帮父亲卸两个月的货!”
刘潇凑过来,恬不知耻的笑着:“劳动光荣!春哥别怕,咱答应你,去了建院我们会经常来看你的。”
王佳春掏出刀子在地上画着圆圈,问:“那,你们说到做到?”
我咽了一口口水:“一定,一定!”
刘潇把屁股往边上挪了挪:“一定,一定!”
再然后,刘潇学电动摩托进了医院,所以我一个人先上了大学。我记得那一天的景象,每当我在深夜闭眼,这段熟悉的画面,便会浮现在我脑海。
那时,一条大道剑指四教,刀刃两旁高大的行道树,伸长枝叶搭建一条天然的走廊,阳光穿透树叶,印在我拖着的行李箱上。
树下……
唉,你踩着我脚了。宣传部欢迎你!买床单吗?第二个半价!让一让,摊子挤垮了!移动wifi套餐便宜又实惠!苹果5分期付,每月只要128……
我带着梦想来到630寝室门口,打开门,一股黑气直扑我的口鼻,我看到床铺,桌子,和地板上满是过期的鸡爪,发霉的包子,生了蛆的内裤。我吓坏了,随手抓住依墙的拖把打扫,却抓到了把杆上一坨软绵绵的泥巴!我想,这应该不是泥巴,于是拿起来检查。嗯,果然是一坨屎,而且还有些历史。
“呃啊!”我仰天长啸,摔掉拖把冲向洗漱台,没水!我绝望的冲出寝室,不停的跑,不停的大喊!
“他妈的,我中毒了!”
除开我,这天没人再到寝室。晚上下起了雨,我睡觉前把厕所那扇破门锁紧,里面还用拖把堵死排污道。带着兴奋和恐惧,还有满屋子的shit,我睁着的眼睛直到两点仍然睁着。好不容易积攒的睡意,又被涌上屁股的屎意冲散!带着满脑子的愤怒,只穿一条nei裤的我跳下床
到公共厕所蹲号。
在蹲坑的时间里,窗外刮起了大风,我突然听见隔壁“嘭!”的一声巨响。
“不好!”我提起nei裤冲向630,边跑边想,坏了坏了,别是我的寝室!
然而的确是我的寝室,我一丝不挂的站在门外,除了一条内裤和我相伴,我孤零零的像是被遗弃的孤儿。
我不甘心,开始拿肩膀撞门,“咚咚咚”的巨响让对面那栋寝室亮起了声控灯,血肉之躯终究敌不过铜墙铁壁,脆弱的意志,又被楼友的骂声打击的烟消云散。一次次的失败使我安静下来,我背靠着门慢慢蹲下。
心想这地方真差!
漆黑的世界,僵尸,异形,厉鬼挤在楼道开会,它们讨论着油炸我,还是生吃我……
不知多久,我朦胧的睡眼被一个人吵醒。
那人说:“哪里来的野人?给我闪开!”
我睁开眼,竟发现此人奇丑无比!我眯着眼打量身前这位凶神恶煞的‘黑鬼’,他身材矮胖,粗腰细腿,鼻梁上戴着个比脑袋还大的眼镜,身上的衣服画满傻不拉几的大嘴猴。
他又说:“听不懂吗?叫你滚呢!”
我漫不经心的站起来,让他开门。心里却在想,这种又矮又丑的人,肯定自小受尽欺凌,所以遇事故意摆出一副很凶的样子,以掩盖自己强烈的自卑,和极度敏感的自尊。但憋的太久了,不在沉默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
他打开了门……
“哎呀玛呀!谁这么不要脸搞成这样!”言毕,带着肯定的眼神盯着我。
“看我干什么!再看把你眼睛挖下来!”憋一肚子火还被误解,我没给这小子好眼色。
这一天,贺泉龙、乔逃、陈书豪陆续来到630,开始长达三年的生活。
刚来学校,630没有电脑,wifi和宽带,只有贺泉龙带来的一副扑克。为了打发时间,我们在寝室中间搭一张桌子,围一圈打牌赌博,在既不知根又不知底的情况下,我们把赌变成喝水,一晚下来我们喝光了饮用水,还有隔壁的一桶桶装水。
那时,我躺在床上感叹大学带给我的第一天真难受,不出意外,隔壁床上的乔逃用即将断气的口吻说:“这使我想起了第一次游泳。”
当然,不只是他想起了第一次游泳,我们何尝不是?这场赌博没有赢家,630的傻逼们后来数个晚上还在拼命喝水。
半夜,我们四人总是讨论……水对生命的意义。
好在厕所一直响起的嘘嘘声带给我们答案――尿太多。
苦于没有电脑网络等高级娱乐,我们连续一周大强度喝水。送水的老大爷接到电话,便得扛着水桶冲刺到六楼,然后诧异的望着我们干杯,后来索性把六桶水摆在门外,供我们提前消费。
那时整天炸金花,吃喝拉撒睡全在寝室。
我拿着牌说:“贺泉龙,这顿饭轮到你点外卖,上次我点的。”
贺泉龙翻出他的炸弹,说:“上次我点过了,这次该乔逃。”
乔逃说:“什么,这么快又到我?好吧,我点外卖了哈。”
后来因为点餐的事,我们一直管乔逃叫大爷。你永远不能想象,当你面对一个耳朵,选择性失聪的大爷时的可笑,你对着他说:“大爷,这次该你给钱。”他却一动不动的打牌。
于是你在心里默念:“傻逼玩意儿!”
他却猛然回头:“说什么呢!听见了哈!”。
快递小哥说:“同学,你们哪位给下钱嘛,不能总是玩自己的,送的盒饭是要钱的。”
我们仨一起喊:“大爷,快给钱!”
