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多风雨》: 夜来神医
第一章 夜来神医
虚岭山脉,第七十九集。
牌匾已经开裂发黄,斜下来半边,被风吹得“啪啪”作响,好像随时都可能掉下来,上面的字迹也已经很暗淡,依稀还能看出写的是四个字:夜来药铺。
进入药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铺满整个墙面的锦旗,有些已经很脏旧了,有些却很新,显然才挂上去没多久,锦旗上写的不外乎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起死回生”等词语,告诉进来的人这家药铺坐堂郎中医术的高超和精湛。
左首是药铺的柜台,榉木制成的柜台已有些腐朽,上面满是虫吃蚁咬的痕迹,还有几个像是被砸出来的凹洞,柜台后面放着一排药柜,药柜的抽屉上没有看到任何标签,不知道是店家将这几百个抽屉每个里面装的什么都记下来了还是因为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药材。
右首零乱的立着几个药架,药架上乱七八糟地放着很多瓶瓶罐罐,同样没贴任何标签,也不知道里面都装着些什么。
药架当中竖着一个梨花木雕制的六曲屏风,做工精细,应是出自名家之手,屏风上原本画的什么已无从知晓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窟窿,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砸的,能看清的只有“大财主赠”这四个大字。
透过窟窿,可以看到一张支起来的木板,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男子躺在上面,双眼紧闭,面目发黑,上身赤裸着,上面刺着一根根的银针,腹间有一道爪印,往外淌着黑色的鲜血,也不知是被什么魂兽所伤。
中年男子左边还站着三人,二男一女,身上都带着血迹,看样子才厮杀不久,神情中都透着疲态,三人的目光都瞧着右边的一个少年,眼神中带着询问和希冀,却又都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少年的思索。
少年约摸十八九岁,长得白白净净,很是漂亮,只是仿佛久病不愈,身形显得非常单薄,脸上带着抹不去的苍白,但一双眼睛却很明亮,正瞧着中年男子腹间的伤口,露出思索的神色。
“你们将当时的情形仔细说说,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少年抬起头,对着另外三人道。
“我们没想到会被魅影毒狼盯上。”其中一男子说道,“当时魅影毒狼出现在我身后谁都没有发现,还是铁哥无意中回头,才发现已经露出獠牙的魅影毒狼。”他顿了顿接着道,“那时大家正在边走边说着话,都很兴奋,因为我们竟然碰到了一只落单的赤磷兽,虽然花了不少代价,但一只赤磷兽可以抵得上我们半个月的收获了,所以我们决定返回集市,当时我走在最后,看到大哥突然露出惊骇无比的表情看着我身后,我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张血盆大口朝着我的喉咙一口咬下!”说到这里时,他脸上露出后怕的神色。
“我当时回头看见那畜牲正直立着跟在四弟后面,二只前爪正要搭上四弟的肩膀,我当时在最前面,想要救援已来不及,只能一边冲过去一边大喊趴下,幸亏二弟反应快,拉着四弟扑倒在地,二弟将四弟护在身上,那畜牲一口将二弟背上的血肉啃掉一大块。”另一位被称着大哥的男子恨恨接着道。
“二哥翻身一掌,想要击碎那畜牲的头颅,却被那畜牲偏头躲过,这时大哥和我已冲了过来,那畜牲知道不敌,夹尾而逃,可恶的是,那畜牲逃跑时还不忘朝二哥挥了一爪,二哥那时一掌落空,胸前空门大开,那畜牲正好抓住了这个机会,将二哥爪伤,那畜牲行动诡异,瞬间没了踪影,想要替二哥报仇也办不到,呜呜呜……”说到最后,这三人中的女子竟呜呜哭了出来。
“都是我没用,害得二哥如今生死不测……”最早说话的男子双拳紧握,声音里带着呜咽。
“好了三妹,别哭了,你二哥一定不会有事的,四弟,你也别自责了,有夜来神医在,二弟一定会没事的,对吧?”被称着大哥的男子安慰着三妹四弟,最后对着那少年询问道,眼神中充满着殷切。
少年没有回答,而是问道:“除此之外,你们可还有接触过其它毒物?”
“没有!”男子想了想斩钉截铁道:“绝对没有!”
