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规》: 节能的分数
第一章 节能的分数
“景然,四点半了,可以查分了。”一位中年妇女在厨房间一边炒着菜,一边对呆在房间里打游戏的男生喊道。
“哦,马上查。”景然随口应付着说,但是手里却在激烈地点击着鼠标。显示屏上,无数的兵牌都在朝着地图上的一点涌去,放大看可以发现那里的地标是华盛顿。移动兵牌上面有编队注释,分别是新四军、八路军、华东野战军等。要是有二战军事迷看到,怕是要笑喷。中国的野战军居然横跨太平洋打到同盟国美国本土,还把人家美国首都给包饺子。这简直是无法无天,完全无视军事同盟的规则。
“景然,查到没?”景然的妈妈又再催促了。
“有了有了。”景然急切地回答,内心十分着急,不是因为自己老妈的催促,而是华盛顿久攻不下。就差这一步自己就可以一统天下了,该死的美国佬,没见他们打朝鲜战争时这么肛啊。美国人民要是知道这位天才军事指挥家心中所想,怕是要气得吐血。朝鲜战争是在朝鲜打的,你现在要打人家首都,被你打下,人家就灭国了,能不跟你拼命吗?
没办法了,上杀手锏,扔核弹炸死你。轰炸机从海上的航空母舰起飞,眼看着就要将华盛顿给炸平。自己即将完成世界大一统,车同轨,书同文,重新拟定世界的规则,成为世界的王者。景然内心的澎湃激动如同被摇晃着的香槟喷薄欲出。只见屏幕一黑,什么都没了。
“让你查分,你还打游戏,快给我查!”
“你把电脑关了,我怎么查啊?”景然小声嘀咕着,心里却在为刚才痛失成王的良机而遗憾不已。那是自己从中考完之后努力到现在的结果啊。
唉,这就是现实,不管你在游戏里如何叱咤风云,拥有怎样的王权,可以制定怎样的王规,在自己老妈面前都是浮云。游戏外的规则可不是一个中学生可以去反抗的。
重启电脑后的景然,输入准考证号,看到自己的总分是627分,比市一高的统招线高七分。按理来说,市一高是水阳市最好的高中,能不花钱就考进去应该是极好的。可是,熟知景然学习水平的母上大人却不这样想。
景然的母亲张玉梅的弟弟是水阳市一高附中的老师,恰好是景然初中三年的班主任。这让景然原本应该最美好的初中时光变得度日如年。
不过有这样一个舅舅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对于张玉梅是这么一回事。景然的成绩总是保持在班级前五,老舅班主任可是功不可没——景然的舅舅张斌对所有任课老师打了招呼,让他们格外关照景然一下。于是乎,下课铃声一响,各个老师就会准时出现,对景然言传身教,就连周末他们都不放过景然。周五晚上补语文、周六上午补英语、周六下午补物理化学、周六晚上补数学、周日上午补政治历史、周日下午晚上做作业。最过分的是,双周日清晨都让景然去陪体育老师晨跑,说是对中考体育有帮助。鬼知道,景然初中三年是怎样过的。
然而就是这样,也仅仅是高出统招线7分。此时,张玉梅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也就可以理解。实际上景然是绝对有考640分以上的实力的,甚至如果发挥好的话,还有机会争一争市状元。景然之前在全市模考中是拿过全市第一的。只不过最后一个月,自主复习让一直处于他人监督的景然彻底沉迷在自由的颓废中。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是这个道理。
“早知道考试前一个月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复习,现在这分数估计都上不了一高的强化班。”陈玉梅似乎也察觉到了景然成绩下降的原因。
“627分蛮好的,多节能的分数啊。”景然口气随意地回答。
“这么想节能的话,还打什么游戏,出去给我转一圈再回来。别成绩没弄好,眼睛反而给我弄近视了。”
