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变世界》——夜生白霞

第一章 反复日常的崩解

澈亮的天空，周围漫着稀碎的人语，而与之相对的是染血的货车，以及惨死的女生。

宁名被定在原地，恐惧让他想要转身逃离这现场，而又让他无法挪动一步。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熟悉的铃声在脑中炸响，宁名像是溺水的人猛然浮出水面般逃回了现实之中。

他揉了揉眼，重新确认着身边的环境。

宁名发现自己正躺坐在自己的床上，之前眼前浮现的惨相原来不过是一场梦。

为了甩掉梦境所带来的震撼，在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后宁名才推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开始准备今天的早餐。

“没想到，我还是会做梦啊。”把面包放入烤面包机后宁名自言自语了一句。

宁名是一个普通的高二学生，仅此而已。他的父母出国已久，让这么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独自生活。硬要说他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从不知何时开始他已经失去了做梦的能力。

说是这么说，其实不过是日复一日地“一夜无梦”。今早从噩梦中惊醒，着实让宁名吓了一跳，不如说有点惊喜。

人们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宁名大概也能猜到他为什么会长期无梦。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的人生太普通了，普通到宁名已经对它失去了期盼。

明明像这种高中少年独居的ACG作品惯用设定应该让人生变得非常有趣才对。

然而这种好事落到宁名头上时，他接下来的生活却没有如期望中像恋爱喜剧一般疯狂展开。

他现在仍然像条咸鱼一样每天上学放学，回家玩玩游戏看看动漫打发时间，日复一日没有任何激情。

生活没有给他任何能够改变的选项，他的生活已经单调到甚至能够预知明天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想象这样无趣的生活重复十七年是什么感觉，宁名一直很后悔为什么没有要求父母带上他一起出国。

宁名自出生起就在这座城市生活。小学，初中，高中，都在同一条路上。光是上学的路他都重复了十七年！更别提这个城市因为没多少年历史而仅仅只有一所小学、一所初中、一所高中了吧！

临山市根本不是一个多么大的地方，宁名对这座年龄只比他大三岁的城市了如指掌。仅仅十多万人生活在这里，除开工业区以外围着临山市边缘开车转一圈都用不了两个小时。

他厌倦了。

这样的生活很无聊，不是么？

但是没有办法，生活就像一个怪圈。谁也跳不出去。

就像他现在洗漱完了来到厨房烤面包机就会正好把烤好的面包弹出来一样。

吃过早餐收拾了一下书包宁名便推开家门朝着所就读的临山高中走去。

一路上有不少和他一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们也在向着学校步进。除此之外，还有些比宁名年纪略小几岁的孩子们也在朝着这个方向行走着，他们是要去稍微再远些的临山初中。

“早上好，老李。”“早上好，老张。”

旁边的学生像晨练偶遇的老头一样打着招呼，这些对宁名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了。

“GoodMorning！挚友！”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从后面伸来一只手勾住了宁名的肩膀，“今天早上看起来也是激情四射啊！”

这就是他的邻居，王志新。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可以算得上一个怪人，但不得不说他确确实实是宁名的“挚友”。

由于临山市教育体系的一线化，这个城市所有同龄人都可以称得上同学。而自上学以来这两人就一直同一个班，十七年的邻居缘再加上十年的同窗情大概就是他们之间的羁绊。

“我说，我哪里看起来激情四射了？”宁名明明和平时一样面瘫。

不过这也是王志新的惯用台词了，每天早上打招呼都是这么一句，宁名已经彻彻底底地习惯了。

“挚友今天不打算和我一起激情四射吗！”王志新似乎十分惊讶地反问道。

宁名已经疲于吐槽了，如果再说些什么王志新还会说出些更加无厘头的话出来。

于是宁名有些不耐地抹了把脸，独自加快了脚步。

见宁名和平日一样没有多说什么，王志新便紧跟着一起朝学校走去。

…………

“铃铃铃——铃铃铃——”

