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娱之大器晚成》——职业老九

1、老兵薛诺

12月的京城，正是滴水成冰的季节。

京城体育大学边上一个挂着“京城武术队”牌子的院子门口，停下一辆加重自行车，油漆斑驳，已经有些年头了。骑车的人穿着半旧的军大衣，头上戴着半旧的军帽，从车上跳下来，利落的把车推进院里去。

“诶，薛师叔，你来啦。”院子里正在扎马步的一少年挤眉弄眼的招呼，脚下却是未动分毫。

“哟，这是又惹什么事情被你师父罚啦？”薛诺把三蹬子推到墙角，拿出一条铁链子锁上在石榴树上，看着笑起来像个包子的少年笑道。

“我这是练功呢，习武之人最讲究就是童子功！”少年嘴硬道。

“行，那你就练着吧，我进去找你师父去了。”国术讲究童子功是不假，但也没有下午饭点上了还在扎马步的，没有揭穿老连长最喜欢的这个徒弟，薛诺笑笑就往里面走。

“诶，别，别啊，师叔。”少年出言拦下薛诺，往里面使眼色，讨好的道：“您给师父说说呗，这都到饭点了，这童子功明天再练可以吗？”

“呵呵，童子功不练了？”薛诺笑道。

“嘿嘿，功夫要练，这饭也得吃不是，我还在长个吗！”

“得，等着吧。不保证行啊。”

“嘿嘿，师叔你和我师父那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你说话这点面子他总会给的。”少年皎洁的笑，像个包子。

“你啊！今天还真想多了，你师父今天叫我过来搞不好就是要训人的。”薛诺露出苦笑，也不理一脸探究的少年，快步往里面走去。

京城武术队的后院，总教练武斌的办公室里小炉子上已经摆好了火锅，边上放着几盘切好的羊肉，还温着一壶酒；武斌坐在炉子边拿着份文件看。

薛诺走进去，凑到炉子上闻了一下，笑道：“东来顺啊，连长就是连长。”抓起边上的筷子就要去涮肉。

“薛诺！”

“到！”薛诺立马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度；两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上体正直，微向前倾；两肩要平，稍向后张；两臂自然下垂，手指并拢自然微屈，拇指尖贴于食指的第二节，中指贴于裤缝；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颌微收，两眼向前平视。

标准的立正站好，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兵了，有些失落，转而嬉皮笑脸的对着武斌道：“连长，咱现在不用这样了吧？”

“给我站好了！”

“是！”

“啪！”武斌把手里的文件摔在炉子上，站起来围着薛诺看，“薛诺啊薛诺，不得了啊你，委屈啊你，你以为你是谁！对啊，你薛诺那是兵王，是王牌狙击手，是战斗英雄···”

薛诺苦着脸：“连长，我做错了什么您直接批评，我改还不行吗？”

“你错什么？你怎么会错，错的都是我们，是部队，是这个社会，是国家对不起你这个战斗英雄！”武斌还是不放过他。

“不是，连长，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啊，您这要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薛诺一头雾水，疑惑道。

“你做了什么？你倒是去做点什么啊！”武斌停下来，喘口气，盯着薛诺，怒其不争的道：“你说说你这退伍都两个多月了，让你回原籍当警察你不去，你要留在京城。你留下来倒是找个事情做啊，给你介绍工作你也不去，你就是去收破烂也好，总是个事情。你说你干了些什么？整整两个月，就躲在出租屋里。你准备干什么？就这么颓废下去？”

老连长是真气着了，额头上的伤疤都红的发紫。薛诺知道老连长是真的关心自己，毕竟是战场换命的交情，也知道老连长话里没说透的意思，他们这样的侦察兵在部队是兵王，放到社会上就是不安定因素，没个稳定的职业，没个牵挂，换谁都会有所担心，何况还是在华夏的心脏，天子脚下的京城。