许久,乔逃惊讶道:“送上来了?哦,该给钱啦。”
此外,还有一直劝我和书豪吃辣条的贺泉龙。
贺泉龙对我说:“这辣条,味道淡不上瘾的……”
他还说:“这辣条,味道淡,是戒辣的人才吃的。”
起初为了同学友谊,我象征性的吃了第一杆――最后一杆!
后来的日子,我总是在吃最后一杆!直至某天,贺泉龙,绰号小黑。这次他不再主动给我辣条,我仍习惯性的向他索要,他只是收起火因盒,微微一笑:“你该自己买了。”
顿时,没夹辣条的食指和中指空虚无比,我意识到已经上瘾!小黑用同样的方法唆使书豪吃辣条,书豪是好孩子,坚决反对!上了小黑当的我,带着报复心理伙同小黑一起怂恿书豪吃辣条,无果。我开始相信,我戒辣的概率和书豪吃辣的概率一样小。
我们之所以称呼贺泉龙为小黑,是因为他有一张黑色凉席和一套黑色棉被,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脱光衣服睡觉的小黑,靠自己黢黑的皮肤,能完美的融入凉席中,这使得我们经常将他错看成棉被,而忽略他还在床上。我有时就在想,小黑很胖,皮很厚,加之纯墨色皮肤的他,躺在黑色凉席上,像极了午睡的野猪。
早起的小黑很注意礼貌,假如上午有课,他便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下床洗脸刷牙,出门时,又用狗都听不见的声音讲:“上课罗,起床了!”然后悄悄地关上灯,合上门。
书豪一副小眼镜,文邹邹的,喜欢姐弟恋,爱上一位大二的学姐。天天帮她打水,不知在第几次表白失败的时候。有一晚十一点,寝室一片黢黑,他站在桌子前许久,起初我们并未注意他,直到他语重心长的说:“我真没用,只知道打游戏,难怪她看不上我!”还哭了起来,找小黑要辣条吃!
我们惊喜,非常乐意,挣着给他辣条,大爷也不例外!他上床前不知吃了多少根,小黑的半包,大爷的一小包,和我藏在枕头下的五杆辣条。
当他发誓,从今以后积极向上,一定要让她看得起自己!
上床前他再次询问:“你们还有吗?”
我们异口同声:“没了没了真没了,都叫你吃光了!”
我相信书豪会按时上课,认真学习,戒掉游戏!只是第二天,天还未亮,我没有睁开眼,但听到书豪的床上发出响声,我怀疑他在看书,于是躺起来看看。
他把小桌子和笔记本搬上床,正专心打游戏!还有枕头旁,刚从小卖部买来的一包辣条!他坐在床上边吃边打,把烟灰抖进矿泉水瓶子里。
晚上,书豪又觉得空虚,活得没有意义!再一次发誓明天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早点睡,啊!别想太多,睡一觉就好了!”大爷躺着说。
书豪把辣头灭熄:“哦。”
第二天继续打游戏!
刘潇骑电瓶车时,撞上了树。两个月后才来到学校,足见伤的不轻。两个月里,寝室逐渐装备电脑,网络,我们不再大强度喝水,而是各自抱着电脑玩,斗地主也是零缺三,因此并不熟悉的四个人开始退回陌生人状态。
刘潇的到来,使我俩天天鬼混。月初资金充足,所以挥霍无度,月末囊中羞涩,所以饥寒交迫。不好意思这么早透支下个月生活费,走投无路中,我们想起了王佳春,想到打了两个月暑假工的王佳春!我们一致认为他很有钱,因为空间里,满是他和女朋友,各种大餐的自拍照。
挤出最后一百块,我俩搭上去往城嘟的黑车,半夜的车,因为便宜。
到达城嘟火车站,是半夜。搜索附近的旅馆,不是太贵就是不安全,一咬牙一跺脚,花四十块钱在网吧开通宵过夜。
车站的网吧,除了收费的服务员年轻漂亮,满屋子都是九十年代的古董。坐着想睡,睡不着,想玩,摸一摸缺了A和D的键盘――还是将就着睡吧。
打电话通知王佳春,在没有告诉他我们糟糕的财政情况下,王佳春非常高兴,哭诉不适应学校,还盼着我们早日看望他。电话中,王佳春告诉我俩,在车站等至明早九点,然后接我和刘潇。
在城嘟,他也就熟悉车站而已。我告诉他快点,因为网吧七点后便开始撵人!
第二天早上九点,王佳春果然没来!肚子可等不住,我和刘潇开始找廉价餐馆。摸着兜里最后十块,望着菜单上一百二的价格最终放弃。热闹的车站,从来不会同情外地人,就连简易雨棚下的面食店,也把索然无味的馒头卖出了五元一个的天价。
公交亭下,我和刘潇电话轮流开机,通话中,王佳春总是笑着说:到了到了,几分钟。
后来,他终于赶到,中午12点……
当王佳春从公交车后门走出,我和刘潇站起来,抖一抖屁股的灰,激动的说:“春哥,你怎么才来啊!”
王佳春笑眯眯的说:“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刘潇搂住王佳春的脖子,说:“大老远的跑过来,你是不是该请客?”
王佳春脸色大变!
要想人前显贵,必定人后遭罪!两个月暑假工,仅仅让王佳春和新认识的女朋友潇洒了一个月而已!月末的他,早跟我们一样穷!
王佳春盼我们来,是以为我和刘潇会请他大吃一顿!
