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一剑行》:序章 红雪藏剑
序章 红雪藏剑
雪下得愈发紧了,把左近的山峰堆上了一层白。
“枯峰映雪,当算得好景致!”只见一青袍道人在雪中自顾自叹道。大雪纷飞,可这青袍道人身边却不落半点,当真是神异十分!
极远处,一道道遁光刺穿天际,只留下各色的尾迹。不多时,周围已围了一圈人,只是这青袍道人只似不觉,自顾自看着落雪出神。
来者皆身带宝光,举手投足间隐隐带着些仙风道骨的味道。那青袍道人虽兀自出神,可气度竟也不输旁人半分。一时间一众人竟都没了言语,耳旁只有风声猎猎作响。
“哈哈哈”,突然,道人像遇到了极其好笑的事一般,爽朗地大笑。倒是众人脸上一豫,尴尬之色尽现。道人笑过一阵,敛了神色,又不说话了,只是与众人对望。
终于,一个白袍文士踏出一步,向那道人见了个礼,说道:“玉虚道长安好,晚辈昆仑景云,曾随家师玄凤子见过道长的。”
道人看看那文士,哂笑说道:“当年便觉得你天资卓绝,今日再看你这故人弟子,当真,可当真是……”道人似乎想寻着好的措辞,终究没寻到,摇摇头继续说道:“当真是出人意料啊!
白衣文士想到已故师尊与这位的交情,不由得一阵羞愧。但眼下之事所涉实在太广,白衣文士实在无奈,硬着头皮说道:“玉虚前辈,其实我们此番来也只是为了……”
景云子正说着,突然一长髯老道打断,只听到老道冲着景云子嚷道:“景云小子,又何必遮遮掩掩的?”训罢景云,那老道看着玄虚子说道:“我们来意你也明白,把东西交出来吧”老道略微犹豫,还是坚定地说说道:“我虽不喜你处事,但对你为人也是有几分佩服的,你把东西交出来,我尽力护你周全……”
玉虚子冷笑一声,反问道:“他们都是君子,自然懂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怎会行放虎归山之事?。更何况,对君子而言,那名声岂能遭到玷污?万一遭人诟病说这些君子行强盗之事,可是大大的不妙!”
说到此处,自然戳到不少人的痛处。顿时,几声喝骂声传出。玉虚子只当不觉,看了众人笑道:“不过是本琴谱罢了,你们却都当作宝贝,当真可笑!”
此时,一个虬髯汉子再也忍不住了,怒道:“呔,你还狡辩,若只是琴谱又何必遮遮掩掩,你修为进境神速,真当我们是傻子吗”
“是啊是啊,若有如此秘籍,你何必独吞,大家一起同悟长生之道多好,又何必如此自私”一旁有人附和着。
“哈哈哈”玉虚子大笑几声,高声道:“修仙,不过是与天争命罢了,你们修行到此处,连半分锐气也无,却全想着前人功法,苟于现状,又修什么长生?”
说到此处,玉虚子神色一黯,再无多说的兴致。
就在这空当,只见一把巨剑从虚空中传出,一个铁塔般大汉御剑而来。大汉看到玉虚子,也不说话,只是跪地不起。
看到这汉子,玉虚子心下终究快慰了几分,但面色不显,肃然道:“怕不是在冲关吧?竟强行破关而出!”
汉子只是摇头,闷声道:“无碍的,先生有事,我又怎能不来?”
玉虚子知道这汉子性子粗犷,也不多说,衣袖一挥,自然有股轻柔的力量将大汉扶起。玉虚子反手搭在汉子腕上,片刻,只是摇头,说道:“又多了这么多暗伤,此次冲关也伤了气海了”
说着,玉虚子右手轻搭在汉子肩头,那大汉只觉一股精纯磅礴的灵气涌入自己气海百骸,自己甚至难以反抗,说道:“先生,大敌当前,怎可徒费灵力?”
