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神骨》：01 路边摊

01 路边摊

怎样得到他人的认同？

认同感，这几乎是活着的人都在追求的东西。说到底，所有人都在追求认同感。不管是商人，官员，学生，或者白领。有的人砸出大把的钞票，有的人卖弄俊美的脸庞。有的谋成绩，有的求成功。但是最后，我们都不是孤独的在世上的人。所有的有意无意的事，到最后都有他人评价，或认同，或不耻。但说到底，都是这种被关注的认同感。

但是对于裴韶来说，这一切都不需要。他要获得别人的认同，只要骗别人就有了。

他可以把别人最不需要的东西卖给人家，他也可以让最讨厌他的人支持他。

他是个骗子。

“行有行规，裴韶，你越界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子正在教育裴韶。

这是一间古香古色的院落，老头面前的茶杯里，悠悠地冒出白色的热气。

裴韶跪着，不敢争辩，等着老头子的下文。

“你把行规背一遍。”老头说要，端起眼前的茶碗，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却没有喝。

“不欺年少，不欺至孝，不欺必死，不欺潦倒……”

老头听裴韶背完，放下茶碗。问道：“三天前你的白局，野物就是潦倒，你不会不知道吧？”

裴韶回他：“我知道他潦倒，但那是个游手好闲的人，他一个四肢健全的壮年，却要自己的老母养着。他老母三九天在大街上捡破烂，乞讨。做儿子的非但不思孝奉，还每天对自己的老母辱骂，甚至殴打。他母亲还是个失语者。”

“那你是想告诉我，吃这个野味是你想替天行道吗？”老头子实在不理解，裴韶欺这样一个人，有什么意义。

“没错，我有这能力，也有这想法。合规合距。”

“你现在知道跟我说行规。”老头子有点生气了，裴韶这个人是聪明，但就是没信仰。在他们这一行里，行规就是信仰，可传到他的下一代，就是裴韶这里，专挑有利于自己的信。裴韶这样双重准则，无疑是对行规的大不敬。

“裴韶！！！”老头子突然厉声喝呼。“你越界了，我要罚你。”

裴韶把自己口袋里的小包掏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钞票，还有一只玉镯。

“谁要罚你这个！”老头子真生气了。

他们这行，有局子出了差错，就有刑罚。各种破坏行规的行为，也有刑罚。而老头子几乎可以说是这一代最后一人，怎么罚都是他说了算。

老头子自然不是想罚裴韶反刍，潦倒能有多少钱财。他想要裴韶接受教训，但一时又没有什么好方法。

老头子强压自己的怒火，他们这行有个基本功，就是隐藏情绪。

“你回去吧，明天再来我这里领罚。”老头子摆摆手，示意裴韶出去。

裴韶被老头子赶出门去。

看着空空荡荡的院落，老头子落寞的叹了口气，想死自己唯一一次破坏行规。

那可能是十年前，自己在敬老院等死。看着自己风烛残年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门派传承的骗术要随风而逝，不再被后人承继，他终于心生不甘。也是那个时候，他遇到了裴韶。裴韶那时还没开始发育，心智未开，算是年少，又在敬老院做义工，又可以算至孝。他随便使点手段，就将裴韶骗了出来，然后就开始传裴韶骗术。

捞偏门最要紧的就是严守行规，一旦越界，就意味着灾难。当然越界者也有人发大财的，不过老头子还是相信盗亦有道。

只不过在教裴韶的时候，总不能兼顾到所有方面。导致裴韶三观不正，太过随性。

现在，自己终于尝到了自己越界带来的灾难，一个天马行空的裴韶。虽然青出于蓝，技艺完全达到了他的水准，但老头子渐渐觉得有点掌控不住他了。怕是哪天放他出去单飞，裴韶一定会为祸人间。

老头子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吐出浓浓的热气。

裴韶出门了，一路走回自己临时住处。想着明天不知道有什么刑罚等着他，裴韶心里忧虑又焦急。等死才可怕，裴韶猜测可能老头子主要就是想对自己进行心理折磨。

正不爽呢，边上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小伙子，看你乌云盖顶，印堂发黑，要不要算一卦，问问前程。”

