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鹰》免费试读_凝兮夜

第一章 独

乌云密布。

压在这一片小小的草原之上。

在这上面，依稀可见几个小小的木房。

不远处，可以看到一块田地，从那上面屈指可数的农作物可以看出来，今年的收成不尽人意。

此时，在木房内，一家子正坐着发愁。

“整个村子里就靠这一块田了，今年的收成还不好，这叫村里的人怎么活……”

“别担心，这种情况又不是一次两次，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的话，我跟那几个壮汉去附近打打猎……”

“别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冲子就没回来。”女人突然站起来说道，声音也提了几分。

“实在不行，咱们村不是还有个大师嘛，咱们去求他不就得了。”

“那你也只能去求他，不能骗我又自己偷偷出去打猎……”

“嗯，知道啦……”说着，那位壮实的青年男子向床上睡着正香的孩子望了一眼，便独自走出去。

其实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去求大师的，因为他也求不起。毕竟，请一次他的钱都赶得上他们半年的开支了。

因而他只好去到村子里碰运气，没准儿能碰到一个正准备去打猎的队伍呢？

一出门，一股冷风打在他脸上。秋也快要撑不住，冬将至，他只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便有加紧了脚步，向前走去。

……

男人总算是走到村长家，他往一旁瞥了一眼，看到大师家的门虚掩着。

他想了想，还是去大师家献献殷勤，没准他会出来帮帮忙呢？

这样想着，他向那边走去，缓缓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刚一推开门，一股恶臭袭来，男人不住用手捂住鼻子。走近再一看，大师竟被人杀害，早已死去多时了。

男人顿时心中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便转身向门口跑去。他要赶紧把这件事告诉村长。

正当他跑向门口之时，他忽然感到颈部一阵疼痛，然后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一旁，一个人把门推上，屋内一片黑暗。

……

那雨终究还是落下来了，丝丝缕缕，落在地上，便再无半点生息。

此刻，屋内的母子二人正等着男人的回来，全然不知男人身陷险境。

“怎么去了这么久……”中年妇女往门口走去。

望着远方空空的小路，她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该不会是这些年来一直在担心的那件事……”心里这般想着，她心中的慌乱也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自他们从莫氏家族偷偷逃出来，已有近五年了。这五年来，男人没少担心族人会赶来，将他捉回去判决。毕竟，族人是不许与外人结婚生子的。

“恐怕是怕我玷污了他们家族的优良血统吧……”母亲这样想着，不禁笑出声来，而后又伴随着泪珠的落下。

当年，她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却不曾想，那一次见面竟让他深深记着了她。此后，他又多次偷离家族出来与她相会。

一次，他回到族内，向族长说明了此事。族长听后，大怒，还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

可他还是能想方设法地从族内出来与她相会，他原以为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一次，他偷偷溜出来时被族长逮了个正着。于是，他便被关进了大牢反省。

数月未见，他消瘦不少。而这一见面，便是一次冒险的开端。这场冒险持续了五年……

“五年都没发现，今天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吧……”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雨下得大了些，她便走进屋里，坐在椅子上看着睡着的孩子，嘴里又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

“这是……”男人睁开眼睛，看到四周围满了人，再定神一看，满是惊恐。

“这……是莫氏啊……”

他在这里度过了十多年，也终究是不会忘记这里的啊！

他看向四周的人，竟还有几个面孔是十分熟悉的。

“莫哲，你私下和外部女子逃离家族，隐居生活五年，不关心家族事务，可知错？”

莫哲向着声音所发之处望去，正是坐在中间的莫族长——莫甫。

“终究，还是逃不过吗……”

莫哲心想着，沉默着。

“还不知错？”莫甫见状，不由愤怒地吼了一句。

“我……我没有错，感情本就该是这样的……”

“还敢顶嘴！”

“……”

莫甫也知道他的性子，看他不做声，他心想，他应是不会认错了。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来。

“族人莫哲，私下里与外族女子相会并逃离家族的掌控，拒不认错，根据莫氏族规，当判以废除功力之刑，并逐出族门，现在执行！”