三个人在公交亭下面面相觑。我说:“古话里,患难可同享,富贵不可同也。”
乌云爬上太阳,吹起了风,马路的车,停停走走,抬头望着即将大雨的城嘟,我们相视一笑。坐上不知堵多久的公交车避雨,是个办法。公交车上的我们,绞尽脑汁如何填饱肚子,忽想起白鸡鸡也在城嘟,打着探望老白的幌子,我们到工院蹭饭。只可惜,王佳春尚未掌握乘地铁的技能,仍带领我们坐比蜗牛还慢的公交车,差一点没能活着蹭到饭!
老白热情,食堂随便吃。完事,我找他借了一百元酒钱。晚上回到交院挤寝室喝酒,喝多了半夜被渴醒;这时才知道喝太多酒半夜会脱水。王佳春找出抽屉里最后半瓶矿泉水,我们仨虎视眈眈地围着均匀分配。
分完,刘潇摇摇水杯:“我这杯比你们少,不公平!快给我匀一点儿。”
为防止打架,我俩给他匀了一点,端着水杯三人吵吵嚷嚷说着以后再不喝酒,说完干了这杯……
之后难以入睡,我们便跑去温江区转夜路。
夜下,铺开毯子,六车道的尽头消失在黑夜,框架楼偶尔闪烁的鬼火,与星空争辉;昂首阔步在马路上,那时,世界属于我们。
刘潇凑到我面前,说:“现在他心情好,快把这事解决了!”
我看着王佳春的背影,犹豫不决。
见我迟疑,刘潇再次催促:“怕什么,你不说,我就说!这儿地大,随便跑!”
我想好吧,刘潇语言能力差,让他说容易出事,我来说成功率更大。于是我点点头,当面对刘潇道出一个“好”字。
王佳春独自走在前面,我朝着他的背影赶过去,又在王佳春背后故意叹气。
“唉……”
王佳春回头问:“咋了?”
我故作悲伤的摆头,反问道:“春哥,你认为事半功倍,和事倍功半哪个好?”
王佳春回答:“事半功倍好,你啥意思?”他满脸疑惑。
接下来很关键,我凑拢王佳春,笑道:“我们仨,老铁了对吧?但我和刘潇笨啊,总犯错误,尽做事倍功半的事来折腾自己。所以烦啊,唉!”
王佳春安慰道:“改呗!人总会犯错。”
我叼一根辣条,叹道:“老夫,有心无力啊!”
王佳春接过辣条:“有屁快放!”
我说:“痛快!实不相瞒,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我和刘潇过来探望你,花两份钱干一件事,那是事倍功半!倘若你能到建院探望我们,自然是花一份钱,就干了以前两份钱的事,自然是事半功……
我话还没说完,王佳春不知从哪里掏出刀子,架在我脖子上。
我冒着冷汗求饶:“唉唉……春哥!把刀子放下,有话好好说!”
王佳春又掏出一把刀子喊:“还说个屁!”说着,用拿刀的另一只手指向刘潇,大骂道:“操你大爷!我剁了你们!”
我大喊一声:“跑!”
我和刘潇撒腿就跑,王佳春睁着满眼血丝杀在后面,就这样,我们仨像逃出监狱的劳改犯一般,在没有尽头的黑夜不停奔跑。
我回过头,继续劝他:“春哥,把刀子放下!有话好好说!”
我喊的太快,不知道王佳春有没有听见,但楼梯里面的灯听见了,它们都亮了起来。
告别王佳春,我和刘潇搭上返程德阳的黑车,还是夜车,因为便宜。
秋夜,离去的城嘟,不再欢笑。德阳,旋转的车轮满载离殇,划过的路灯向后远去,不见了起点。肚里的饥饿,拉长一个小时的车程。十一点半到达建院。
藏在夜幕里,我和刘潇鬼鬼祟祟摸到寝室大门,而一把大锁已然贯穿玻璃双开门中间的把手。我上去撑开门缝,用脑袋抵住缝隙。
“帮我看看,能进入吗?”
蹲下的刘潇对比两者大小,无奈,摇头说:“再撑大点!”
我收回脑袋,重新摆好锁的位置,以保证门能撑的更大。
“现在呢?”我又使劲推了推门。
刘潇说:“这里进不去,我们到后门看看”
顺着小路来到后门,这里不但有防护可以踩,一楼和二楼之间的空调,更是通往成功的垫脚石!
我抡起衣袖,左一脚,右一腿开始攀爬,脚却卡进防护栏,动弹不得……
我说:“愣着干什么?推一把啊!”
刘潇说:“好好。”
试了很久,我开始明白,这高度只是看着能爬,其实只能下,不能上。
刘潇说:“算咯,想别的办法吧。”然后掸开裤腿上的灰,坐在台阶上。
我也从防护栏下来,和他坐在一起。我们甚至幻想在这里过夜,要不是秋夜太冷,这事还真成了。
刘潇决定去网吧,因为身份证里的钱,足够再来一个通宵。我们来到网吧,里面及暖和又热闹,整个大厅响彻着手指敲打机械键盘的声音,除此之外,开黑的吼叫如雷贯耳,玩家们的狂热,似乎使他们忘记时间。
我和刘潇在比较安静的位置坐下,他却打开某播开始看片,我认为大庭广众下,看这不太合适,所以建议换到单人间。
当片里的人打得火热,刘潇敲响空格,画面被暂停。
我问:“干啥?”言毕,伸手点击继续。
刘潇挡开我的手,并把鼠标键盘向后移去,说:“想看就交钱!会员马上到期!”
我转过头,所谓的说:“这玩意儿看太多对身体不好,续费就免了吧。”
刘潇说:“这样啊,那我找些人合资呢?”