“魅影毒狼的四爪都含有剧毒,但却不是黑色,而是碧绿色,然而他的伤口流出的血液却是黑色,面部浮现的毒气也非碧绿而是漆黑,显然还有一种毒性存在,而且这种毒素和魅影毒狼的毒素合而为一,变成了一种全新的毒素,据我所知,共有十三种毒素可以达到这种效果。”少年用银针沾了些伤口流出的黑血放在眼前仔细观察道。
“十三种?”
“其中有一些虚岭山脉并没有,所以排除一些不太可能的,剩下的最有可能的有三种。”
“哪三种?”
“沼尾鳄的粪便,阴厄花的汁液,婆罗蛇的胆汁,这三种除了婆罗蛇的胆汁含有剧毒以外,另外二种其实倒没什么毒性,但是一旦和魅影毒狼的毒素相结合,就会变成一种全新的剧毒,而且每一种的解法完全不一样,一旦判断错误……”少年瞧了一眼木板上的中年男子,“他必死无疑!”
“所以,你们再仔细想想,可曾接触过这三样东西或者和这三样东西任何有关的物品?”
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皆摇了摇头,其中那三妹眼圈一红,又怔怔地往下落泪。
少年将中年男子身上的银针拔起一些,又在另外的地方刺下几根,“毒素暂时被我止住,不再扩散,但这情况维持不了多久,所以得要快,这样吧,我来问。”
“沼尾鳄的粪便其臭无比,那怕是一丝,也足以恶心到你们,你们有没有闻到过?”少年问道。
“没有!”三人都回答道,回答得最快最肯定的是那个三妹。
少年点点头,这个是三个当中最容易识别的,也是可能性最小的。
“阴厄花的汁液是鲜红色的,就像鲜血的颜色。”
三人沉默。
“嗯……魅影毒狼的爪子是黑色,那么在它的爪子上有没有看到有红色的汁痕?”
三人继续沉默。
当时情况危急,谁会注意那狼爪子上有没有红色?再说和鲜血的颜色差不多,那就更难为人了,就算有红色,天知道那是阴厄花的汁液还是鲜红的血液?
“嗯……那下一个,那个婆罗蛇的胆汁非常的苦……”
三人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夜来神医,脸色苦得要滴出水来。
“那个,婆罗蛇的胆汁是黄色的……”
沉默继续。
“好吧好吧,我再想想。”少年咬着指甲。
“阴厄花喜阴,你们遇见那魅影毒狼的地方或者附近有没有长年背阴的地方?”
“好像没有。”三人摇头。
“你们认得阴厄花吗?”少年突然问道。
三人惭愧。
“鬼藤知道吧?鬼藤花见过吗?”
三人点头。
“把鬼藤花换成黑色,就是阴厄花的样子,想一想,见过没?”
这次三人仔细回忆了良久,最后的结论是肯定没见过。
“婆罗蛇知道吗?”
三人点头。
“我们假设一下,魅影毒狼杀死了一只婆罗蛇,爪子上不小心沾上了婆罗蛇的胆汁,想要沾上婆罗蛇的胆汁,那得将它开膛破肚才行,而将它开膛破肚,自然不会是为了做研究,想必是当做了食物,既然当做了食物,有了!婆罗蛇的肉是香的,你们可曾在那狼身上闻到过香味?”少年放开嘴边的指甲,盯着三人问道。
大哥和三妹摇头,四弟却皱着眉,小心道:“我想我可能闻到了?”
“哦?”
“当时我一回头,见到的是那畜牲张开的大嘴,这次经你一说,我才想起来,当时并没有扑面而来的腥臭,反而是一阵淡香,后来二哥一伤,这事也就忘了。”四弟有些惭愧。
大哥和三妹却抓着他的肩膀喜道:“你可确定?”
四弟沉默了一会,想了一想,再次回忆了下当时的情景,点头确定道:“我确定!”
