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喝彩蕉皮》：1.0917

1.0917

1.0917

我是蒲昊，一名高中生。

每当夜色还没有落幕，太阳还没升起之时，我就在这时醒来，开始一天的行程。阳光普照大地，透进窗户洒在书本上，我正在为了所谓的高考奋斗着。现在凌晨五点多就起床已是常态，不必再定闹钟。而每当月色普照着这座霓虹闪烁的城市，我才开始从学校往家中慢慢走。显然月色不及夜色中的灯光的效果，未来也是如此。

这一年高三，我们这一届是最后文理分科的一届学生。所以对我们这一代来说，复读是不可能的了，我没有退路，只能继续日程表的行程，继续保持和周围人一样的步伐，继续行路。

我所居住的地方是一座三线小城市。这里人少，车也少，冬天有雾霾，夏天有烈日。别提在没有空调的情况下夏天补课的日子有多么难熬了。原本每周至少要去闹市区走一圈，看看城市的变化，看看街上的漂亮姑娘，有时兴许会碰见些熟人。而今年却不能了。理综成绩加起来不到一百分，除过语文其他都没有及格的科目。

其实呢，高一时学习成绩在班里还算不错。以前进过年级前一百名，但成绩忽上忽下，这回考高了，下回一定要考低，再下会百分百又会回升。

这座城市，如果闲下来一天，如果不嫌累，绝对可以从市区最西边走到最东边。这城市小到人人好像都多多少少有些牵连。比如你初中同学所在的高中和你高中同学所在的初中是一样的，只不准还在一个补习机构是同学。对了，这有些中学既有初中也有高中。

而我所在高中的位置，几乎可以生活到十八岁——中学有初中有高中，旁边就是小学和幼儿园，就差一个大学了，等到大学毕业后，在这附近的厂子找一差不多的工作，也可能在学校里当老师，旁边还有住宅区，只不准一辈子就在这里生活了。

就算这里人少车少吧，每天上学还得起早。我家离学校大约三公里，七点十五以后出门，走到车站，公交车少，上学的孩子倒挺多，车上人挤人还不一定能挤得上去。学校周围有很多学校，全是高中，有的孩子起晚了就得让家里人开车送。那还有工厂，餐厅也多，上班的和上学的都得去那，车就堵起来了。一迟到就得罚站，迟到五次就停课一天回家反省。学校请假还挺困难，想出去上网吧不想上课得经过家长同意——就是请假必须给家里人打电话，不然门卫大爷可不放你走。我就寻思着，迟到五次，正好，玩一天。

三十天养成一个习惯，无论好坏。一到高三，学校又出台一系列的规定。这让我这种差不多的学生有了点紧迫感。其实呢，我的成绩也不算太差，这一年努力努力，勉勉强强可以上个一本院校。找工作难啊，现在大学生毕业就失业的多着呢。班主任告诉我们一定要报个好专业考个好学校，不然以后找不到工作没有饭吃。我就在想那些一大批毕业失业的大学生不照样混的好好的，就算真的如此，这种人也不止我一个。

总之呢，大学要考到外地去，不一定离家很远，但一定要考到一个一线或二线的城市。至于去哪，无法定夺。高三也就奋斗这一年，不可能再复读了，该努力的时候就努力吧。

于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我便开始了高三的生活。继续混了。

2.九月一日

2.九月一日

这一天是九月一日，今天开学。人一如既往的多。除了我们这一届高三的还有前一届复读高三的。如果一年后再考不好高考，那就再也没机会了。路上的车一如既往的堵，车上一如既往的挤，人们一如既往的工作学习。一切都在顺着规律进行。

走到校门口，见到同学了。“喂，蒲昊！”我回头看，是老毛。老毛姓毛，毛多。胡子长，头发乱，不爱剪也不爱洗。他今年十九岁，比我大两岁，和我一样在这所学校读高中。高二分班后才认识他。他比同年级的人大两岁，不是因为高考落榜两次而想在这所学校出人头地，而是辍学两年去打工。据说好像是去干销售了，业绩还不错，一个月不仅赚到的钱自己够花，还能给家里人一点钱维持生计。他的母亲是家庭主妇，至于父亲呢，对我来说还不清楚。之前去他家做客，有次看见他父亲穿着工服就进家门了，父子俩两句话没说到一块去，就吵起来了。吵得还挺凶。我看情况不对，赶紧把他俩拉开。

“好久不见啊！暑假把你玩美了吧，作业写了没？”

收假前一周时间，我就在开始补暑假作业了。说是写，其实是抄。两小时一本。六本抄完了还有卷子，五分钟一张。累死累活一天基本能够搞定。但如果整整一天都干那枯燥无味的工作，我没那毅力。老毛就不一样了，前两天才从CD玩回来，估计他作业现在还没写完呢。这不就开学了，肯定是找我问作业的。