我愣了一下,说:“如果合资的话还是可以考虑的,毕竟身体这东西还是可以养回来的。”
‘观影’至凌晨,上眼皮和下眼皮打的不可开交;直躺椅睡觉并不舒服,但饥饿和带着困意的疲劳,让我俩很快入睡。不久,我的脖子被硌的生疼,难以再睡,我便拉开窗帘,看见宝石蓝镶在天边。
电脑屏幕上时间六点,我想着是时候回寝,便敲醒刘潇,大步踏出网吧,奔向舒服的寝室,温暖的床!
刚开门,一股凛冽的寒风钻进骨头,我们俩不约而同叫道。
“冷啊!”
习惯网吧整夜的暖气,突然走进凌冽的寒风中,掉进冰窟窿的身体颤抖着抗拒,深入骨髓的寒气!不到一公里的路程,走出了爬雪山的悲壮。路,显的那么远。
来到门口,鼻涕是大开的水龙头,不住的往下掉。
门,任然没开。
我看见食堂小吃店亮着灯,心想买点东西填饱肚子,爬进去,用最后四块钱买一小份的凉面,我俩坐在空无一人的食堂大厅,将少的可怜的面食一人一半分开。吃完,我环顾漆黑的食堂,已确定这里没人,然后喝完碗里的油,感叹道:“没吃过这么香的!”
第二章
东湖山腰,一辆宝马汽车在冲进水里喂鱼的瞬间刹住,把上周才浇筑的道路,拉出两条长长的黑带。车内亮着灯,一男一女在里面争吵,刚才的迫降似乎与这有关。
驾驶汽车的女孩拉起手刹,把副驾驶的男孩浑身上下骂了个遍,究其原因,是因为她发现了一张亲吻照,而上面的女子不是她。女孩拽着男孩衣领问:“照片上你搂着的女人是谁?说不出来我跟你没完!”
说出这话,她疯狂的拉扯男孩,就像捕猎的母狮,用锋利的爪子撕扯血淋淋的猎物。她气势很足,似乎站在了制高点,有理由把男孩往死里骂,并且还动起了腿,往男孩肚子踹,将车踢出了车震,没完没了的,到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刨开胸口见真心的架势。
男孩被打懵了,没见过她这样,就像走火入魔的老妖婆。男孩内心的色胆虽大,奈何胆量奇小,他护着眼镜说:“我没有乱搞,是她强行搂我,这些照片是胡乱拍的!”
他以为女孩会信,但他忽略女性较之男性,是不在同一个生态系统的神奇动物,把其她女孩当做兄弟哥们一般的嗨,对处于恋爱期间的女孩看来,如同自己养了四年的猪,跑到邻居家被咔嚓一刀剁了下酒!这帐还算得清吗?所以女孩继续撕扯男孩的衣服。
在扒光男孩的衣服后,她回到位置上停住手,闹着哭:“你变了,对我冷漠了!”说着,脸颊的泪水,在雪白的肌肤上淌成了大江大河。
男孩听到这儿可着急啦,他对她的爱,是有海枯石烂的决心,日月可鉴的真心!所以他安慰道:“烦不烦,哪有这么多爱?爱能当饭吃吗?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空间,不能一直把你放在里面啊,我们都需要给彼此留下独处的时候吧。”
女孩听见,猛的抬头,盯住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因为她果断地意识到――猪,真的跑了!这时,她将凌乱的头发扎在脑后,红着眼说:“你想要独处是吧?好,成全你!”然后拿起男孩的手机,打开车窗抛出去。男孩隔着车窗,亲眼看见自己的肾5,似流星般,在夜空划出一道明亮的抛物线,最后精准落进沟里。
男孩大叫:“你疯啦!”并瞪大了眼,恨不得把眼圈全鼓成眼球!吼完女孩,男孩急忙打开车门,奔向草丛里的泛泛白光。却没料到,前脚离开汽车,女孩便把车门给关了。
宁静的黑夜,内燃机宽宏的气缸,肆无忌惮的咆哮。此刻,她对他的恨,毫不保留的宣泄在了油门上。男孩寻得手机,追着汽车喊:“错了不行吗?把车停下来,有话好好说!”
女孩探出窗头,头发迎风飘舞,她说:“不是要独处吗?现在就给你,好好享受去吧,享受完自己搭车回去!”
男孩的小短腿终究追不过宝马的速度,他朝着远去的车子大喊。
“钱包还在车上!”
学校里,四栋围成口字形的大楼灯火通明,好似举办着篝火晚会。这里时差颠倒,离最有生气的凌晨还差两个小时。630寝室里我们开着三黑。正玩着,手机响起,小黑打来的,我接通电话,小黑先说:“老表,快来救我!我在外面,钱也没带手机马上关机了!”
这个电话我想了很多,比如小两口又闹架了,或者他和女友甜言蜜语腻了,想吃点开胃菜,便打起我这个菜包兄弟伙的玩笑?我觉得有诈,所以就说:“龙哥别慌,看看周围有没有路牌,或者某某饭店之类的?的士司机熟悉城市,给条线索我们搭车过来。”其实是告诉他,你自己打车回来不行吗?
小黑说:“没有,这里全是山!”
我问:“山叫什么名字?石头山?石头洞?”
小黑说:“不知道!”
我挠挠头:“一问三不知,这就很麻烦呢;把你现在的情况详细地讲解一下吧。”
小黑说:“只有山全是山,前面还有一条湖,湖边有人照婚纱照,烧烤,沙滩还有……”
“还有一位老船长吧,哈哈哈!”
手机:“嘟嘟嘟……”
“唉怎么不讲话了?”