二人瞧向少年,面上带着激动。
少年沉吟了一会,道:“能确定就好办了,不过……”
“我明白我明白!”大哥急忙道,“我都准备好了,这是诊金三百晶,这是魂术《斩浪》,另外汤药费另付。”这位大哥自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袋晶币,连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一起放在了少年边上的桌子上。
少年用指背揉了揉鼻子,“我想说的是,虽然婆罗蛇的可能性最大,但也不排除其它的可能性,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分辨它们,若真是婆罗蛇,按照我的方子抓几副药,他应能无碍,倘若混合的另一种毒素不是婆罗蛇,那么……”少年瞧着三人严肃道,“他必死无疑!你们可要想清楚?”
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其中的四弟几度张开嘴又合上,欲言又止,额间更见微汗,那大哥好像下定了决心,拍了拍四弟的肩膀,挤出一丝微笑,又瞧了瞧躺在木板上的二弟,然后对着少年道:“夜来神医,我们想清楚了!”
少年点点头,转头四下找了找,从角落里捡起一个瓷瓶,倒出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用指甲抠掉了一块,看了看,又抠掉一点,然后捻成粉末,再四下看了看,从屏风角落里捡起一个木盒,木盒里是一颗已经干枯的药草,根须上还留着黑褐色的干泥,将根须扯下了几条,连带着干泥一起扔进桌上的那掇粉末中,再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玉瓶,滴了几滴淡绿色的液体进去,最后再到柜台后面的那排药柜前,上下左右拉开了几个抽屉,也不知从里面拿了些什么,一股脑的全扔进了那堆黑色粉末中。
“酒!”少年指了指那大哥的腰间。
大哥连忙将腰间的葫芦解下递过。
少年拔开瓶塞闻了闻,点了点头,将里面的酒倒在粉末上,将粉末全部浸湿。
放下酒葫,从桌上找出一个火折子,对着那堆粉末一点,粉末燃起,酒香四溢。
不一会,火焰熄灭,留下一块黑不溜秋干涸的硬块。
少年来到那躺在木板上的中年男子面前,将他身上的银针悉数拔下,拔下最后一根时,中年男子大叫一声,似是颇为痛苦,少年早有预料,手上那黑不溜秋的硬块正好投进他嘴里,硬块入口即化,被那中年男子本能地吞咽进腹中,整个过程他都是双目紧闭着,好像并无意识。
“成了!”少年拍了拍手,一脸轻松道,“现在再在他的伤口上划几刀放放血就可以了。”
伤口流出来的鲜血最初是浓黑色,渐渐地转成了青碧色,最后变成了鲜红色,而这时那中年男子也轻哼着醒了过来,面上萦绕着的黑气也已消失无踪。
“二哥!”三人当中的四弟是最为揪心的,心中一直在自责和忐忑,此时见他二哥终于醒了过来,再也控制不住,声音中都带着呜咽。
那三妹拉着中年男子的手,话都说不出来,边笑边掉眼泪。
大哥看着醒来的二弟站在旁边笑。
“汤药费八百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少年已回到柜台内,懒洋洋地趴在柜台上,翻着那本刚到手的《斩浪》。
“多谢神医救命之恩!”说话的是那三妹,搀着她二哥来到柜台前,弯腰一礼。不得不说,少年医术着实高明,就这么一会功夫,先前还生死难测的人现在已看起来和常人差不多了。
那大哥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数也不数,全部放在柜台上道:“多谢神医救命之恩!”