裴韶转头一看，是个老头子，蹲在路边，前面放张厚纸壳，上书“算命”两字，算是个算命摊。

要是以前，裴韶看到不看他们一眼，毕竟是命七分骗。而街边算命的连剩下的三分基本功都没琢磨明白，所以几乎全是骗了。

“您好，这怎么算？”裴韶蹲在街边，仔细看算命摊牌子上面的小字。上面写的是：先钱后算，不准不要钱。

一句话两个钱，裴韶心想现在骗子都走粗暴路线了么，要不是有算命两个字压着，这就是抢钱了。

看裴韶蹲下来，自称会算命的老头来了精神：“看手相。”

裴韶伸出手，算命的老头伸手准备接。谁料裴韶把手一收，伸出了另一只手。

然而就这一下，让算命的老头惊出一身冷汗。他迅速的把右手手心里的东XC到背后。

不过裴韶早将这些收入眼底，没有动声色。

乙醚一类的东西从来都是抢劫，**的常用款。但是大街上用出来，太大胆了吧。

裴韶没接触过这层骗子，他在老爷子的圈子里交际，再差也是做局的。这种随缘行骗还真不太了解。

不过确定对方是骗子，那就无所顾及了。

“男左女右，不是么？！”裴韶嘴角泛着笑。

算命老大爷连连称是，然后仔细端详起裴韶的手。这次他没敢用上手接。这左右手一换，就是个反手活，反手活容易被看出来，也更难练，可能算命老头还没练到家吧。

“你这命不一般啊，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了……”算命老头看完，连说三个不得了。

裴韶表面没一点动静，其实心里已经开始盘全了，这应该是请君入瓮的口袋阵了。骗子之所以高明就是，它会让野物自己钻进套子里。

“什么不得了？我这命怎么了？”裴韶急忙问。

“嗯……”算命老头吊起口来，然后用眼神暗示裴韶。不对，这小眼神给的，就差没摁到牌子上“先钱后算”几个字上了，这已经是明示了。

“哦……”萧夜掏出钱包，打了开来。但是开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虽然动作很快，但是钱包里一叠红色已经深深地扎入了算命老头的眼里。

裴韶指着后半句，说：“万一你算的不准呢。”

算命老头说：“我怎么可能不准，我天天在这里，要不准别人早把我摊子砸了。小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

裴韶没有回答他，而是打了个哈欠，眼睛开始往其他地方瞟。

这就是应为暗示，裴韶这是告诉算命老头，他失去兴趣了，想走了。

02 旧事

骗子首要的就是察言观色，除非算命老头瞎了，否则不可能无动于衷。

“我看我们能遇上也是有缘，不如我先给你点拨一下。”老头子说完，裴韶似乎又来了精神。

“恩，你说。”

“小兄弟你父母高堂健在吧。”算命老头问。

“恩，都在。”……

这取得信任的过程可以很缓慢，就像算命老头现在做的这样，通过交谈，建立信任。当然，不能乱说，这其实是个洗脑催眠的过程，不停的用普世价值去引导野物，最后产生共鸣，从而取得信任。一如现在的成功学贩售者。

算命老头还算能侃，他已经自报家底了，又从改革春风说开去。

裴韶如果是从浪潮中过来的，说不定还真有共鸣。只不过裴韶和算命老头一看就差辈。

最终，算命老头说裴韶命中有劫。此劫来自至亲长辈。

裴韶一听，心想：总算来点干货了。

“大爷，您说具体点。”

“人生本来就变化无常，你的生活可能因为这个劫数改变，生活质量也会掉几个档次。”算命老头忽悠开始了。

这是利用前面建立的信任，开始灌输情绪，一般是恐惧，或者希望。

裴韶强装情绪激动下的镇定。让人一眼就察觉出来了。

算命老头看裴韶这反应，知道离成功已经有了一半，剩下临门一脚而已。

“大爷，这可怎么办啊。”裴韶知道关键来了，这要钱可是一门学问，骗局所有的架势都是虚的，最终吃掉野物才是目的，但是怎么掩饰獠牙，掩饰目的，才能看出一个骗子的功力。

“这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算命大爷说了半句，就不说话了。

之后，算命大爷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裴韶的钱包，要是眼神能抢劫的话，裴韶早就被劫的赤身裸体了。

这尼玛丝毫没有掩饰目的，就这么赤裸裸的要钱。裴韶就知道这大爷可能下半辈子就要躲在这里了。

裴韶佯装没有看到算命大爷的眼神，直接抓过算命大爷的衣服，开始摇起来：“大爷，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摇了一阵，算命大爷拍拍裴韶的手，示意他放开。