薛诺苦笑，因为当年的处分他在部队一直没能提干，苦熬了几年，还是决定退伍换种活法，两个月过去，自己准备做的事情还没有个眉目，如今看来却是要给老连长个交代才能过得去了。“连长，您消消气，谁说我是颓废了，我是关在家里做研究呢。”

“研究？你研究什么？”武斌停下来，看着薛诺，等着他解释。

“数学啊，费马大定理您知道吗？”

“就是那个号称20世纪最重要的数学问题？不是说今年英国人已经证明了吗？”武斌想了一下，道。

“连长，可以啊，这都知道。”薛诺有些惊喜。

武斌甩手给他头上一巴掌，怒道：“我好歹是京大毕业的，平时也是有看书的好吗。”

“是是是，知道您老是京大的，名牌大学生投笔从戎，侠肝义胆，文武双全···”薛诺马屁拍上去。

“说正事！”武斌又举起了巴掌。

“哦哦···”薛诺赶紧住嘴，解释道：“那个英国数学家怀尔斯6月的时候宣称证明了费马大定理，但这个东西不是他说证明就证明了的，大家还得验证啊，这一验证就发现问题了，问题还不小，我这不就是想着看能不能完善一下他的证明吗。”

“真的？全世界都在宣传他证明了世纪难题，这还能有错？”武斌不信。

“真的，比真金都真。我估摸着他自己也快绷不住了，数学这东西不比其他的，错了就是错了，玩不了虚的。”

“那你就有把握完善他的证明？人家好歹是国外著名大学的数学教授，你小子当初可是考不上大学才参军的。”武斌坐下来，已经有些信了，薛诺这小子在战场上就机灵，脑子好使，不然也成不了兵王。当初犯了错误被关禁闭，放出来就满世界找书看，在部队几年，都是学习积极分子。当初就特别喜欢数学，自己还通关系给他搞过京大的数学教材。

“这个···快了，快了···”

“说实话！”武斌一瞪眼。

薛诺立马老实了，“最近有点卡壳，有些地方还是没弄清楚。”

武斌看了他一眼，自学的数学，就想着去破解世纪数学难题，这个怎么想都有些不靠谱。他是读过大学的，知道这里面的难度，也知道有个词叫“民科”。不过薛诺在干什么，靠不靠谱都不重要，只要薛诺留在京城是在做事，而不是心有怨言，那就没有大问题。

往薛诺面前的凳子一指，道“坐吧”，问他：“听说你把退伍金全寄给老赵了？”

薛诺坐下来，小心看了老连长一眼，道：“我没什么用钱的地方，老赵一大家子呢，他又那样了···。”

“知道你小子重感情，当初把你从地方守备部队挑进我们万岁军就是老赵的主意，你小子为救他连军纪都不顾了，虽然丢了提干的机会，但我们都服你是个爷们。”武斌有些感慨，一口将面前倒满的酒杯干了，又拿起酒壶给薛诺面前倒上。“我们两个也好久没痛痛快快喝一杯了，今天好好吃一顿。”

薛诺端起杯子，闻了一下，惊喜道：“茅台啊，这得是好几年的酒了吧？”

“你小子就是个酒虫！从老爷子那里顺的，存了十年的。”武斌笑骂道。

薛诺和武斌碰了一个，往外面看了一眼，笑道：“连长，我们在这吃东来顺，喝着茅台，这武今还在冰天雪地罚蹲马步，人还以为你这是虐待儿童呢。”

“儿童个屁，那小子明年就20了。想当年老子20的时候已经上大学了，你薛诺也已经是让安南猴子闻风丧胆的王牌狙击手了。他在干嘛啊，还在为了女孩子打架，人家警察都找到我这里告状来了。”

“怎么还惊动警察了啊？”薛诺好奇的问。

“被武今打了那帮小流氓里有几个身上有案子，警察是来送奖状的。”

“啊···”薛诺一口就喷了出来，“那你为什么还要罚他啊。”

“对方十多个人，还有拿刀子的，他一个人就冲了上去，他以为他是谁啊？超人？”国内刚引进美剧，美帝的超级英雄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被华夏人了解了。

