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入萤兮》免费试读_不十

楔子

盘古大帝斩断混沌，其上为天，其下为地，地分两端，其阴为浊，其阳为界，阴阳不融以武趋之，阴阳不融以心为界。

所谓的边境是一片草原，星辰和黑夜是罩在头上的，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都是极致，你视觉所能到达的地方都是肉眼的极致，其距离与天相接。

此时的草原上列着两支军队，相隔两里，两里对草原来说只是一条线，线的一边是多到肉眼极致的军队，线的另一边是与天相接的恶魔，把草原布置的恍若沙海。

两边都在等，刀剑和铁衣碰撞的叮响，战马焦躁的打着响鼻，魔鬼们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按捺不住地杀意化作涎水流出。很多人忙着活着，他们忙着去死。

而在很远的一个书房里，一个男人正坐在桌案前，桌角的灯很暗，但他依旧想要写字，他的动作很慢，似乎并不知道远处有很多人在等，他动作很轻，仿佛并不知道他们等的很急，他沉吟许久然后落下今日的第一笔。

猝尔一阵风从草原上吹过，泥地上的断草想浪一般的被吹上天际，领军拔出长剑直指千军，一声长啸响彻穹宇。

“杀!”

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按捺许久的杀意化作咆哮把星辰都震的颤抖，恶魔们也在草原上狂奔，鬼厉的长啸仿佛要撕裂夜空。最前的战士开始与恶魔交战，当战士利剑切开第一个恶魔的头颅便被第二个恶魔要断脖子，尝过鲜血的魔鬼仰天长啸，但下一瞬就被刺穿心脏，两队的人不断地踩着敌人或者队友的尸骨如浪般疯涌而上，鲜血如雨洒下。

书房里的男人依旧很慢，写下第二笔后笔锋一转又稳稳地写下凌厉的第三笔。

草原上一堵绵延千里的巨墙拔地而起把两军隔开，恶魔们突然看向土墙另一侧的天空，那是如星辰般的箭雨，以点为单位覆下，把箭尖所能抵达之处的魔鬼全部钉在地上，有一面土墙在前方拔土而出，又是一轮攻势倾泻而下，受伤的魔鬼发出恶鬼般的哀嚎。突然一串火光砸向土墙，墙壁被炸得粉碎一横列的恶魔从大军中走出，其形如大象但不知大其几何，其背上背有两方巨炮，火红的炮弹如流星般从炮口射出，如流星照亮了夜空然后在人类之中炸开，如地底的烈焰喷薄而出，一声鹰叫响彻草原，这次轮到人类望向天空，那是铺天盖地的翼魔，他们带着油桶俯冲而下，火势迅速蔓延，人类在烈焰中痛苦的挣扎，在地上翻滚，接着炮弹又在他们身边炸开，人们凄厉的哭叫，此景如同炼狱。局势直转而下，但男人视乎并不着急，又开始提笔只是比先前快那么一些。

“守！”

淡绿色的屏障出现在军队之前，炮火打在上面激起一团火焰和浓烟，接着所有人感觉到大地开始颤抖，数千方的土地翻起，遮天蔽日，无论是人类还是恶魔都不觉得后退，这是神的力量，翻转的土地缓缓盖上，地底成为地表，地表变为地底，神力把火焰和尸骨一同埋入地下。军队的士气开始回升，即使面前是地狱又如何，我们背后站着神明，所以何曾畏惧，将士弓箭瞄准天空，中箭的翼魔坠到地上，人类踩在他们尸骨上再次发起冲锋。

男人又写下一笔，比之前还要凌厉一些，比之前还要快一些。

“阵！”

几处大阵如莲花般从军队中绽开，五色的光柱从阵中射出，神罚般的攻击在恶魔之中扫过，激起一串爆炸和土石，魔军不退反怒，迎着人潮咆哮，就算是神明又如何，我照样斩之！几个人形巨魔从后方冲出，手持盾牌挡下大阵的攻击，每踏出一步就在土地上留下巨大的脚印，闯入军中的巨魔大斧一挥激起无数土石，不计的将士或被腰斩，或被震死，但下一瞬间一串黄色的光柱轰在巨魔持盾的手臂上，巨大的手臂连同盾牌落在地上，巨魔接连后退，未等到他稳住脚步，有一串红色的光柱轰在他的头上，失去半边头颅的巨魔直直跪在地上轰然倒地。

男人又写下第六笔，又快一些。

草原上开始下雨，强大的雷霆从云中喷薄而出，其势如同天罚。

又写下第七笔，再快一些。

雨水开始结冰，把一个个魔族化为雕像，雷霆打在上面把他们化作湮粉。男人越来越快，笔法越来越凌厉，最后仿佛那不笔而是刀，刀光泄出如狂龙脱闸。

…….。

……..。

最后这面目全非的地方不再是草原，泥土翻起，无数的沟壑纵横交错，燃烧的断旗插在泥水地里，人魔的断肢到处都是，恶魔的利爪和人的长剑同时插入对方的身体，哪怕是将入地狱也要拉着对方前行，空气弥漫着肢体残烧的焦味和血液的铁锈味。魔军已经溃散，残兵向中央集结，他们跨过遍地的尸体，敌人的战友的，朋友的甚至家人的，有人在死人堆里看见熟悉的面孔，跪在地上哭吼，哭哑的嗓子如同旷野上孤鬼的哀嚎，有人拖着身子麻木的前行像是死人堆里的野鬼，脚步踩在断肢上，死人的脸上和刀尖上。

然后原野上传来了巨大的土裂声，就像春芽破土而出的声音，只是没人人敢想象是多么大的芽才能发出如此的巨响，人们停止了哭泣也停下了脚步一同看向浊界的方向，一只巨蛇从土中抬起头颅张着巨口像是要吞下皓月，恐怖的音压在草地激起一圈涟漪。