身为节能主义者的景然不想与自己那地位崇高的母亲大人辩论。如果说景然是游戏玩家的话,那么自己的母亲则是这个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一个游戏若是没有被大众所统一接受的规则,那么这个游戏本身是不存在的。话说,如果一个人既是玩家又是规则制定者,那岂不是无敌的存在。景然在心里乱想着。
乖乖地关闭电脑,景然倚靠着大门穿上自己的球鞋。厨房间又传来陈玉梅的一声暴击,“反正我是不指望你了,幸好还有雨秋。”
景雨秋是景然小一岁的妹妹,如果说景然是集任课老师的关爱于一身的人宠,那么景雨秋就是集天地宠爱于一身的神选之子。一个人真的能做到美貌与智慧相结合吗,很多人即使知道有这样的人存在,也不愿从心底去相信。即使真正见到了这样的人,也总是从心底安慰自己她们肯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可是,景然没有这样的问题。因为他从小就和这样的神选之子生活在一起。小学的时候或许自己还会嫉妒自己这个妹妹,但到了初中更多的是习以为常。你的家人亲戚整天在你耳边夸着她如何如何好,你也会习惯的。
但即使是这样,景然也会产生对自己妹妹的一些不满——她在外人面前总是装作不认识景然。这就过分,你老哥我也不是特别丑啊。就算比不上吴彦祖,那至少也不输给彭于晏啊。你不想在朋友面前丢人,你老哥我不要面子啊?
回想起当初的黑历史,景然就想捂脸。那时,景雨秋刚刚上了一高附中,由于全校第一的入学成绩和闪耀夺目的外貌,她已经在一高附中掀起了一阵波澜,是当时最热门的话题人物。景然放学后,来到她的班级,准备找她一起回家。谁知道这位大小姐,装作一脸懵逼的样子,问了句:“同学,你是谁啊?”
当时那叫一个尴尬,周围的人都以为景然是来搭讪的,还纷纷嘲笑,都二十一世纪还用这种方法搭讪。
从那件事以后,景然再也没在学校里和自己的妹妹打过招呼。每当景然和景雨秋在学校里不期而遇时,总有人指着景然说,看啊,那个就是刚开学就想和我们景女神一起回家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于是,本信奉着节能至上主义的景然对于一个人从不节能——那就是他妹。他总是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压过自己妹妹一头,所以咬着牙熬过了痛苦的初中三年。
可是他吐血地发现,自己的妹妹似乎从来没有掉下过年级第一的宝座。为此,电视台都派专人来采访过她,向她询问学习的秘诀。她一本正经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只不过把别人喝咖啡的功夫都用来学习。”
饶是以景然这样好脾气的人都差不多要在镜头前面爆粗口。
放屁,我早上起来晨读的时候你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呢,我晚上刷习题的时候,你老早上床做梦去了,我双休日补课时,你不知道和哪个同学看电影去了。还喝咖啡的时候学习呢,呵呵!
似乎是知道景然在想什么,当时正在采访的景雨秋突然转过头来冲景然呵呵一笑。
而此时,听着自己母亲又用自己女儿数落自己儿子时,景然满心的颓然之感油然而生。既生亮,何生瑜啊。
第二章 那一刻
六月下旬正是盛夏时节,即便已近傍晚,毒辣辣的太阳仍向整个大地尽情展现自己的威严。知了在路旁的繁茂的香樟树上扯着嗓子嘶吼着,闷热的空气笼罩着整座水阳城。
景然手捧着足球,独自一人走在水阳小学围墙外的林荫道上。炙热的阳光透过枝叶碎了一地,微风拂面,满树的枝叶相互摩擦着,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地上的光圈忽隐忽现,充满着童趣。
景然根据脚底盲道的凹凸不平触觉的指引,走着走着闭上了双眼,感受着夏天傍晚街道上特有的静谧。这也是节能的一种体现吧,不过要是在旁人看来怕是犯了中二病,景然心里这样想道。
“嘿,景然,你在干嘛,耍酷吗?”