询问数次没有响应,我便将手机搁置一旁,并且越远越好。因为大爷早就在旁边示意开黑,蹲在板凳上的他,又频繁的点着刷新,似乎用了十年的古董笔记本打游戏卡了,只是因为刷新没点够。大爷说:“开一局哈,都准备下。”
我就没多想,也回到游戏中:
我说:“大爷,你去插眼。”
大爷说:“你辅助你去插。”
“我怕被杀,你有位移你去插!”
“我脆你肉,你去插!”
“你插。”
“你插!”
“你先插。”
“你先插!”
“你究竟插不插?”
“等啥子嘛,你倒是插呀!”
和女朋友电话约会的书豪双手操作着英雄,再用斜歪的脑袋,和上顶的右肩,夹住电话,就像落下残疾的歪脖子病人一样好看,书豪说:“亲爱的,我不是在宾馆,也没在外面,给你讲了啊,在寝室。这声音不是两个男人的在开房,是两个室友在开黑。难怪你会这么认为,大半夜两个男人你一句你插,他一句你插,难免会想歪。”
听见这番话,我和大爷被泼了一盆冷水,脑子里嗡嗡作响,满是被恩爱秀成的浆糊,这孙子秀我们一脸恩爱不说,还将他与我和大爷不曾有的友谊,肆意践踏以突出他还有个女朋友?
大爷还是蹲在凳子上骂:“狗男女,迟早被恩爱秀死!”
可书豪只是沉睡在电话喇叭的醉梦良缘里。这些反对的声音在他耳中不过是清风拂过衣袖。至于操作的英雄被打成提款机,也只是轻弹键盘发出“问题不大”四字,似乎早已看淡游尘。但女朋友一旦挂断电话,书豪便是憋了几千年才还俗的老和尚――尽情放肆自己的七情六欲,换了个人似的,在游戏里又骂又跳。
电话再次响起,小黑打来的,我划开手机,问道:“小黑啊,啥子事呢?”
小黑说:“电池没电,我凉了一会儿,听人说这里是东……”
“懂什么?懂什么?你倒是说完啊!”
“嘟嘟嘟……”挂了电话,我重新打过去。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嘟嘟嘟……”
我估计真出事了,否则他不会这样,可身后两个不一定信啊,所以我得把情节讲严重点,于是我转过去大喊。
“不好啦,小黑被绑架了!”
书豪正在喝水,不出意料,他噗呲一声喷出农夫山泉……
我说:“小黑被困住了,怎么办,报警吗?”
大爷说:“且慢”容我想想。
一直视警匪片为文化食粮吃的大爷来讲,片头报警,只为警察在结局的到来做伏笔而已。结合看电视的“亲身经历”大爷眉头挤成一条线,说:“电视上这个时候报警,警察不都以,失踪未满二十四小时不予立案吗?”
书豪干脆,开门见山:“他有说在哪里吗?”
我回忆:“没有,他不知道在哪,但提到那里有山,湖,有人拍婚纱照,有人在沙滩上烤烧烤。”
大爷扯拢一旁的笔记本开始搜索:德阳适合拍婚纱照的地方,接着本地搜索关键词,湖,沙滩和烧烤。电脑给出的地点有东湖山,阴灵山和义阳山。我想起小黑说过东什么,没错的话他在东湖山!
我告诉他们,去东湖山找吧。大爷也同意,一来找人,二来全当散步,没什么不好,因为这段时间总宅在寝室,满身的霉气也该去外面透透;奈何懒会生根,时间久了出去的冲动也便不在,正好今晚‘出师有名’带着名分出‘远门’才有动力。
听说要出去,书豪不肯了,还往厕所钻,说自己肚子痛。我和大爷踢开门,把他揪了出来,又把他裤子提上。
书豪说:“现在十点半,依宿管会这帮人的脾气,会放我们走吗?”
听见宿管会就像摇晃的可乐瓶――来气!我说:“哥想出寝室岂是宿管会管的了的?今天带你们走条近道!”语气就像这条路我已走过千百次。其实是上次和刘潇没爬上去的墙。过后出发,我们三个眼镜并排着,大步走向二楼没有防护栏的窗口。在吃完一根辣条后,趁着没人的间隙,一个接一个翻出窗台,踏着空调机,踩在一楼窗口防护栏,登上了广袤的水泥地!
情况应该是这样的,不过发生了点小意外。
宿管头子喊:“谁!你们在干什么?小潘老陈大鼻东,把他们扯回来!”
宿管三狼拔腿就跑,生怕迟疑一寸,到嘴的肥肉会从窗台飞走!一人一个,顺势扯回,因长年瘫痪在床,失去行动能力,而卡在窗台的我们。
“带走好好盘问,这个点今天收获不小啊哈哈哈!”宿管头儿吹着哨子,得意的像是中了五百万。我发现里面有小潘,小潘和我们很熟,若不是老大在此,他定不会阻止我们。
我对小潘说:“头狼如此高兴想必待兔已久吧。”
作为下届老大内定人选的小潘,喉动嘴不动的说:“少废话,你们死到临头啦!”
听这话着实头皮发麻!难道要让我们挂着检讨书,站在国旗下大声朗读?我不敢想,接着说:“潘爷!小弟今天是要干大事的人,您真得放了我们!”
压我后背的小潘恶心道:“放屁!查的严,不是你们造成的?如今失踪的大学生,真的离你们很远吗?”言毕,猛推我后肩,示意转过去。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在一楼的宿管办公室。夜幕下的宿管办公室,老旧的窗户不仅泛出淡淡黄光,窃窃私语也从缝隙悄悄溜出来。
一个人问:“听说二楼要烧防护栏?”
一个人答:“不会了,老大在主任办公室立下军令状,要带头消灭翻墙离寝现象!”