“哈哈哈···”薛诺忍不住哈哈哈大笑，武斌开始还憋着，最后也笑了出来，对于他们这种从小习武，又上过战场的人，十几个混混别说拿刀了，就是拿着枪也是不够看的，笑完两人都有些感慨，这毕竟不是南疆战场了，已经是和平的华夏首都了。

“臭小子，洗洗滚进来吃饭！”武斌笑过了，冲着外面喊，炮火中磨炼过的大嗓门也不怕隔了一个院子的武今听不到。

转头又问薛诺：“你把钱都给了老赵，你自己又没个工作，钱还够用吗？”

“我这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还顶得住，实在顶不住了再来找连长你打秋风。”薛诺以为老连长要给他塞钱，全连死伤的兄弟不少，这些年都是连长拿自己的钱在接济，薛诺自己有胳膊有腿的，不想拖累连长，赶紧拒绝道。

“滚，我没钱给你！”武斌知道他是个什么性格，笑骂一句，接着道：“你这一直耗着也不是办法，喜欢研究数学就继续研究，但也要开始挣生活了，至少你得有钱吃饭是吧？”

“嗯嗯”薛诺嘴里塞满了羊肉，东来顺的羊肉可是个好东西，他自己可舍不得去吃。

“啪···”面前多了一份文件，薛诺抬头看着老连长。

“你去拍电影吧！”

职业老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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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来龙去脉

“什么？”薛诺以为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最近有个香江的剧组找到我这里，他们原先的反一号受伤了，需要重新找一个，我就推荐了你，两个月的时间，片酬一万五，要是觉得可以你就按照上面的电话和个人联系。”

“可是我不会演戏啊？”薛诺的第一反应是好笑，他是老兵，整日里想着的是当一个数学家，可是老连长却要他去演戏，这不是胡搞嘛。

“什么叫不会演戏，当初你化妆成安南人深入敌后侦查七天七夜都没被发现，我看你演技挺好的嘛。”老连长不容他推辞。

“不是，那不一样啊，那是武装侦查，混不过去杀了就是了。”薛诺还是觉得不靠谱。

老连长瞪他“你今年25了，也老大不小了，该是存点钱找个媳妇成个家的时候了。你这整天关在屋里，就算你是真在研究数学难题，没有收入你上哪里找媳妇去？”苦口婆心劝导。

“怎么又扯到成家了···”薛诺小声嘀咕。

“你！···”老连长被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气急。

正巧，门帘被从外面掀开，武金脑袋先伸进来，鼻子抽动，嘴角先流出口水，嘴上抱怨道：“师父你老人家偏心，我在这里这么久了从来没见您请我吃过东来顺，薛师叔一来就有得吃。”手下动作却是不慢，拿起筷子夹着几片羊肉过一下水就往嘴里送。

吃得太急，“呼·呼·”的被烫着了。

“哈哈哈···”薛诺被他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武斌也是无奈的摇头笑，那这个徒弟没办法。

武金这一打岔，老连长武斌倒是不好再训薛诺了，把文件直接塞薛诺怀里，道：“剧本我给你了，联系方式上面也有，你就当给自己挣点研究经费，好好考虑一下。”

··········

薛诺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应了电视里那句话：“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7年以前他是一个高考失利后参军入伍搏个前程的新兵蛋子，被来南疆轮战的京城卫戍区侦察连老班长老赵看中挑进了侦察连。

两个月前，他是京城卫戍区特种部队的老兵，老班长，曾经的兵王，华夏狙击记录保持者。因为当年战场上犯了军队大忌，熬了多年还是等不来提干，他选择了退役。

两个月后的现在，他是退伍老兵，无业游民，梦想证明数学界世纪难题。老连长却担心他成了无业游民，硬塞了一个剧组演大反派的工作给他。

人生就是这样，总是需要不断的做选择，小到早餐吃豆浆油条还是吃煎饼果子，大到人生走向。

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薛诺蹬着自己的自行车，迎着刺骨的寒风往住的地方去。京城的街头这些年越发的繁华了，到处都是工地，到处都在翻新重建。