景然猛地睁开双眼,发现是自己的班长周琪琪。这位班长是自己舅舅的得力助手,不光有着卓越的领导力,而且写的一手好作文。每次评讲作文时,张斌都会拿她的作文当范例。这导致初中三年,景然的班级深受周式文风的影响,连作文开头都是套用这位班长的路数——管他什么文体,先列他三个气势恢宏的排比句,吸引批卷老师的眼球。
“没什么,我在体验大自然。”景然说话有些急促,实际上他并不擅长与女生私下交谈。如果景然和女生交谈,那一定是出于公事。这导致景然虽然成绩十分优秀,但实际上很少被女生关注仰慕,至少景然不知道有谁仰慕自己。实际上,像景然这样不多话,静静学习的男生是很受女生欢迎的。只不过由于景然舅舅的严威,没有人敢明目张胆。但这可难不倒正处于青春期的女生。现在谁还当面递情书,不都是QQ、微信打情骂俏吗?
而对于这样的情况,景然有着本能的恐惧。记得初一时,景然刚有自己的第一部手机——充话费送的。第一次拥有手机感到很稀奇,景然用QQ加了一堆好友。后来有个女生主动聊天,很少有人主动和景然聊天,所以景然一激动就和她聊了靠近两个小时。害的让人家误以为自己对她有好感,那个女生对外宣称景然喜欢她,当时闹得纷纷扬扬,结果两人被请到办公室喝茶,才澄清误会,这导致那个女生对景然十分幽怨。由于那个女生是隔壁班的,搞得景然每次上厕所都要跑到别的楼层,生怕撞见对方。也因为这件事整个学校都在传景然为保自己,把女生给卖了,成为众所周知的渣男。
从此之后,景然无论和谁聊天都不超过10分钟,不管对方是男的还是女的。要是被人给认为是gay的话,那真是跳到河里都洗不清,舆论的力量太恐怖了,白的都能说成黑的。
不过也有例外,这例外是只为一个人而开的。唉,不知道她考的怎样?
“小心点,别睡着了,听说水阳精神病院里跑出了一个重度幻想症患者,小心别被抓进去。”
“天才总是不被人理解。”景然听出了周琪琪的嘲讽之意,反驳道。
“呵呵,那你这天才考了多少分?”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平常周琪琪是绝对不会问景然考多少分的。因为大多数时候,景然都比周琪琪高十几分。身为班长的她从来都不会自取其辱。
景然看着周琪琪来的方向想到了什么,她一定是去学校帮老师登记分数了,所以才知道自己的成绩。景然反击道:“身为班长,眼界要大些,不能只重一城一池的得失,要有集体荣誉感,多关心班集体才是啊,或者说你很在意我吗?”
“我,”周琪琪被景然噎得说不出话。
不给她思考还击的机会,景然趁着红绿灯转变的时候,跑到了马路对面,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留下一个穿着高底白色凉鞋的女孩在那愤愤地跺脚。
景然来到一高附中外的人工草坪的空地上,独个儿踢起了球。这片草地是为老年人打门球而建造的。上午用来打门球,中午和下午太热没人,傍晚被一群大妈霸占着跳广场舞,土地资源利用率极高。景然只能在抢在傍晚来临之前,踢会球。
虽然说是踢球,但更多是自娱自乐——一个人带球变向过人,一个人射柱子,一个人颠球。有时景然也会满怀期待地看这块空地上是否有人在踢球。但哪个傻子会大夏天顶着三十多度的高温跑出来踢球。即使有这种奇葩,跑出来一看没人也就回去了。反反复复这么几次,满腔的热情也早就熄灭了。
景然汗水淋漓地奔跑着,突然一顿,用右脚一扣,足球像汽车漂移一样转到了左脚外侧。景然用左脚拨了下球,将整个身体的力量灌注到左腿,用力向球踢去。左脚外脚背将球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曲线,完美地错开了柱子,飞向了街道。
恰好此时街道拐角处走出了一个女生,足球狠狠地砸在她的肩膀上,让她从步行道上摔向了马路。她的背后一辆汽车正疾驰而来。
看到她一脸茫然的神情,似乎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景然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被球撞到马路上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怎么办?自己杀人了,应该说快要杀人了。她还没死,没错自己还能救她,只要自己用那个……没时间犹豫了,不是因为这女生的危机是自己造成的,而是一种感觉——如果自己不这么做,那一定会后悔一生,很奇怪自己会因为一个陌生人而后悔,从来没有一条规则这么说过,但为什么呢?似乎自己在这个时间点出门,在这个瞬间射门,在这个瞬间出现的女孩,女孩身后疾驰而来的车,多个巧合凑成了这么一幕,似乎是要景然做出五年前没有回答的选择……
“赐予汝世规之力,守护还是毁灭由汝来选择。”
“你是谁?”