少年摆了摆手,“你付钱,我治病,俩不相欠,恩之一说,切莫再提!”然后从布袋中倒出八百晶,剩下的又扔了回去,“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说完又懒洋洋地翻起了那本《斩浪》。
册子很薄,他虽然读得很细很慢,但也很快就将册子翻完了,合上册子,少年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黯然叹了口气,将册子往柜台下一扔,趴在柜台上发起呆来。
柜台下,密密麻麻地扔满了书册,将长长的柜台全部塞得满满的,这些书册都是诊金的一部分,各种魂术秘典,怕是有上千本。
夜来药铺,在七十九集可谓是名声响亮,而其中的掌柜兼郎中夜来雨更是有着“神医”的称呼,夜来神医的规矩也是全集皆知:无书则以百记。如果你不能提供一种魂术功法秘籍,那么,诊金翻百倍计。
据说是因为夜来神医先天体弱,经脉萎缩,无法习武,每日都要靠药物维持着,但却心往江湖,所以才广收秘籍,以其能找出一部可以修炼的功法,从而追逐那多姿多彩的江湖梦。
只是所收功法,基本都是一些大路货,真正的精品,又有谁舍得拿出来?再着混迹于虚岭山脉的魂师绝大数都是一些三流角色,又能拿出什么像样的功法?随着夜来雨收存的功法越来越多,想要拿出一本他没有的也越来越难,以至于夜来神医的生意也越来越淡。
第二章 半截锦卷
只是今日生意好像还不错,那四人才走,后脚又进来了一老一少。
老者看起来已经六十多岁了,须发已变得花白,面容带着愁苦,佝偻着身体,发黄的棉衫积满了尘土,显然赶的路程不短。
少年大约十三四岁,脸色蜡黄,头顶的头发几乎已掉光,剩下几缕蔫儿吧唧地搭地脑门上,细细的嘴唇紧紧地抿住,眼睛里满是倔强和——仇恨,是的,夜来雨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仇恨。
少年每走一步都要皱一下眉,显然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他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停顿,瘦弱的腰杆也同样挺得笔直,身上穿的虽然是棉布,但看起来却像是一个骄傲的王子。
老者看着少年,目光中既是欣慰又是痛苦。
老者想让少年坐下歇息,却发现厅堂连张凳子都没有。
老少进来的时候,夜来雨正在吃药,一大把颜色各异的药丸,有红的有黄的有黑的,有甜的有酸的有苦的,夜来雨却“咯吱咯吱”如糖豆般嚼着,脸上平淡无比,见老者目光四处张望,呶了呶嘴,示意那边有个倒掉的架子可以坐。
老者看着趴在柜台上满脸病容的夜来雨,带着期待和紧张问道:“夜来神医?”
老者来之前已仔细打听过,知道神医是一个年纪轻轻连自己都医不好看起来就快要死的不折不扣的病人。
“神医不敢当。”夜来雨目光转到少年身上,“你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妙啊!”
少年标枪般立着,嘴唇紧抿,鬓间已隐现汗珠。
老者想要替他擦汗,却被他摇头拒绝。
“我们一路上去了十几个集市,看了几十位大夫,都束手无策,您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少主他……他已经挨不下去了……”老者有些哽咽,话都说不下去,只是一个劲的往外掏东西,几十个晶币,二三枚兽核,四五根魂草,外加一根兽骨。
这些东西加起来,也就值二百晶币。
夜来雨看着面前的这堆东西,尚未说话,老者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磕头。
少年嘴唇已咬出血迹,也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在柜台上,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老者面前,深埋着头,虽然强忍着不哭泣,眼泪却自己流了出来,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夜来雨先是愕然,接着又被少年拿出来的东西给愣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才想起要将老者扶起,奈何他抱病至今,手上全无力气,竟是扶之不动,无奈开口道:“赶紧起来吧,这生意我接了就是了!”
老者闻言大喜,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砰”的一声,那少年终于是昏了过去。
“少主!少主!”老者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抢过去抱住,发出的声音都已颤抖变形。
“他还没死,你再多摇几下他就真的要死了!”夜来雨的声音响起,“看到屏风后面的那块板没有?将他放到上面去。”
老者听到夜来雨的声音,顿时好像找到了主心骨,连忙依言照做。
夜来雨来到那少年面前,将他上衣掀起,只见他上半身密密麻麻全是伤口,根本没有一处好的地方,有些都能看到里面露出的森森白骨,伤口的皮肉向二边翻起,诡异的是所有的伤口都没流出半点鲜血,伤口都很新,仿佛是刚刚才割开的。
唯一不同的伤口在左肩,一个拇指大小的窟窿贯穿了少年的肩膀,夜来雨能透过窟窿看到他身下的暗红色的木板,窟窿并不规整,不像是利刃穿刺的,伤口能看出已有很久,却没有半点愈合的迹象,同样的没有丝毫鲜血流出。