上午的课程在秃头的物理老师一句下课中画上句号。

“挚友，我们中午去吃那个吧！”王志新先宁名一步收拾好书包凑上来挤眉弄眼道。

“又是那个，你难道不会腻的吗？”宁名白了他一眼。

“世界上不存在会对华夫饼厌倦的人类！”王志新异常坚定地宣布道。

“不，你面前就有一个。”宁名有些无语地盯着他。

闻言王志新满眼不可置信地迅速消沉下去。

但这并没有结束，以宁名对他的了解，五秒钟之内他就会……

“没关系！我们再去吃一次！我相信换个口味就能让你彻底改变看法！”

……重新提出去吃华夫饼。

总是这样，因为有王志新的原因，宁名已经把四十七种口味的华夫饼轮流吃了个十几二十遍。

“你真的是一如既往地沉迷于华夫饼。”宁名轻轻叹了口气，默示着接受了他的提议。

除了少数时候宁名实在是对华夫饼感到恶心反胃，一般都会答应和王志新去附近的商业街用华夫饼来填饱肚子然后再去电玩城里消磨一下午休时光。

总是这样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日复一日，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怎么了挚友？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舒服。”王志新拍了拍宁名的肩膀，“来，草莓芒果华夫饼。”

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到了商业街里专门卖华夫饼的店中。

“没什么。”宁名接过华夫饼开始吃起来，但紧锁的眉间仍然没有舒展开。

“想开点啦，别老觉得生活无趣。”王志新真的是很懂宁名，“看，至少我们还有华夫饼吃，不是吗？”

但宁名没有回答，伸手将最后一口华夫饼送进嘴里后他便缓缓站起身来。

“是去电玩城吗？”

王志新问道。

“不然还回去教室里自习吗？”宁名白了他一眼。

在路过商业街的小广场时，宁名遥遥看到在广场另一头的路边聚集了一大群人。

“嘿，你看那边好像很热闹，我们也过去看看？”与宁名同行的王志新也发现了那边聚集的人群。

“好吧，反正打发时间去哪都一样。”宁名点了点头，跟着王志新朝着那边的人群走去。

越是靠近人群，他们越是能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不详的气氛。

穿过人群，宁名看到了——他的梦！

第二章 噩梦交织的现实

眼前的马路就是这起交通事故的现场。

车头略微凹陷的货车停在了路中，肇事的司机正坐在路边失了神般地不断抽烟。

而倒在血泊中的女生，恰好是宁名所认识的一个学妹，白诗怡。

宁名的大脑如宕机般无法思考。

宁名被定在原地，恐惧让他想要转身逃离这现场，而又让他无法挪动一步。

这不是梦吗？快点醒来啊！

“挚友，你没事吧？”耳边响起的并不是宁名所期盼的闹钟铃声，而是王志新关切的话语。

宁名狠狠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一景一物。

王志新的手攀上了宁名的肩膀，似乎是想要让他安心一些。

噩梦成真？

这怎么可能？！

宁名猛地转身撞开人群向远处逃去，但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无力感让他的脚步逐渐变得缓慢下来。

宁名俯下身用双手撑住膝盖猛烈地喘息着，尽可能多地让自己吸入大量的新鲜空气。

而此时王志新已经跟了上来，他缓缓把手放在了宁名的背部轻轻拍打着。

“第一次这么近看到车祸现场吧？”王志新的脸色也不是太好。

闻言宁名依旧在大口呼吸着，虽然王志新说的没错，但真正让宁名如此恐惧的事他并不知道。

好一会儿，宁名才慢慢抬起头来。

“白诗怡就这样死了？”

他微微张嘴，从咽喉中挤出几个字来。

“白诗怡？”王志新有些疑惑，“你认识刚才那个被撞的女生吗？这么惨烈的车祸，恐怕是不可能活下来了。”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宁名再次被无力感所包围。

“节哀顺变。”这次王志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手放到了宁名的肩膀上出声安慰着。

“这不可能……”宁名还是没能接受这个现实，慢慢拨开王志新的手如同行尸走肉般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王志新伫立在原地看着宁名的背影深深叹息了一声。

………………

宁名机械地掏出钥匙打开家门，一步步朝着房间走去。随着他用手一拨，书包便从背上滑落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来到床边后宁名便顺势瘫倒下去，之前的事给他带来的冲击几乎是他无法承受的。

