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魔乱》：：逃亡

第一章：逃亡

这是一个叫做极光大陆的世界。这大陆形如蚕豆，广如银河。大陆大致被分为五个区域，北为北方联合，西为夕之王朝，中为煌帝国，东为倾帝国，而在四大帝国的南方，是荒无人迹、魔兽遍野之地，因此被唤为荒芜之地。

而在大陆之上，大多数的人们都带着禀赋出生，那天赐禀赋被称为气武。这气武乃武者力之本源，如同武侠豪杰者的“内力”一般，聚于气武者之丹田，赐予他们更胜于自然的力量，人们利用这种力量，驱赶猛兽，开疆扩土，立于万千生灵之上，建筑辉煌文明。

时间为气武史3862年，极光大陆上，东部的倾帝国与中部的煌帝国的战争已经持续了100多年，战火的蔓延，让两国血流成河，农业衰弱，民不聊生。突然有一天，两国竟毫无征兆地宣布了停战，这场旷日持久的百年战争竟结束得不明不白。

但对于倾帝国的臣民来说，噩梦却刚刚开始，宣布停战的那一天，紧跟着的消息却是倾帝的全国征召，刚刚结束战争，沉浸在庆祝之中的国民自然是一脸不解，愿意参军的人寥寥无几。对此，倾帝国竟直接采取了强制征兵的政策。这项政策简单地说，就是让国民在“参军”和“死”的选项中，二选一……

“跟紧了，凌儿，修儿！”

一片漆黑的山头上，一家人正带着少量的行李慌忙赶路，他们不敢举起火把，只好摸黑赶路。

而在相距不远的另一个山头上，则正发出一阵阵的叫喊声，大量的火把照亮了黑夜。

看样子，这家人正在被大量的人追捕，而雪上加霜的是，他们身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逃跑的一家人中有个壮年男子，有个二十好几的少年，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看来是父亲带着两个孩子。

他们走在山的边缘，一条非常狭窄的小路上，一不留神就可能跌入万丈深渊。但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他们是被追捕的人，而不是出来砍柴打猎的。

父亲和兄长二人在狭窄的小路上，仍然是脚步轻盈、不慌不乱，但小儿子可就没有这个本事了，跌跌撞撞，战战兢兢。父子俩为了保护他，父亲在前，兄长在后，让他走在中间。不客气地说，他是父子俩的累赘。

“加油，还差一点了，过了山头，哥哥就能背着你跑了！”少年出声鼓励自己的弟弟。

小男孩轻嗯一声，手脚上加快了一点，不哭也不闹。他的脸上并不是恐慌，也不是沮丧，却是倔强的微笑。

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什么追捕吧，竟是能在这样的危急时刻，不忘记用他的微笑来鼓励他的家人。他正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唯一一件事来缓和正在逃亡的家人的紧张与恐慌。这也是逃亡者所必要的，他绝不会是什么累赘。

可谁也料不到的是，一股蓝色的气息从天而降，顺着山的轨迹，正好落在哥哥与弟弟之间，沙尘与气息同时爆发，吹不动哥哥，吹动弟弟却是轻而易举。说时迟那时快，小男孩被吹得踉跄了好几步，一步踩空，心中一沉，便滚落到悬崖中，父亲也来不及伸出自己的手，只能无奈地听着最后的一声惊呼。

“掉下去一个吗？也罢，看他一点气息也没有，想必是个废品。倒是你们俩，跟传闻中的一样，非常纯正的金火之气嘛。”那笼罩着蓝色气息的男子摆出了架势，如此说道。

“混蛋！”话音未落，少年的怒气已盛，金黄色的气息爆发，一霎那间，便只见金黄与苍蓝相撞，少年的拳头与来者的掌撞在一起，难解难分。

“疾风迅雷，刚强有力，好一个可塑之材，别再无畏地抵抗了，加入帝国军吧，只要你忠心于帝国，将这份力量贡献给她，帝国绝不会亏待你！如何？”来者似乎并不是来杀人灭口的，因此并没有什么杀气在身，反倒是略有些勾搭交好之意。

但他身后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可不一样，他的杀气与金色气息同时迸发，犹如魔鬼一般的气息在来者的身后爆炸开来，不等来者有任何动作，父亲的拳头便砸在了来者的后脑勺上，金色的拳头视蓝色气息于无物，将来者的后脑勺生生砸下去一个窟窿，而来者的面部五官则喷出了大量的鲜血，来者还来不及多说一句，已是死透了。要不是他在父亲出拳的前一瞬间发现了杀气而将蓝色气息用于防护的话，他的头颅必定会被打得粉碎，连血迹也见不着。