“少主家遭逢大难,只有我和少主躲过劫难,左肩上的伤口就是那时留下的。”见夜来雨检查起伤口,老者努力稳了稳情绪,但少年身上那密密麻麻的伤口仍是让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而提起那场大难时,虽然只是一句带过,但话音中的悲愤仍任谁都能听得出来,“当时昏暗嘈乱,也没瞧清究竟是何物一下洞穿了少主的肩膀,拼死逃出来之后,才发现这个伤口并不简单,伤口不流血,也不愈合,而且体内……”老者寻找着措辞,“就像是有一颗种子在血肉里生根发芽,少主身上那些伤口,就是为了将血肉中生长出来的根须挑掉,但根须不断地生长,我们只能一刀又一刀地将血肉划开,划开的伤口同样不流血,也不愈合,最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说到这里,老者已不忍再看少年身上那密密麻麻的伤口,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又接着道:“我们一路逃到虚岭,去过十几个集市,却无人敢治,甚至连病因都瞧不出,直到听到您的大名,夜来神医,您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少主他,怕是已捱不下去了,老儿求求您,您一定要救好他,我给您磕头……”说着又要跪下。
夜来雨连忙伸手拦住,道:“你已经付过诊金了,治病救人,本是份内之事。”
说完从边上的货架上取下一个瓷瓶,倒出一滴淡金色的液体,滴在了少年左胸的伤口上。
液体淡金中泛着红丝,散发着炽炎气息,仿佛一团火焰一般,滴在伤口的皮肉上能听到“嗤嗤”轻响,接着皮肉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似的,迅速变得有血色,跟着渗出血迹来。
老者一路上多次听人提到“夜来神医”,所说的都是他医术如何如何神奇高超,老者抱着十万分的期望一路赶来,虽然早知道“夜来神医”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病郎中”,然看到夜来雨的那一刻,心中仍不免有所失望,神医实在是太年轻了些。
但此刻,他心里却燃起了十二万分的希望,伤口流血了!他不止一次期望着这个听起来有些可笑的事情,伤口能流血,就意味着有愈合的希望,这是他看了那么多大夫从来没有人做到过的事情,这一刻,“夜来神医”四个字在他眼里变得金光灿灿。
夜来雨看着渗出来的鲜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早在第一眼看到少年时,他就有几分猜测,现在再看到滴上赤背金蟾血后的反应,则是更加肯定了。
老者眼巴巴地看着夜来雨,夜来雨晓得他的心思,说道:“有救!”
老者整个人突然都松了下来,嘴巴张翕着,一时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救是有救,但能不能挺过去……”夜来雨话未说尽。
老者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个谁都帮不了忙,只能靠他自己。”夜来雨道,“另外,还得准备些东西,你出门向右,到第二个街口再左转,有一家胡记肉铺,去买十只凤鸡,十只火鸦,十只七彩天鹅,一头炎犀,外加三斤阴鲤,全都要活的。”
老者一一记下,但踌躇半天,也没出门,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夜来雨才反应过来,这老少的所有家当都付诊金了,哪里还有钱买这些东西?
摸出一个钱袋,递了过去。
老者千恩万谢接过,就差又跪下磕头了,直到夜来雨表示你家少主时间金贵,这才出门而去。
药铺里顿时冷清下来,夜来雨掏出一物,静静地看着,默然不语。
这是半截“锦卷”,约二指粗,巴掌般长,断口斜整,应当是被利器从当中斜劈而断,“锦卷”有些泛黄,已有些年头了。
这半截“锦卷”便是那少年拿出来的诊金,让夜来雨愣住的就是它。
走到柜台,夜来雨蹲下摸索着,站起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木盒,打开木盒,里面也是一截微微泛黄的“锦卷”,断口同样斜整。
夜来雨竟然有着这“锦卷”的另外半截。
“锦卷”类似于“画卷”,一般用雪蚕丝编织而成,用来记载图画或文字,雪蚕丝防潮防霉,也不会遭虫叮蚁咬,比纸张易于保存,是以重要的内容一般多使用“锦卷”来记载。
夜来雨看着面前的“锦卷”,微微叹了口气。
当年,他的父母便是因为争抢这半截“锦卷”,而遭受重伤,而后东躲西藏,隐姓埋名,虽然他母亲医术精妙,却也只能是稍稍延缓下性命而已,夜来雨出生后没过几年,便相继离世。
他母亲受伤时,肚子里还怀着他,最终他母亲仗着医术高超,硬生生地保住了他的性命,但出生后体弱多病,经脉也萎缩枯细,如果没有奇迹,他绝活不过二十岁,而今年他已经十八了。
而花了若大的代价才到手的半截“锦卷”,没能够带来任何“奇迹”,“锦卷”里能看出记载的是一部功法,但内容只有半截,没有任何价值。
不知道他们可曾有后悔过?夜来雨不止一次的想。
老者说他们遭逢大难,想必也是因为这半截“锦卷”吧?少年将这半截“锦卷”付出去的时候,是不是对它怀着满腔恨意?