玉虚子笑道:“谁又可以当得大敌二字?”只是这一说,玉虚子气势一变,颇有种睥睨天下的气质。大汉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行着周天。
天边不时又有流光飞来,此处的俢者多了起来,雪也下得紧了。大家似乎都有着默契,都只是闭目静立,不出一言。
良久,玉虚子收了灵力,对大汉说道:“暗伤已消,注意百日内勿要与人争斗,才能稳固气海!”语气倒是丝毫不容人质疑。
玉虚子回首一看,自己背后竟也有了十数人,笑道:“想此刻,你们倒能在我身后,倒是我亏欠你们了……”
一白袍青年急道:“师尊,这些见利忘义的鄙人,让我们杀来一条路,我看谁敢阻拦!”
玉虚子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的术法精深的俢者,大笑道:“嘿,有趣,除了几位不出的几位,今日可都到齐了,倒是难得的齐整。”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桀桀地笑着,说道:“我们不必和他废话,大家一起出手杀了他,搜到《长生引》,大家共享。”
一旁一个光头俢者呸道:“我们之间的事,又何须你这鬼物指手画脚,我早就想教训你一番,倒是他先动手了,你若要寻仇,自己找他便是,勿要把我们当刀使。”
……
众人来此目的不同,有的是为了杀人夺宝,有的只是想分一杯《长生引》的残羹。甚至有人只是为了看个热闹,或居中讲和,一时间,大家争论不停,倒没个挑头之人。
玉虚子把众人表现都看在眼里,颇有种看一出人间戏剧一般,心头意味难明。
终于,玉虚子下了决心,朝虚空一拜说道:“只求护他们周全。”良久,虚空中似乎传来一声轻叹,似乎是同意了玉虚子的请求。
玉虚子心下一定,朗声道:“诸位今日来,也就是为了《长生引》和我的命罢了,反正也等这么久了,诸位莫急,再等片刻,待我一样一样地给。”
他话语刚落,绿光一闪,一把凤尾古琴出现在他手中。周围俢者纷纷祭出法器,生怕他抢先动手,一时间宝光闪耀映得雪也多了几分生气。
可玉虚子再无多余的动作,只是默默地弹起了古琴。诸人法器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时有些尴尬。
玉虚子才不管这些,只默然弹琴。初时,琴声悠扬,让听者不觉舒畅起来。渐渐琴声激昂且越发高亢起来,每个人面前似乎出现了千万敌人,却也生出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到了第三阕,琴声悠悠,如诉相思,只一个调子,却重复了千百次不止。
宫音绝,蓦然一静。琴声又响,可这时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了,似是伤悲,可调子却是轻柔至极,兴许是怀念,兴许是安慰。
玉虚子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道清亮的绿影,或嗔或笑,眉眼含笑。玉虚子终究是痴了,只是“瑶瑶,瑶瑶”地唤着。
突然,一把剑刺过了玉虚子的小腹,绿影一点点幻灭了,再无踪迹。玉虚子看着双手兀自颤抖的大汉,弹出入身的大剑,苦笑到:“又何必这么急呢,我最后一次弹《长生引》了,最后一次见她了啊”
说话间,血从他嘴角涌出,从伤处涌出。旁边人这才反应过来,那白衣弟子眼眶欲裂,含怒一击,将那大汉打得倒飞而去,口吐鲜血不停。
那白衣青年正要继续出手,被玉虚子拦住。玉虚子笑道:“何必?他叫我一声先生,我担他一份因果,人活在世,谁还没有些得已不得已的事,如此,我与他因果便消了吧”
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也似,却说得那铁塔般大汉愧疚万分,也不服灵药,朝玉虚子深深一拜后,就拖着重伤的身子,一步一步地走远了。
玉虚子望着那汉子远去,到底叹了口气,朝众人说道:“《长生引》你们已经听到了,实不相瞒,这是亡妻临终所作,所以……”说到此处,玉虚子右手扬起,一本绿色的灵书散得干干净净,再无一点痕迹,这书赫然是《长生引》。
众人自然是不信的,见他将灵书毁了,皆是一怒。只听玉虚子又说到:“年前碧瑶身死的时候,我已经心存死意了,只是后事未安罢了”
苦笑着,玉虚子又慨叹道:“你们也太急了”只见玉虚子叹了口气道,身前紫光一闪,一把紫竹剑出现在手边。
玉虚子看了看身后的人,静静说道:“只此一剑,情念断!”