“你那英语卷子到楼上了给我一抄。”果不其然，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到了教室，同学都一个多月没见了，彼此甚是想念，于是教室就吵的不可开交。我跟班里大部分同学不太来往，我只是觉得他们很吵罢了。都高三要成年步入社会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我拿出一本《读者》摆在桌子上看。杂志上的内容，所展现的精神领域和生活状态是目前的我所达不到的，我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这一途径才能达到目的地。而对他们来说是什么？高考。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好成绩才能达到他们所谓的精神领域和生活状态。我是这么想的，他们只想着考个年级前五十，跟父母以此为借口买上一双期待已久的篮球鞋，能考好的话最好再得到老师的表扬什么的，这样自己父母跟别人提起自己的娃就倍儿有面。仅此而已。想着，就想到自己在班级里为数不多能聊到一块的朋友——彦博阳。

有一回，我问彦博阳：“彦总，你说老毛他爸是干啥的呀？”彦总抽了口烟，告诉我：“他给我讲他爸是开出租车司机的，又跟我讲是散打教练。”“我看像工人，有回去他家看见他爸穿一工服就进门了。”“鬼知道。”

彦博阳也是高二认识的。那会儿刚分班，和班里同学还不熟。至于跟他怎么熟的，就是抽烟。有回看见他们几个同学聚一块，我就好奇凑过去，他跟我说上楼顶，我稀里糊涂就跟着去了。我稀里糊涂的看着他们抽烟，我也稀里糊涂的把烟给自己点上了。那时我这辈子第一次碰烟。就这样，一来二去跟他就熟了。不抽不相识。

他为人和善，在我眼中是那种圆滑的人。我老是跟他讲我知道你这人说话比较客气，可你不能装孙子吧，他说他这叫懂人情事故。我又跟他讲：“对你是懂人情事故，可你跟谁都太客气，别人就以为你装孙子，没准有一天你就真他妈成孙子了。”“你他妈才孙子呢！滚滚滚……”

不抽不相识。我是真的欠抽。

该交作业了。我所在的班级六十多个人，是重点班。宁做凤尾不做鸡头，我就是班里成绩数一数二的那种——倒数的。唯一能让我吹嘘的一件事，就是我担任本班的英语课代表这一职务。现在这个点该收作业了。“老毛，你抄完没？”老毛正在奋笔疾书，突然笔停下了，把我俩的卷子都交给了我。其实这个时间大家都在抄作业，别以为重点班的学生一个个都热爱学习，并不是这样。估计暑假都跟老毛一样玩呢，也玩不出个什么名堂。我和大部分同学有一个通性就是爱玩不爱学，而我和他们的不同之处就是他们一个个都考的比我好。这就很不爽。

作业收完了，我抱着能把我压垮的一沓废纸到办公室，英语老师没在。估计老师放假和同学们一样也玩的挺嗨皮的，以至于忘了第二天开学需要早点到学校。我之所以把收的作业叫做废纸，是因为它们真的没有用。就拿英语作业来说吧，首先这门是最好抄的一门，全是ABCD。其次，就算我收上去了老师也一定不会看。高中课程紧的跟啥似的，哪个老师还管假期作业，都忙着备课呢。这些废纸要么就是学校拿去卖破烂，要么就是老师随便抽两本瞟两眼，然后给学生发回来，毕业之后卖破烂。

从高中入学到现在高三，时光飞逝。高二分班后就和班里同学不在一个班了。我无所谓，对于他们来说，我无疑是空气的存在。等到大学去，高考把人分为三六九等，那圈里面就不会良莠不齐了吧。

这一天时间过得很慢，像是走完了一个世纪。老师半天才来，在班里长篇大论，说了一堆让除我以外的同学们热血沸腾激情澎湃的空话。等老师走了，教室里又恢复了吵杂，就跟菜市场一样。

中午回家休息，下午发新学期的课本。下午五点，我背着一包根本用不上的废纸在车站等车。

我：“你说现在大学生为啥毕业就失业啊？”

老毛：“好高骛远。”

“怎么讲？”

“他们以为自己上了个大学，出来跟多牛逼似的，现在单位新来的大学生顶多两三千块钱，他们一个个肯定不敢。这不就失业了么？！”

我坐上车，看看夕阳，看看车上垂暮老人，再看看背着包的学生，看着看着就到站了。回到家，简简单单吃了顿晚餐，准备明天要用的书本，玩玩手机刷动态，不一会儿就十点了。想到明天又得上课，我提醒自己这一年要好好学，跳出这个牢笼，到一个更大的森林去，找寻自己的猎物。

这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我们见班上的同学一个个都变成了鲤鱼，我们在河里游泳，共同朝着一个方向，我不知其然，只跟着他们游。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我看到了龙门。他们一个个都奔着那个门，一个个向前跃去。

你说，跃过龙门的鱼会是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