恨吗?应该恨吧?难道自己不恨吗?
夜来雨将二截“锦卷”都放进木盒,又塞进了柜台底下。
静静地发了一会呆之后,才又东找找,西翻翻,找出一大堆五颜六色的魂草和一些瓶瓶罐罐。
这时,门外车马声响,一阵鸦鸣鹅叫,却是那一堆魂兽到了。
接着是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夜来神医,你这是要改行做肉铺吗?哈哈哈!”
听声音,谁也想不到这会是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胖子所发出的声音,夜来药铺的门不小,但这胖子却快将门给挤破了,喘着粗气坐在门槛上,眼珠子骨溜溜地乱转,东瞧西望。
老者艰难地挤了进来,将钱袋还给夜来雨,这些魂兽虽然不便宜,但是钱袋里面的晶币还是剩下不少。
夜来雨接过钱袋,对着坐在门槛上的胖子道:“胡老板今天怎么这么清闲,竟然劳您大驾亲自送过来,难道是怕我改行做肉铺抢了你生意?”
“哈哈,绝世神医改行卖肉,别说我不答应,整个七十九集也不会答应的!”胡胖子大笑一声,“最近‘长生兽’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人全在虚岭里面挤着呢,一百零八集几乎全都是空的,你说我能不清闲么?您这笔买卖可是这几天以来最大的生意了,再着是您夜来神医要的,我怎能还在家躺着?当然必须亲自送来才行!就是您这啊,也该添把椅子了!”胡胖子一口一个“您”,笑眯眯地。
“这有了椅子啊,人呆的时间就变长了,时间变长了呢,是非就多了,是非一多,结果就是,你看看,这铺里头哪里还有一件好物件?再者,我喜清静。”夜来雨将那瓶瓶罐罐一抱,来到关着那些鸡鸦鹅的铁笼前,“‘长生殿’的人不是已经到虚岭了吗?那些人还凑什么热闹?”
“‘长生兽’啊!多少年未曾听说过了?据说‘长生兽’藏着永生的秘密,永生啊!你想想,在永生面前,‘长生殿’又怎么样?再者,‘长生殿’开出千万晶币的天价,任谁将‘长生兽’献给‘长生殿’,可换千万晶,千万晶啊!这辈子都不用愁了!”胡胖子一脸神往。
“嘿,‘长生兽’,得长生,只怕是得极乐吧?死在“长生兽”下的人应该不少了吧?”
“岂止是不少,‘长生兽’黑光一吐,那是一死一片,不过听说那‘长生兽’已受了重伤,被捉是迟早的事……你这是?”胡胖子突然惊讶道。
只见夜来雨将那些瓶瓶罐罐划拉成四份,其中三份里面倒出来的都是不尽相同的药丸,夜来雨正一颗一颗地喂给那十只凤鸡、火鸦和七彩天鹅,另一份里面装的都是些液体,夜来雨一股脑地倒进了那装着阴鲤的水缸中。
而那老者,也正将那堆乱七八糟的魂草喂给那头炎犀。
其实,不应该说喂,而应该说灌,或者说强塞。
“这是药引。”夜来雨并没有多做解释。“胡老板对医道也有兴趣?”
“哈哈,夜来神医说笑了,我粗鄙陋人一个,那敢想这些?即然夜来神医在忙,那我就先告辞了,可不敢耽误您治病救人!”胡胖子将药铺的情况瞧了个通透,那木板上也确实躺着个半死不活的病人,当下打了个哈哈,告辞离去。
夜来雨瞧着胡胖子的背影,有些疑惑。
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将这些魂草药丸全部喂进了那些魂兽的肚里,相比之下,那三斤阴鲤是最轻松的,将药液往水里一倒便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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