书房里灯芯的火焰微微跳了一下，墙上的影子也跟着微微颤抖，把他的身影称得有些孤寂，也有些疲倦，男人也停下了他今天的最后一笔，他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至此，帝国边境再延八百里。”

草原上的突然亮了，因为云层开了一个洞，接着又暗了，因为降下了一块陨石。

时至多少年后，每当有人问向当年的老兵那块能砸死巨蛇的陨石有多大，老兵们无不抬头看向天空说道，很大。

画饼（1）

这个世界是死的，像是被沉在深海里，浸着压抑和沉寂。

这里是长安城，人间最繁华的城市，但现在整条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这是开年春，书上的枝头并没有抽出新芽，更没有鸟儿，连同树底沉睡的冬蝉不知为何至今也没有爬出来。这年春，帝国铁骑踏碎了敌酋的铁甲，帝国的威压从这座城市辐射出去，如同利剑般插在边疆八百里开外的草原，当捷报传到长安，百姓的欢呼甚至撕裂了冬风，那天晚上的烟花点燃了整个天空，然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街口的小乞丐从他搭的破帐篷里爬了出来，赤脚踩在雪地里望着天空震惊的说不出话，许久之后才想起在书院外面刨食听见的词，喃喃说到：“火树银花。”

这年的春天本该是热闹喜庆的，但在这个长安城内，但凡有生命的东西，一个都没有。

后来这个城市开始变了，有两个人出现在街的开端，男子通天冠扶的笔直，明黄色长袍上的金龙宛如活物，女子风没有万众朝拜冠戴的端庄，红色长袍上的凤一鸣九天。这是人间最高贵的两个人，这是他们的城市，但却没有百臣来朝，更像像一对外出的璧人，桀骜的外表下透露着像是对异邦的新奇。

明明一草一木都是如此的熟悉，但是男人看的很是认真，像是正在批阅重要的卷宗，男人很是感叹，像是感叹数月前自己在某个重要卷宗上写的字。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知道走到了某个小巷子里，两边都是朱红色的高墙，一扇大门出现在墙内，这门出现的很突兀，像是嵌在墙里的。男人盯着们看了很久，说道：“这不对。”

女人背过身去，一间茶馆兀的出现在两人身后，锅里的水正咕咕的冒着泡，一个黑色玄衣男子坐在一张八仙桌上，像是开始就在那里。两人对着玄衣男子坐下，一个八九岁青衣小厮从后面走了出来，熟练得拿出两个瓷碗，碗做工很糙，上面还有两个缺口，小厮把碗递到两人面前掺满茶水，然后垂手立在一旁。男人打量着这个孩子，就像刚刚打量着这个长安城。这个长安城很普通，眼前的这个孩子也和普通。但这扇门不该出现在这里，这间茶馆也不这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这个长安城并普通。所以眼前这个孩子也不普通。玄衣男子喝了一口茶解释道：“他从这里往下看，以为打杂的管着这个茶馆是这儿的主子。你们喝他的茶是受他的恩赐。”

“这天下有几人能喝到这位沏的茶。”玄衣男子伸出手请到，“二位趁热喝吧。”

“这不可能，那位斩混沌，开阴阳。那条沟没人跨的过去，也没人看得见彼岸。。”女人说道。

“那么。”玄衣男子轻弹了一下碗沿，说道“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黄袍男子看了一眼青衣小厮，然后盯着对面说道：“厉害。”

“想来二位走了这么久也累了。”玄衣男子做了一个手势，青衣小厮退回后面端过来一张圆饼。“来吃点东西吧。”

饼的卖相很不好，表面疙里疙瘩，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烧焦了。男人还看见了一粒芝麻，重要的芝麻下面有一条细长的小虫！男人先取出一支筷子，画下大概五分之三的面积说道，“剩下的，是你的。”

玄衣男子吧饼从中一分为二，只说：“我胃口大，想多吃点。”

男人盯着对方突然怒声道：“帝国出征三百八十万七千九百四十二人，伤残一百二十万六千九百七十一人，此外无一人生还，给我留下一百五十二万三千一百位丧夫之妇，八十三万七千零九十七个孩子。鳏寡孤独者数不胜数，而你却在给老子挣半张饼，就因为他妈的你胃口大！”

对方明确的摆出了自己的底线，谈判就此破解。玄衣男子没有再说话没有说话，只是把头望向了天空。突然两人也跟着望向了天空，一团乌云正罩在对面门后的院顶上，云团里有金光写出，如同包裹的是金色熔岩。

两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急剧微缩，女人拍案而起，如同金刚怒目，整条街瞬间冰封，一双巨大的冰掌出现在云团的两侧，双手合什，裹住云团阻止其中的东西落下。

然后整个世界像是亮了一些，一切有关暗的东西抽离本体如流水一般向玄衣男人身后汇聚成一只长矛，长矛破空而出，直指苍穹。男人也出手了，一串石子掠了出去，列出一排石门护在长矛前方。罗刹门，每扇门上有着不同的罗刹脸，其放出的鬼气甚至能隔断空间，哪怕放在整个世界都是顶尖的防御。

但长矛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贯穿了第一扇门。第二扇门稍稍停滞了一下。第三扇门在阻挡了一时候依旧被贯穿。终于在最后后一扇门前被挡下，但门也随之碎裂。

漫天的石块落下，一般人很难看到有一样东西依旧以极快的速度掠向云团，那是一只筷子，刚刚玄衣男子画饼用的筷子，它被包裹在长毛李如同蛇的毒牙，发出致命一击。两位并不是普通人，所以他们看清了那支筷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能挡下，他们脸色大变，因为他们已经来不及了，玄衣男子很开心，因为他马上就要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