语毕，莫甫站起身，走上圆台，再看莫哲一眼，但眼里尽是冷漠，仿佛不曾相识。

他举起双手，向莫哲的背上拍去。

人群中，一名女子正独自抱着一男婴站在外围。在听到族长宣布执行的时候，她闭上了双眼，却难免落下了一滴泪。

“怎么了，小芸？”站在女子身旁的男子轻拍她的肩膀。

“没什么，只是，不忍心看到这……”说完，这女子又掉下了几滴泪。

“你啊，就是太用情了，这个人是叛徒，又不是什么好人，你又何必为他哭，可怜他呢？”男子笑了笑，“这种人，就是活该！”

“嗯……”女子低声答复着，但显然是敷衍的话。

没过多久，女子抱着男婴走开了。

……

小屋内，母亲的心突然一紧，她觉着有些不妙，毕竟这是个要坏事的兆头。

再看看窗外，已是夕阳西下，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而她的丈夫却还没回来。

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她猜想是他回来了，于是便走出房间，准备好好抱怨他一番。

不成想，进来了一个她没见过的人。

“你找谁？”母亲习惯性地问了一句，边说着她边去准备茶水。

“你丈夫今天有事，不回来了。”那人慢慢向她靠近，边走边说道。

母亲还在弄茶水，听到这话，开始怀疑起这人来。

她转过身去，却只是看到那人拿着一把刀向她袭来。她只觉着胸口一阵痛意，接着便倒在地上。她努力抬起自己的头，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却只看到那人朝着离去的背影。她这时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想到这儿，她便没再多挣扎，她只是想快一点与丈夫相会，告知他这一切……

房间内顿时变得安静，只剩下几缕阳光洒在床边，留下淡黄但又有点发红的光。

……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月亮与星星争相洒下那微弱的光芒。

莫哲拖着自己虚弱的身体走在路上，他几乎丧失掉全部的修为，元力也所剩无几。

他觉得自己快要到家了，可不知为什么，却没看见光亮，还是黑漆漆一片。

他隐隐看到一间屋子，门开着。他再认真看了下，确定这是他的家，他顿时觉得不妙，慌忙地向家走去。

他用最后的一点元力点亮家中的元晶灯。

屋子瞬间变得明亮起来，一切映入眼帘——妻子倒在地上，身旁隐隐有些血迹。

看到这番情形，他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无奈身体的虚弱使得他摔倒在地。他低声呜咽着，直到碰到那只冰冷的手，他才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他对天发出最渺茫的誓言——我一定要灭了莫氏——尽管那里曾是他的家，但也只是曾经。

他突然觉得这个誓有点可笑，渺茫得几乎不能再渺茫。毕竟，只需一根手指头，莫氏就能轻易地让一个废人从这世界上消失。

他知道，现在自己只能忍着，没有选择地忍到可能的那一天。

他走进房间，看着睡在床上的孩子，无奈地笑了笑。

似乎，这世间已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只是这个孩子还可以将他挽留……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二章 归

第二天清晨，莫哲先是托人去莫氏传句话给莫如芸，然后自己收拾好行装，独自一人，离开村子向北方走去。

莫如芸听到那一番话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这村子来。

可她却是一脸茫然——她不知道莫哲住在哪个地方。几番搜索无果之后，她找村里的人问出具体的位置，独自一人走去他家。

“有人在吗？”看着敞开的大门，莫如芸朝着屋子里喊道。

门是敞开的，莫如芸便以为莫哲在里面。可是进到房子里，却是看不到一个人，就好像她走错了一样。

“也不知道莫大哥怎么样了，叫我来又不来接我，找到地方又看不到人影，真是的……”莫如芸小声嘀咕着。

她低下头来，不想却看到一摊血迹。她突然心慌起来：莫大哥该不会是被卷到什么事里了吧……

这样想着，她赶忙跑进房间去，希望能找到什么。

房间里，只有一个孩子睡在床上，应该是早上喂过东西了。一旁，搁着一张纸，她拿起那张纸。

“小芸，当你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我已去想远方，你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是我这个大哥没有做好，没能来见你，很是对不起。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原谅大哥吧，真的对不起。最后，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那就是这个孩子，我不想让他跟着我一起受苦受累，所以，想拜托你帮我照看，不用让他有多么高多么高的成就，只用让他活下去就好，谢谢了，小芸，这一别，可能是永远，所以，希望可以满足我这最后一个愿望……”