“下午，就不去上课了，跟老师请个假吧。”宁名自言自语道，但连伸手去拿手机的力气都没有。

他缓缓闭上眼回忆着今天噩梦般的遭遇，从早上起床到商业街目睹死亡，一幕幕迅速在宁名脑海中回放。

但在回放到最后一幕时画面突然破裂开来，化作无数碎片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如此异相使宁名十分惊恐，下意识想要睁开双眼但身体并没能做出相应的动作。

宁名只能目睹着黑暗中有什么逐渐亮起并且缓缓向他靠近而来。

映入宁名眼帘的是一颗表面流转着暗红色光芒的水晶，透过水晶宁名能看到它内部显示着一个数字。

『0.01%』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宁名还根本来不及思考，熟悉的铃声在他耳边炸响将他拉回了现实之中。

宁名猛地睁开双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原来是睡着了，那个水晶又是梦么……

但下一秒他便陷入了无尽的惊恐中！

宁名的身上，好好地盖着被子，而且身上也是他平时睡觉穿的睡衣。

而昨天下午宁名是没换衣服直接压在被子上闭眼回忆的！

宁名现在的睡姿，就和昨天早上醒来时一样。

怎么会这样……压在身下的被子到了身上，就连一身衣着都发生了改变，难道是梦游了吗……

“真是噩梦般的一天……”宁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就那么睡过去电话可能都被打爆了……”

宁名探手伸入枕头底去摸索手机的存在。还好，手机也和往日一样放在了枕头之下。

想到要去应付大堆大堆的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宁名有点头痛。

但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瞬却让他瞪大了眼睛。

2014年9月24日星期三

手机显示的时间告诉宁名：昨天，就是今天……

不，或许根本没有那所谓的昨天。

这是进行了时间回溯吗？

还是穿越了？这里是一个看起来和正常世界一样的异世界？

又或者说这全全部部都是一场梦？

仔细想想，就会觉得恐怖到了极点。

宁名木讷地从床上起来到厨房准备早餐，在洗漱完之后这件事还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宁名缓缓吃完早餐收拾书包，有些胆怯地将手放在了家门把手上。

打开门不会是一番末日景象或者满街的异种怪物吧？

他暗自咬了咬牙，转动了门把手。

迎面看见的是和煦的阳光、宽敞干净的街道以及一些正在朝着学校去的少年少女。

“早上好，老王。”“早上好，老白。”

旁边的学生像晨练偶遇的老头一样打着招呼，这些是宁名已经司空见惯的景象。

“GoodMorning！挚友！”王志新从后面伸来一只手勾住了宁名的肩膀，“今天早上看起来也是激情四射啊！”

不得不说，此时王志新的举动使宁名感到十分安心。

这些就是宁名的日常啊。

“走吧，去学校。”宁名不由得笑了笑，加快了脚步。

“今天的挚友，有点奇怪。”王志新小声嘀咕了一句后也跟了上来。

………………

“铃铃铃——铃铃铃——”

上午的课程在秃头的物理老师一句下课中画上句号。

“挚友，我们中午去吃那个吧！”王志新先宁名一步收拾好书包凑上来挤眉弄眼道。

“行，今天就依你。”宁名收好东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么爽快？果然世界上不存在不喜欢华夫饼的人类哈哈哈哈！”

两人一路来到了学校附近的商业街，轻车熟路地坐进了那家专买华夫饼的店——“饼家”。

“来，香蕉牛奶华夫饼。”

三下五除二地饱食了一顿，将最后一口华夫饼送进口中后宁名便缓缓站起身来。

“是去电玩城吗？”

王志新问道。

“不然还回去教室里自习吗？”宁名白了他一眼。

在路过商业街的小广场时，宁名遥遥看到在广场另一头的路边聚集了一大群人。

“嘿，你看那边好像很热闹，我们也过去看看？”与宁名同行的王志新也发现了那边聚集的人群，但他并不知道宁名此时内心已经掀起巨大的波澜。

宁名没有答复他，而是直接迈开腿朝那边跑去。

“诶！等等我啊！”王志新的呼喊在身后响起，但宁名已经没空理会了。

他必须马上去确认一件事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一下……”宁名推搡着人群逐渐深入。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微微凹陷的货车，不断抽烟的司机，血污的地面，以及，倒在血泊中的白诗怡……

噩梦，还未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