“消灭的了吗,他哪来的自信?”
“他还真有这个自信,他分析,现在的学生为了上网,早已看淡生死!烧防护治标不治本,二楼烧完防护,就会在三楼翻墙,三楼烧完防护,就会在四楼翻墙,四楼掉下去可得了!”
“有道理,要不怎么在加班呢。”
一伙人缓缓走近,我很不幸的压在前面。来到办公司,宿管老大一边打门,一边朝里面喊话:“开门开门,锁门干什么,在睡觉吗?”
“来了,门开请进。”
走进去,宿管老大伸出叉腰的右手,指着名单讲:“好好登记,明晚开始,这几个人和他们的寝室要严加防范!”
会员异口同声:“好的老大!”
我还被压着,又看见这架势,一伙被宿管头子洗脑的会员嗷嗷叫,心想这一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小黑危在旦夕,我等又身陷狼窝,危急关头,不甘屈服的大爷给我使了个眼色。
他自以为这眼神的内容装着宇宙。我领悟了一下――他应该是饿了。
看情形,若要脱身必少不了小潘的帮助,我抓紧救命稻草不肯放手,靠拢小潘恳切地解释:“小潘,我们不是去玩,是有要紧的事!帮帮忙吧放我们走!”
熟人好说话,是熟人也得计较利益得失,中国人用圆滑区别于外国人。短暂的沉默,小潘轻指大门,说:“大门锁着,看见了吗?”小潘让我朝大门看去。
我说:“看见了啊,门锁着呢!”
小潘说:“若门开一条缝,敢闯吗?真有天大的事,值得顶着处分跑出去,祝你们成功。只是去玩敢闯吗?为玩顶处分不值得,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他日活遭罪?”
我说:“想清楚了!”
小潘说:“那你是?”
我说,闯!
这声“闯!”是英雄就义的气概,壮士赴死般坚毅,小潘极力镇定,心里却已风起云涌,他带着最后一丝质疑,把我松开,再问书豪。
小潘问书豪:“真的吗?”
书豪一副小眼镜,文邹邹的看着老实,所以小潘比较相信他;但,国家各大电视台告诉我们,越是书生气息浓厚的人,往往在阴谋揭晓时,反而是变态。
就好比书豪,这个在小潘眼中被定义为‘老实’的人。
小潘问:“书豪,你老实,你们出去到底要干什么?”
老实人如实回答。
“小黑他,可能快不行了!”撒完谎,又在眼角挤出两滴猫尿。
小潘眨巴着眼睛,佩服的望着我们讲:“好,好,好,我错怪你们了,走吧走吧。”说完,小潘敲了敲正在登记的桌子,对另两名会友说::“我有事出去下,马上回来。”
登记的说:“去吧。”小潘便离去,走前将大门开了一条缝。
那扇拯救小黑性命的大门终于被打开,如此,我得意的号令书豪和大爷。
“你们听着,门已经打开,我们冲出去救小黑,都别怂!”
他们回答:“嗯!”然后就跑了出去,差点把我丢下。
夜晚,13栋寝室大门下人烟稀少,安静的只剩飞蛾撞击路灯的“砰砰”声。我们的大喊招来了所有宿管会,我们拼了命的跑,他们拼了命的追。
我回过头大喊:“崽儿们,记住了!爸爸是630的杨芸骁!”
大爷回过头大喊:“崽儿们,记住了!爷爷是630的疯能逃!”(袁凌峰、张能、乔逃班级逃课大王三人组。)
书豪回头大笑:“对对对,记住他们是杨芸骁和乔逃,我是660的刘潇!”
“去你大爷的,他也是630的人,他叫陈书豪!”大爷和我一起喊!
东湖山的树林不过是更年期男人的头发,远达不到高山密林的地步。偶尔夜跑的百姓,沙滩舞的大娘,还有不远处前来郊游的学生,都把东湖山热闹起来。倘若是白天,熙熙攘攘的人流,能把东湖山的水给蒸发掉!
被女友抛弃的小黑,躲在树底瑟瑟发抖,又如死神立在身后般紧抱一双晃动的大腿,时而又紧抓树干大哭,好似拽着魂儿不让牛头马面勾走。可人都有审美疲劳,当然也就有审恐疲劳,害怕的久了却没出什么大事,小黑便迈开不再发抖的双腿,涉足“恐怖”的东湖山。
山上热闹,山下也不冷清。我们在甩掉宿管会后,打着出租来的东湖山脚,到达山脚,望着树林,大有一副超级英雄拯救世界的气概。
大爷说:“海拔有点高,我爬上去会缺氧。”
我懂他的意思,就说:“这里有观光车,不过时间有点晚,开高价都不一定发车。”我指着门口停放的观光车说。
大爷说:“钱的事儿,就不是事!”说着往亮灯的保安亭走去。
黢黑的大门是张开的虎口刮出一丝寒气,左右摊开冰冷的栏杆,将我们拒之千里之外。大爷孤身一人,走向那里。
大爷问保安:“老板,发车不呢?”
保安把挡住脸的报纸往下拉了一点点,然后又拉了一点点,说:“不发。”
大爷来劲了,想必是开门见山没谈钱吧。秉着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信仰,大爷把发车的价格讲到三百,可门卫仍不同意。今晚的大爷是擦粉进棺材,死要面子,较上了劲,敢为学术献身,一定要证明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理论是正确的!突然语出惊人,开价一千一趟。
门卫心里一惊,放下报纸说:“成交!”
理论果然没错――磨,动了!一旦证明死紧死紧的磨推得动,大爷便两手一撒――不推了!
大爷对保安说:“做梦去吧,老子给你烧两亿冥币!”