“永远都不会再见了吗？”莫如芸低着头说道，“那为什么还给我一丝期许，让我到这里来……”

她看着泪水打在纸上，才知道自己哭了。

“为什么我要哭……”莫如芸擦去眼角的泪，“好，我就答应你这个要求，就当是诀别吧……”

说完，她抱起孩子，走出房子，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

莫氏。

门口的侍卫看到莫小姐回来，鞠躬笑了笑。本该按照往常一样他应该会看到莫小姐的笑容，可今天不知怎么的，莫如芸像是没看到一样进门径直往她自己的房间走去，他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但也没多问，毕竟他不愿被扯进什么乱子里去。

走进房子里，莫如芸立马关上门，从怀中抱出孩子。

“还好，还有气息……”莫如芸松了口气，但这时，门被猛的一下推开。

进来的自然不是别人，是与她最为亲近的丈夫——莫云。

他看到孩子，自然是一脸惊讶——毕竟族中有规定，是不准许外人未经同意进入的，而这孩子是怎么一回事？

“这孩子……”

“我捡的，怎么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啊……”莫如芸打断他的话说道。

“不是，这不是有规定的……”

“我就是看着这孩子挺可怜的才带回来的，孩子我藏得好好的，没被人看到……”

“没被人看到又能怎样？”莫云怒道，“你又不能保证他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

莫如芸没再说什么，她只是看着那个让她信任的男人。

“你变了，莫云。”说完，她抱着孩子朝着卧室跑去，把门锁上。

莫云皱着眉头，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如果像以前一样顺从，那么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但是不这样的话，又怎么安慰好小芸……

他想了想，还是向卧室走去，他想问问莫如芸她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个孩子留下来。

“小芸，你别生气啊，我刚才脑子一时糊涂才会对你发脾气的，我现在什么都依你……”

“那这个孩子……”房内传出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依你，小芸你快出来吧，咱们先冷静下来想想办法……”

门开，莫如芸独自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知道莫云是一定会认输的，毕竟他们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

她本是不愿与他一起的，她一直在等她心中的莫大哥，她随时都可以离开莫云。只是，她现在再也不会那样想，毕竟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回到自己的心中了。

她出来完全就是为了说服莫云，因为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只需按着步子来。

“我想好了，这个孩子我还是想留下来……”

“那我们怎么办？”莫云插上一句。

“这个无需担心，我们只需要把这个孩子当做是自己的孩子，外人是看不出来什么的，反正这么大一个家族，也不会有人去在意这件事。”

“嗯……”莫云皱着眉头，他觉得这样有点冒险，不过出于对先前他说的话，他还是表示赞同。毕竟，他是不想失去莫如芸的。

莫如芸终于对着他笑了，他的心也放下一块石头——她终于原谅自己了。

……

晚上。

消息随着一个个不同的声音传递着，终于传到莫族长的耳中。

但这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在他看来，一个孩子的降生并不能代表些什么，无非只是让人多了点好奇心和话题。

可莫云却不是这么觉得，他本以为这会让族长起兴趣，但他提心吊胆了几天，也没见到族长的影子，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

六年后。

“云鹰……”声音从屋内传来。

正在外面玩着雪的孩子听到这声唤，立马就扔掉手中的雪球向屋子跑去。

此时那屋内的女子也站了起来，看着那孩子，拉起他冰凉的手，蹲下来对着手心哈了口气。

“云鹰啊，你现在也已经有六岁了，是不是啊？”

男孩用力地点了点头。

“六岁了，也算是长大了吧，”女子说着，放下手来，“长大了就更要听话，知道吗？”

“我知道了，娘。”男孩说完便跑进卧室，关上了门。

女子看到这一幕，不禁露出笑容，她看着窗外，心中想着的却是另一个人。

雪又下了起来，把刚刚孩子踩出的脚印又一次掩盖。她看着这满天飞舞的雪，又想起从前。

“你还好吗？”她在心中朝着远方问道。她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身在何处，她还是没能忘掉他。

那天的誓言，仿佛不存在一样，消失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