“吾乃世规之王,世规的制定者。”
“为什么选上我?”
“……”
“汝若使用此力,需承力量之重,非人力可所受之重。”
仔细想想,似乎那天恰好是五年前的今天,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有股莫名的力量在推着景然向那个世界靠拢。景然一点也不质疑那天发生的事的真实性。如果说世界是一本书,那么那天景然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就像是印在书上的字真实的让人害怕。那声音就像是世界万物运行的规则,无法让人反驳,一旦尝试去质疑,你就会怀疑自身的存在。虽然景然不知道那股力量具体是什么,但是听那内容,就知道一定是超乎常理的。
“吾愿用汝之力,”景然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在不断向外涌出。
“吾愿受汝之重,”四周的空间不停地律动着。
“吾承汝之世规,”世界运转的规则若隐若现,不再是不可视的。
“向世规宣誓!”景然觉得自己与现实世界的联系似乎少了些什么。
自己的能力是什么,该怎么用,自己是不是应该像电视里那样,用意念挡下汽车?
景然此刻没法想这么多,只是想着救那个女孩,结果下一刻自己却出现在疾驰而来的汽车面前。景然心中一片无语,第一次不知道怎么用这股力量,但也不用正好闪到汽车面前吧。
而此时那个突然跑出的女生却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从马路上消失了。
景然真是欲哭无泪,明明自己是来救人的,怎么变成自己需要人救呢?
由于刚刚第一次使用世规的力量,景然此时正处于乏力状态,整个人僵直在马路中央,连向旁边打滚都没办法。汽车的轰鸣声迎面而来,好似死神镰刀收割人命的声音。
都说人在死亡之际,会快速回顾自己一生,而景然此时毫无感觉,看到的只是面前汽车驾驶座上司机惊恐的眼神。
景然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中考查分的傍晚,那是个盛夏的傍晚,自己为了救一个女生,做出了一个改变世界的选择。不过,景然在意的不是世界,而是在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穿着白色网纱裙的女生像白马王子一样,向自己冲来。
疾驰的汽车静止了,街道的行人静止了,烦人的蝉鸣消失了,天上的飞鸟定格在了蓝天中,整个世界都为两个人静止了,只有景然和她有着与这世界截然不同的色彩。她的手臂环抱着景然,景然看着她白皙精致的侧脸,夏日的微风吹散了她的刘海,阳光为她的侧颜镶上了层神圣的金边,一股安详静谧感充斥着景然的内心,景然像是迷失的小鸟紧紧地拥抱着她。
景然晃过神来的时候,那个一直相拥的女生已经消失不见了,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景然脑海中她的模样,仿佛一切都不存在过,空气中芳香如兰。
远处,司机的咒骂声传来,而恍过神的景然只是默默地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捡起了足球。环顾四周在寻找着什么……
周围已经有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人工草坪上传来了广场舞的吆喝声,景然放弃了寻找那个身影,背影略显失落地走向来时的林荫道上,独自一人向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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