门卫当时就跳起来,大喊:“给老子滚出去!”
他俩差点打起来,要不是李大爷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李大爷说:“小陈啊别捣乱,现在你回小区值班吧!”
原来拉屎回来的李大爷才是值班门卫。因为拉肚去买药,请旁边小区的陈保安暂时顶班,返程路上肚子疼得厉害,方才蹲完茅坑回来。
此刻,陈保安回到小区,李大爷继续执勤……
大爷紧盯李大爷,眼神的交锋中已然厮杀三百回合不见上下,达成协议现场厮杀,继续证明他的理论。
大爷说:“老头,给你一千块,带我们上山。”
李大爷把报纸拿起来遮住脸,说道:“路口招呼一辆出租车,五块起步价,上山搞定。”
大爷方才如梦初醒,惊得下巴着了地,原来可以这样。
山上有一队徒步协会,他们一共三十号人,三十一号人,这些爱好旅游的学生们,在满是蛐蛐的草坪里,摊开场子忙活着烧烤。湖边泛起的浪花,微微浸湿酥软的沙滩,萦绕着欢声笑语搭建帐篷,沙滩上印下了串串脚印。
我们下了出租车,大爷付的车费。下车的地点在山顶,站在这里有一种想跳下去的冲动,从未见过世面的书豪,望着灯火一片的城市感叹。
“好美!”说着还往悬崖边走,要不是大爷发现,书豪第二天准能登上头条!
因为夜黑无光,书豪没注意前方是悬崖,在他即将踩空的瞬间,大爷跳上去,把他拽了回来!
大爷喊:“书豪!”然后冲上去抓紧书豪的皮带往后拽!悬崖边被书豪踩下的石块,顺着陡坡滑下,许久才听见落了地!我打开手机电筒走过去,确认伤亡情况,好在无事,只是大爷用力过猛摔在地上,书豪经刚才一拽,连退数步稳住。
一脚踩空,突然被扯回;书豪的膀胱经历了史无前例的尿意!大爷这一抓,拯救了书豪的性命,也拯救了书豪的膀胱!裤子只是微微润湿。
大爷骂他:“傻子!”
书豪说:“大爷,你没事吧。”
“悬崖啊,你没看见!”
“对不起,晚上没注意。”
我说:“没事便好,没事便好!都把灯打开,注意安全!”
终究是有惊无险,我们在树底下挨个揍完书豪后,又重整发型,平复心情继续上路;只是行道树的枝叶越过篱笆,偷偷摸摸地扎着我们帅气的发型,可怜大爷昨天才烫了五百元的头。
“小黑!”
“小黑!”
“小黑!”
我们边走边喊,只是迷宫般的小路差点把我们带下山,好在那扇大门让我们知道走错了地方。找满一个小时,夏夜湿热的空气把我们闷出满身大汗,野草里长出的凉石上口生得平整,呼唤着我们的屁股,我们仨每人一个角落瘫坐上去。
大爷左脚刮着右脚的泥巴,说:“他究竟在哪儿!”
书豪抓紧衣口扇着风,说:“再找一圈咱就回去吧。”
我看见一群学生在对岸搞活动,羡慕沙滩上欢作一团的人群,吵吵嚷嚷给我打着退堂鼓。我想,去看看吧,就站起来往那儿走。
红橙黄绿蓝的花朵绽放在黄色底片上,鲜艳的帐篷热闹的晚会吸引眼球,我向着那一片欢乐走去。
没走多远,背后的第六感察觉――有人跟踪!当一片竹叶飘过眼角,我猛然回头!
跟踪我的唐建秋说:“杨芸骁,真是你呀!”
向后看去,此人正是是唐建秋!跟在身后许久的唐建秋,挂满笑容向我打招呼,他说:“你咋在这儿呢?”
我说:“来找人,那你呢?”
唐建秋笑到:“周末的活动,东湖山烧烤加露营,路上还捡了一个人呢!”
老友见老友两眼泪汪汪!短暂的寒暄后,唐建秋的职业病又开始发作,他说:“下周我们去光雾山,来吧妹子多哦,会友需要你――费用一百二。”
我呵呵一笑,想起他发家的黑历史。众所周知,建院僧多粥少,女生掌中宝。但凡有女生的协会,必然招引大群男生报名。
唐建秋是徒步协会的创始人,他深谙在建院想看女人,都只能到食堂看打饭大妈的艰苦情况,瞅准这一点,他最先攻破各女生大楼,日夜守候在女生宿舍宣传自己创建的协会。
度过最艰难的无人期,用手数着一个又一个女生的加入;当他觉得资本已经足够,八百年前立的杆――老光棍,从没谈过恋爱的唐建秋,日日夜夜读着俩女生的名字,好似自己拥有佳丽三千的感觉!又在报名册的头两行,用大红签字笔,大大地书写上这俩个女生的芳名,想以此招引和尚吃粥!
而后觉得效果不大,两名毕竟太少,索性开始乱编,什么杨美丽,张美丽,肖美丽之类,一看便知是女生名字的胡乱填在上面!效果可是惊变28天!短短一月报名人数竟达300人!
故唐建秋肯定女生是他发家贵人,所以首征带领绝大部分女生,以报知遇之恩,去爬全川最难爬的雪山!男同学少的可怜我便是其中之一。记得本来能在下午三点到达山顶,却因为女生矫情,一路上走走停停,严重拖延行程,不得以在凌晨登顶!
我一个人背两个人的货!
我含蓄的拒绝:“额,我考虑考虑!”