少年摆脱了来者的纠缠，便冲到悬崖旁边，正要一步跨下去时，却被他的父亲拉住了。

“爹，你干什么！”

“我们已经被追上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给修儿加上了一层气武罩，他不会有事的。”

“爹，你疯了？那是我唯一的弟弟啊！”少年甩开父亲的手，再次准备纵身一跃。

父亲快速地再次抓住他，用更大的声音喊道：“他也是我可爱的儿子啊！”

少年一愣，他看见微微的月光下，父亲脸上有晶莹的泪珠滑过。

少年见状，也是流下了无奈的泪水。

他知道父亲的意思，他这一下去，不仅自己没法得救，连弟弟也不可能逃走，自己会被派去充军，也许还有生路，但弟弟不可能。此时离开，虽然痛苦，却是最好的选择。

“修儿，你爹对不起你，除了痛苦竟是什么也给不了你……”父亲的话语颤抖了，“若能再见，定要还你平安一生！”

“小修，我和爹一路北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要是……”哥哥哽咽了，要几岁的小男孩在这个乱世中找到那么两个人，这种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连气武都没有的弟弟，将面对怎样艰难的人生，他连想都不敢想。此时，他也宁愿什么也不管，只想飞到他的身边。

但他不能，他身上有着气武，除非去到一个荒无人烟之地，否则帝国军找到他只是时间的问题，因此他无法保护弟弟，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多么讽刺，力量竟会成为一种累赘……

父子俩望着那悬崖，沉默半晌，最后只好无奈地调转方向，继续逃亡之路。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男孩落下悬崖，穿过了几颗树，竟是摔在了一块突出的平台上。那平台离崖边小路的距离大约百来米，加上树的掩盖，可谓是天然的屏障，这样一来，他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几乎低到了零。

但卡在这样一个地方似乎也并非幸事，这里既没有食物，也没有行人往来，上不着村下不着店。而谁也不知道他身上那层名为“气武罩”的保护能维持到什么时候，万一耽误了时机，可就真是上下两难。如此想来，还不如直接摔到那悬崖底更为干脆痛快些。

但男孩可没机会思考这种种弊端，接连好几天彻夜未眠的逃亡带来的疲劳和饥饿，以及掉下悬崖后的冲击和莫名的安心感，让他困意大发，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身旁，从平台向山的深处，有一个漆黑的隧道，延伸到很远……

第二章：幽谷

漫漫长夜过去，朝阳又将它的光辉洒在大地上，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迎来了鸟语花香的凉爽清晨。

男孩睁开模糊的双眼，古褐色的木板映入眼帘。

没见过的天花板……

男孩勉力爬起，支起身子，顿感头中一阵眩晕。

“唔……”他扶着脑袋，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木床之上，环顾四周，看来自己是在一间木屋里。

“这是哪？我记得我是从山崖上……”

还没等男孩整理清思绪，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你还是先别乱动为好，比起外伤，太久没进食让你气血不足，勉强自己又昏过去了可不好。”

声音刚落，一个白袍男子推门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五官清秀，只不过右脸上一道长到耳边的疤痕破坏了他的脸型，但仍改变不了他是美男子的事实。

男子端着一碗白粥和一杯水，放在男孩床边的桌子上，“总之先吃些容易消化的东西吧。”

白袍男子一脸微笑，显得很轻松，男孩却缩在墙角里，紧紧盯着男子。

长时间的逃亡生活让年幼的男孩也学会了警惕。

“我叫做云心。”面对男孩如此明显的警惕，白袍男子却好似没发现一般，只是稀松平常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笑得依然那么轻松。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名为云心的男子如此问道。

“千修……”虽然吞吞吐吐，男孩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清秀的名字，和你很般配。”云心说着，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说起来，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让人忍不住外出散心，但一个人却又略显寂寞了，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千修面无表情地看着云心，没理会他的问题，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哪？”

“刚刚也说过了，我叫做云心，这里是……噢，这里是哪呢？对某人来说，这里是与他处无异的大地之上，对另一些人来说，这里是秘境桃花源，对某人来说，这里可能只是歇脚之地；那么，对你来说，这里又会是哪呢？”

云心笑了，与千修四目相对，眼中闪过一瞬光芒：“想知道的话，我带你去看看如何？”