说话间,一剑刺入身躯,血溅四处,染红了白茫茫的雪。
那白衣弟子正要冲去阻拦,只觉一股近乎天道之力横在身前,只觉万难接近。玉虚子转过身去,不再看身后之人。
随之又是一剑刺入身体。
“第二剑,因果消”
毫无停留地又是一剑刺入。
“第三剑,此生休”
这一剑刺的是心脉,玉虚子神色如常,可众人都知他已生机断绝,回天乏术了。无来由的,在场众人都起了一股悲意,无论是敌是友,此刻都为了他泛起了一股悲意。
“原来如此!”玉虚子突然大笑不止,泪水终究是流了下来。
“长生,长生,孑然一人,要甚长生?”
玉虚子终于平静了下来,朝着面前众人扬起了剑,然后轻轻挥了下去。
“哈哈哈,这一剑,快意恩仇!”
一道极耀眼的紫芒划过了天地,紫芒过后,天地间染了一片的红。此等红雪倒是有种别样的美感,玉虚子已然没了踪迹,紫竹剑静插在雪中,渐渐被埋在红雪深处了。
第一章 云烟过眼
“炊饼,炊饼,新出炉的炊饼!”
“百年一遇的野苍参喽,快来瞧瞧喽”
……
小贩们的贩卖声此起彼伏,从不远处的市集传来。商贩们个个中气十足,似乎只要吆喝声压过别家,就能收获更多的顾客一般。
这集市开在清水,落杨两镇交接处,平日里逢双开集,倒也颇有人气。这不,年关将近,集市的人较之平日也多了几分。三两匹平日难见的独角驹懒洋洋地立在市集中央,这近于妖兽的畜牲反倒是观察起这来往的行人,似在消磨无聊的时光。不用想,又是哪镇的大户在采购年货,想来归去时几大车的山珍怕又会羡煞周围贫户了。
若是搁在平日,这独角驹定会引得周围孩童一阵围观,可此刻却不见一个孩童,也难怪连独角驹也觉得无趣起来。
原来今日正赶上临县的一说书先生来到茶馆说书。那群半大孩子虽然没钱,却也觍着脸落座在最前的“雅座”上。一来,这先生也喜欢孩子,二来,这乡野传奇也没那么多贵人来听,前排座位闲着也是闲着,先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这帮半大孩子来听。
说书先生刚说完个精怪传奇,也有些口舌干燥,正欲唤些茶水,只见茶舍里一十四五岁的小伙计已拿着茶水从侧边过来。说书先生深觉这少年懂得察言观色,不由得多看了这少年两眼:只见这少年身着半旧的麻布衣裳,一看便是穷苦人家出生,长得不算秀气,但行止间却添了股文弱的书生气。少年恭敬地倒完茶便默然退下了,先生尝了口,茶水倒是恰好的温热。说书先生又望了少年一眼,见少年就立在不远处,想来也是对这些故事也来了兴致。
先生又用茶水润了润嗓子,说到:“接下来我要讲的,便是近千年来最了不得了的大事情。”听到此话,众人兴明显被提起了几分。特别是那些孩童,纷纷坐正,好奇地盯着先生。
说书先生看把大家的好奇心调动得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接着要说的,便与三百年多年前玉虚子剑灭群敌的故事有关。”先生的话音刚落,为首的一个壮硕少年率先叫嚷起来:“得了吧先生,当年仙山大战的故事在这九州谁人不知,又有啥可说,你莫不要真把我们当孩童哄骗?”其他孩子也纷纷附和。说书先生摸摸自己不长的山羊须,说道:“你们都知道玉虚子在玉虚山剑灭群敌,又可知玄虚山现在何处?”还是刚才那壮硕少年抢道:“玄虚山自然是在中州道境,这还用多问?”只见先生摇了摇头道:“世人都只知仙山在中州,却不知此山原来正落在这清水附近。”
说到此处,一个黄衣老汉先忍不住了,说到:“说别的倒还好,这我是一万个不信的。小老儿我祖辈都在这清水境内居住,所传到我这已经二十世不止,可家籍祖传中却从未听闻过这有什么仙人,更别提啥仙山了。”
“就是就是,你个酸夫子怎编个这样离谱的故事,骗我们润口钱。”之前那壮硕少年不爱读书,又被父母强逼着读经史典籍,自然就恼火那些穷酸文人,到底是少年心性,此刻寻得机会,便乘机拆台。