唐建秋说:“不瞒你说,雪山这一趟我的确没安排妥当,至此我一直在反省,既然是学生,就不应该挑战这么高的山,现在选择低矮的东湖山就很正确,你看看大家多开心!”话没落地,牵着我去烤烧烤。
来到他们的营地,烧红的煤炭扑面而来阵阵热浪,烤架上,雪花牛肉融合孜然的香气,刺激着每个人的味蕾。
唐建秋递给我一串,说:“来,尝尝吧!”
观察了下,我挑剔地用食指和拇指夹住黑白双煞的烤串,但看在肚子的薄面,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试探它的味道,脑海里竟然浮现神农偿百草的画面。当触碰在烤串上的舌尖,感受到牛肉的肥腻,孜然的香气,觉得正合我意!几串下肚,又觉嘴巴干痛,原来是盐放太多。
我吧嗒吧嗒嘴,说:“这盐是降了价还是不要钱了?”
旁边座位:“就是,咸得很!来喝水”言毕递给我一瓶矿泉水。
我接过水谢道:“兄弟真客气!”
拧开瓶盖
③
②
①
啪!――我抓紧水瓶拍在这人脑袋上!
……
两小时前
走投无路的小黑遇见唐建秋上山的队伍,看见她们背着帐篷和美食,想来无处可去便打起了女生的主意。
孤身一人的他正好施展才华,善于撩妹的小黑眼镜很大,但发掘美女,鼻子却是急先锋,小黑抖掉身上的灰尘,凑合上去嘘寒问暖。
小黑找到一个女生,对她讲:“你是到东湖山旅游的同学吧?赶巧我也是,不过第一次来不认识路,朋友先上了山,正等着我呢!不如这样,我帮你提个包,顺便跟你们一起上去。”
小黑的聪明之处便在于知己知彼,懂得掂量自己的份量,在自己手握一个团的情况下,绝不会向一个旅发动进攻,他的目标是一个班。
姿色稍差的女生自然没有男生献殷勤,所以身上满是包袱,每一步走的极为艰难,活生生把自己逼成女汉子。可是再硬的女汉子,遇到真汉子帮忙,难免会少女心作祟,春暖花开。小黑虽,丑可演技大好,从女生香肩褪下包裹时,配合眼神交流,暗送秋波。从来没有享受被爱的女生,哪能经得起老司机的猛攻?几个回合下来,两人便是有说有笑,情侣一般。不明真相的爬山同学,见两人谈笑风生,也以为是情侣,故而不再当他外人。
可唐建秋是机灵人,嗅到了陌生的气息。他的协会,他组织的活动,不能让任何一位同学受到伤害!于是唐建秋上去盘问小黑的来历。
唐建秋问小黑,他说:“同学,你不是会友吧?”
小黑说:“哈哈,学长您放心,我也是来旅游的。附近,附近的学校,建院的学生!”
中国可谓地大物博,土地太大,走远了就难遇自己人――老乡。虽然学校离东湖山不过十几公里,可对于徒步的协会来讲,已经很远了。能在“外地”遇见“老乡”,“建院的老乡”自然亲上加亲!简单询问学校的概况,小黑一一对上。
唐建秋兴奋地讲:“没错了,同学入会吧,会里妹子多哦!”
小黑热泪盈眶:“学长,其实我已经是协会的人了,今天跟定你们了!”
唐建秋也落泪了,他说:“要是建院的同学,都能像你一样爽快又坚定,壮大协会指日可待啊!”
两人高谈阔论,规划未来,指点江山,美好的蓝图已然呈现在他们眼前!大有相见恨晚的感叹!恨不得娘胎里就认识!
话不多说,唐建秋带上小黑,一起招呼场子!小黑明白自己‘倒插门’的身份,所以撑帐篷,搭烤架和撸串这事儿不敢怠慢!几轮下来,把他忙的又累又饿又渴,所以抓起掉进盐罐的肉串便吃――没两口,舌头咸成腊肉。
抱过水,小黑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忽听见身旁的人抱怨……
“这盐是降了价还是不要钱了?”
热心肠的小黑取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说:“就是,咸得很!来喝水”
“兄弟真客气!”
水瓶突然拍在小黑脑袋上!
……
“老表!”
“小黑!”
“为什么拿水瓶敲我?”
“因为看见你我兴奋啊!”
我终于找到了他,那时纷飞的灰蛾围绕在身旁,杂草里跳出的虫子胡乱钻进裤腿,如此美丽的夜幕中和小黑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问:“为什么不借部手机回电话?急死我们啦,直到现在,乔大爷和书豪还在担心你的生死!”
小黑说:“这里太忙,忘记回电话,再说我一直认为你们不会来!想回去了,带我去见他们吧!”
我点点头:“好的,跟我走!”又想到什么,就停住脚步问他:“你没潇洒太久吧?”
小黑满脸笑容:“哪能啊,我都和她们乐呵俩小时累死了,带我走吧!”
听到这儿,我的心就凉了半截,我想这真是没良心的畜牲,这一趟我们仨担心的要命,这小子竟然把我们抛在脑后,连电话也不打!
我想整他,但嘴上没说,我悄悄给大爷和书豪发短信,告诉他们,小黑把我们骗了。
小黑跟着我,我在记忆中搜索那块石头,沿途的路并不熟悉,好在玩手机的大爷和书豪,脸上映着屏幕反射的光。我这只大“蛾子”不久便找到他们。
当小黑感激地扑向他俩,我站在后面大喊:“磨了他!我们找的好幸苦,这小子居然耍的好痛快,你们知道吗,他在山上烧烤,还有露营,又和女同胞们玩的疯狂,早把我们给忘啦!”
大爷喊着:“他妈的!”书豪骂着:“操你大爷!”直奔而来,抓住小黑抬到柳树下摩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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