79年改革开放，92年定调市场经济，华夏从停滞中走出来，开始快步追赶世界潮流。

或许还有人对于未来有所迷茫，薛诺却是坚信华夏即将迎来伟大的复兴，进入新的盛世的。

虽然现如今的华夏远说不上是盛世，但薛诺相信盛世迟早会来，而且会很快。毕竟梦里那个华夏很像的国家，确确实实完成了一个经济奇迹。

上过战场或者受过伤的人，总会有一些异于常人的表现，这种情况在另一个时空被叫做“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个时空的美帝还在叫它“战争综合征。”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轻重因人而异，薛诺算是比较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集中注意力，总是神游天外。

说不上是不幸还是幸运，病症折磨的时间里，他好像到了另一个时空，体验了一个前半生痴迷于数学，后半生颓唐于文艺的高中老师的人生。

相对于两次高考连个专科都没考上的老兵薛诺，梦境中的人生绝对是个学霸。两个人生，一武一文，完全两种极端不同的人设。

薛诺说不清楚那是梦还是幻觉或者叫“穿越”；就姑且叫它梦境吧。

梦境中的世界和他的世界似是而非，有着相同的政治格局和经济水平，理工科发展也大体相同。但在相同历史脉络下，具体的事件和人物却要么消失要么面目全非了，结果就是很多名人和名篇也跟着消失或者改变了。

比如七出岐山的诸葛亮，梦里没有死在后主刘婵的大殿上，而是死在了五丈原。相对应的《三国演义》里也多了“上方谷司马受困，五丈原诸葛禳星”这么一个故事。

蝴蝶翅膀当然不会只在华夏刮，掀起的风暴同样肆虐了整个世界。相比于另一个时空那边，这里少了一个叫叶芝爱尔兰诗人，也就没有了他脍炙人口的诗篇《当你老了》。

1+1=2，这是小学生都不会做错的问题。不管这个梦境是怎么回事，相当于经历了两段人生，薛诺也就拥有了两段记忆、知识还有智力。

路过华清附中门口，这所全华夏最好的中学灯火辉煌，学生们都在上晚自习，在繁华浮躁的京城里有种安静祥和的气质。

当初的那些同学都应该上班了吧？有些应该当爸爸妈妈了。

薛诺喜欢看学校，特别是名校，从小学到大学，刚退伍那段时间他几乎都去瞻仰了一下。“鲤鱼跃龙门”，对于一些人这是传说，对于薛诺这样西南农村的孩子，读书，高考，跃农门；却是最好的改变命运的道路。

这之外就是当兵了，当兵就有机会提干，也能当干部改变身份。

连续两次高考失利，薛诺把读书这条路走绝了。在部队立功不少，偏偏战场上犯了部队大忌，薛诺以为以他的战功只要熬着，总会得到提干的机会，可惜熬了五年，当整个连队的官都要叫他老班长的时候，他也就知道这条路还是绝了。

京城这些年发展很快，京城体育大学之一带早已经不是郊区，到处都是农田的样子。托周围几所华夏最好的高校的福，政府将这一带规划成了华夏最早的经济技术开发区。

经济起来了，人多了，房子自然也就多了。薛诺骑着自行车，穿过开发区，从宽敞明亮的街道，拐进胡同灰暗狭窄的巷子里，将灯火辉煌甩在身后。

他租住的小院就在这条小巷里，借着电线杆上的路灯，院门半开着，薛诺小心的往里看了眼，二楼房东家的门关着，院子里其他租户大都熄了灯，这才小心翼翼的推着车往里走。

刚走到自己的小屋门口，正房的门打开，房东张嫂肥硕的身子出现在门口，居高临下一脸蔑视的看着薛诺，很不高兴的问道：“薛诺，你这房租可就要到期了，你是准备搬走了还是续租啊，总这么躲着可不是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