就在说书先生正要侃侃而谈时,一个白袍文士携着个华服少年走进了茶舍。说书先生毕竟也读过几年圣贤书,较之乡野人家也多了几分见识,初见这两人,说书先生心中不由得便暗赞一番:端的好人品!只见这白袍文士约莫三十岁上下,眼眸深邃,两鬓微斑,给人一种沧桑之感。再观这少年,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腰配着一把紫色竹剑,风朗过人。
这二人似乎不想被人打扰,只是自顾自坐到后排。说书先生料想这二人当是图个新鲜,想听个乡俗野史,也不以为意,只是更卖力了几分。周围倒是时不时投来几道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来者,白衣文士不以为意,倒是这青年,虽然一直目不斜视,脸上终归是有些厌倦之意。
说书先生继续说道:“你们想啊,这仙山是那些仙人们修行之地,怎么会让我们这些凡人随意侵扰?山上自然会有各种仙术障眼,玄妙无比。这玉虚山作为道家圣地,其中机关法术更是数不胜数。”
不待众人发问,那说书先生自顾自说道:“你们说我又从何而知呢?――说来我也是偶然翻到族中书卷才知道这段往事:我一位先祖幼子重病,附近郎中们都束手无策,先祖为救他幼子,听一游方道人的指点到镇南荒地寻几味草药。可能是老天眷顾,先祖竟无意上了玄虚仙山!当年仙山上一林姓仙童随手给了颗丹药,竟真真地救了先祖幼子的性命,倒也是段奇缘了!先祖当年念着仙人相救之意,为保仙人清修,所以一直不曾对外人提醒,转眼三百年过去,这段往事才被我知道,可如今仙山都不知何处了,更别提那位救人的仙童了,当真是物是人非啊……”
说书人正感慨着,那壮硕少年又说道:“得得,一座仙山竟也是说搬就搬的?不过先生您倒是能侃,说的倒好似真的一般。”少年正要继续嘲讽,只听到那个华服少年插到:“他说的倒也不一定有假,修者神通到了极致又如何不能移山倒海呢?”壮硕少年听到有人反驳,心中有气,正想回顶,见是华袍少年,气势终究是弱了九分,话到了嘴边,到底是说不出口。
说书人见华服少年为自己辩解,心下多少快慰,继续说到:“只是现在,玉虚子身陨,仙山不在,纵对仙人们来说,怕这三百年也难如过眼云烟了……”华服少年又驳道:“这又是大大的不对了……”
“寒生!”白袍文士止住了少年的话头。被唤作寒生的少年显然也是极其敬畏白衣文士的,顿时就没了言语。
“走吧。”白衣文士淡淡地说到。华袍少年应了声,两人便起身离开。就在二人出门之际,几个金币竟被放到席上,虽然动作很轻,却依旧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这声响一时间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在众人还在发怔之际,两人已不知走了多远.
白衣文士本就寡言,经此一事后,一时便更少言语。少年知道自己这师尊心事,倒也不再打扰,心中只想着寻到机会再好生劝慰。
走了良久,白衣文士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自顾自说到:“三百载了,可这当真是云烟过眼吗?”叹罢,又带着自己这弟子往西边极远处去了。
这世间决然有不少机缘巧合――谁又能想到这白衣文士正是当年那玉虚子门下林姓小道童呢,只是而今却已为人师了。“林逾”这个名字一时涌上文士心头,白衣文士不住苦笑,自从自己师尊逝去后,自己便改道号“逾静”,不曾想三百年后,这俗家姓氏在凡人中还有人记得,当真是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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