看着云心的脸，千修沉默许久。

之后，千修便端起那碗白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真是有趣的男孩。”云心想道。

“真是个怪人。”千修想道。

略等了一会儿，千修放下了碗，碗内的粥被吃得干干净净，让人觉得都不用再洗了。

再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千修满足地呼了口气。

“那个……云心……先生？”

“不必多礼，叫云心就好。”

“云心大哥，这份恩情，我千修不会忘记。”

“哦？那为了报恩，今天陪我散步可好？”云心似乎莫名的执着于此。

千修不可思议地望着云心，这个人与人相处似乎没有目的，没有打算，真的如他名字中的“云”一般，无拘无束，悠然闲适。

千修点了点头，站了起来，真的准备跟眼前奇怪的男子一起去散步。

“在这之前……”云心突然说道，“先洗个澡吧，那个门里面就是浴室，水我已经放好了，衣服就放在旁边，难得散个步，还是得清爽些好不是吗，呵呵。”

千修不动声色地闻了闻自己的味道……一股臭味，也难怪人家直接把所有准备都做好了，这臭味确实让人有些受不了。

他有些扭捏地走去了浴室。

“我在外面等你。”说罢，只听吱呀两声，云心开门从屋里走了出去。

云心刚走出屋子，外头就有两人迎了上来，分别是一位老者和一个中年男子。

“怎样？他是不是……”那个中年男子迫不及待地向云心问道。

另一位老者虽然不言语，神色却也是严肃得很，看来这也是他的问题。

“没事，这个男孩至少不是气武者。”云心道。

“呼——”听罢，中年男子大喘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呵呵呵，”老者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于绩啊，我不是早就说过嘛，他肯定不会是的。”

“真是借了贾老吉言，不然我可真就是进退两难了。”中年男子，于绩如此说道。

“呵呵，那我们就先回了；云心呐，这男孩就先交给你了，这个世道，他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多关照关照他吧。”老者拍了拍云心的肩膀，跟于绩两人一起走了。

云心默默地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等了约莫一刻钟，又听一声吱呀，一个男孩推门出来了。

云心重新看了看刚出来的千修，白灰新衣比刚刚破破烂烂的衣服顺眼多了，如同杂草的头发现在也回复了光泽，不算白皙的双手上有几道不起眼的小伤痕，稚嫩的脸上有着不符年龄的寂寞眼眸。

这就是当今世道的男孩的常态，在这个名为倾帝国的地方，他并不算少见。

千修刚出来，此时正是午前约莫一个时辰，日光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渐渐适应光照后，千修环顾四周，这里旁边是一条溪流，溪流沿岸，建有大概十座小木屋，刚走出的那个木屋也包含在其中。

再往远处望去，环绕着高耸入云的山脉，这里似乎是山里头？

“边走边聊吧。”云心向千修搭话道。

千修点了点头，随着云心的步伐，沿着小溪慢慢走去。

天气确实很好，初夏的日光撒在大地上，一股温暖的泥土气息随着微风飘来，一片片绿叶将光芒分散得如同水滴，映照在溪水中，波光粼粼，就连略有些潮湿的空气使衣服被汗渍打湿，也带给人扎根于此的实感……

“首先回答你最初的问题吧，”云心悠哉地说道，“这里是源泰山内的一处峡谷……这么说你可能听不懂吧。”

云心想了想，换了个说法：“你昨日从悬崖上掉下来，正好来到了这里的入口处，我的同伴碰巧发现了你并把你带了回来，这里是隐藏在山内部的大峡谷。”

“这里是那座山的内部？怎么可能，在山里有这么大的地方……”千修惊讶道，又再环视了一遍周遭，那连成一圈，高耸入云的山脉。

“第一次发现这个地方时，我们也是又惊又喜，”云心接着说道，“惊讶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喜于乱世逃生的幸运。”

“你说‘我们’，刚刚也说了同伴……这里藏着很多人吗？”

“倒也没有很多，加上你，现在这个峡谷里一共有十个人，”云心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应该也知道的……不如说，你应该也经历过，半年前发布的，所谓……强制征兵。”

听见这个词，千修的心脏猛地跳动一下。

无法在这个词面前保持冷静，千修的命运，就是因为它而改变的……

云心似乎看出了千修心中的不安，接着说道：“我们也和你一样，因那场灾难而逃遁于此。”

“我们把这个乱世安身一隅，唤作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