裴韶慢慢松开手，算命大爷的衣襟已经被抓的皱成一团。算命大爷低头整理自己被弄开扣子的衣领。随后感到一整眩晕。

裴韶站起来走人，算命大爷则蒙着头让自己清醒。

当裴韶走过转角的时候，突然高喊一声：“城管来啦！”

紧接着，又喊一声：“走，快走。”

大部分人面面相觑。而算命老头却摸索着地上的纸牌，三步一跟头地往反方向跑去。

裴韶看着老头远去的背影，往地上啐了一口，暗自骂道：“妈的不欺潦倒。”

半个小时候后，裴韶出了地铁站，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方。他的出租屋在地铁站人气最旺盛的地方。这里的特色生意也因为人气旺盛而富有活力。简单的说，隔壁摇床的声音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

裴韶了解人的欲望，有的时候人就是被欲望驱使而做出反常的行为。所谓的三教九流，说的就是不同欲望驱使的人而在外表现。附近的人都不知道裴韶是谁，问你要身份证的旅馆老板更不会过问裴韶这种长租客人的真实身份。说白了，面对面也没人知道裴韶是个骗子。

裴韶刚进入自己的房间。外面埋伏好的警察就在对讲机里通报。随后，指挥中心通知收网。

裴韶的房门被暴力破开，身着黑色作战服的特警鱼贯而入，瞬间就把裴韶所在的小房间挤满。

裴韶的唯一反应就是：“靠！”

之后，一个黑色头套将它罩住。再然后，他就不知道被谁打了一拳，脑袋开始晕晕乎乎。

外面的警车已经等带许久，从暗巷里出来，裴韶如同一袋货物一样，被丢入车中。

另一边，裴韶的师傅也遭受了同样的一场，只不过他的待遇更加隆重。

在呼啸的警车上，老头子的黑头套被人拿了下来。在他的身边，是个饱经风霜的男人脸。

“又见面了，王大师！”男人在他面前，神色似乎有点异常。

“你是谁？”老头子问。

“我是谁，你居然问我是谁！”男人被老头子这句话戳中怒火，“十年前你害我家破人亡，你居然忘了我是谁。”

老头子回忆着男人的相貌，只是一小会儿就放弃了，随后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想起来了吗？”男人问。

“没有。”老头子回答。

对于老头的回答，男人略显意外。不过随即释然：“就算你想起来，也不敢承认吧，你是害怕我把你杀了？”

老头看了一眼边上全副武装的警察，没有理会。

“放心吧，王大师，我不会杀你，对干这行的你来说，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早晚的问题。”男人之后撸起袖子，“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

男人的袖子下，两条刀口，显然是割腕时留下的疤痕。

“你也许忘记了，但是我永远记得。是你让我丢官，是你让我失去儿子，是你让我老婆离开我。”男的越说越激动，“这么多年，我差点就死了，我活下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你。”

“你要杀了我吗？”老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眼里射出不屑一顾的光。他其实对这世界没什么眷恋了，要不然也不会在敬老院等死。

男人慢慢的笑出声来：“杀了你太便宜了，我要让你尝尝当年我受的罪。”

老头子没有接话，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没用。其实他隐隐有些猜到面前这男人要怎么对付他，老头子唯一关心的可能就剩自己的徒弟了。

“你似乎有个徒弟是吧。”男人阴阴的一笑，掏出手机，上面有一张裴韶的照片。“小伙子人不错，虽然跟错了师傅，但是还守着你们行规，挺律己。”

老头子一声冷哼：“几天前，他已经坏了规矩，被我逐出门去了。”

男人看着眼前的老骗子，笑得更冷了：“我可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你想骗我，没那么容易。”

老头子听完，记忆似乎被长针刺破，里面的内容一下子涌了出来。

还是眼前这张男人的脸，那个脸上胖的白里透红的脸与之重合。

还是这自信的宣言：“想骗我，没那么容易。”

那是他收山前的最后一单。在这一行有个规矩，无利不起早。

老头子的最后一局骗的是个高官，然而并不是为了自己。他想在自己的行骗生涯上划一个完美的句号。也是想着替天行道一回，老头子的最后一局把所有的利益都款给了红十字会，自己则置身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做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局，把眼前的男人给骗了。

虽然心里思绪万千，但是老头的脸上却依然声色未动。

男人看老头没有接话，接着说说：“我来告诉你，你的徒弟接下来将遇到的事情。

他会被带到审讯室，经过正常的笔录，然后拘留。

24小时后，他会被释放，然后遣送回原籍。

期间，他有机会在看守所吃一餐好饭。”

说完，男人的笑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