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通门》：：师生

第一章：师生

持续数日的连绵细雨终于被期待已久的南风吹散，温暖的阳光重新照在身上，让浩民县的百姓觉得格外美好，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犹如新生，这幸福的背后不仅仅是因为雨后的艳阳高照，更是因为那个隐藏在浩民县脚下的噩梦终于结束的原由。

在任何地方如果一个人终结了人们的噩梦，大家称呼这种人为英雄，将会受到人们的拥护尊敬，更会被记载当地县志，受到后人纪念称赞。

李间的父亲，作为结束了浩民县噩梦的男人，一个英雄人物。现在却在阴暗潮湿的监牢里囚禁，审问。李间想不到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滑稽的事。

这么不公平的事！

李间要做点什么，他要救出父亲。

学堂茅庐里传出郎朗的读书声，里面正在上课。孩童们端坐，稚嫩神情格外专注，认认真真读出书本上每一个字。

“将加人，先问己。己不欲，即速己。恩欲报，怨欲忘。“

学堂茅庐院外，一个少年站在门口，静静等候。

少年今年十五岁，身上穿着平常百姓家的粗布衣衫，在膝盖和肘部都打着兽皮补丁，外面穿着一件兽皮背心，很明显的猎人打扮。只是因着体型较瘦，没能撑起衣服，显得十分弱不禁风。

头发和平常人一样梳起贴放在颈后。只是故意前额留出几缕头发遮挡住左眼，不想被人看到。他正是那个名叫李间的少年。全身笔直的站在门口，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李间都习惯这样站着，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

当年李间也在学堂上学时，先生就称赞他：站如松。并推行大家也这样做，只是学生们最多坚持半个月就受不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眼角微微低垂，双目放空，李间的大脑在不断地思索，将自己看到的已知的情报不断整合，借此分析推算事件的大致轮廓。

前几日县上码头停靠船只突遭不明水下攻击，船只击沉，统统沉入江底。被救上来的落水者说他在水里看到水妖，后来捞起几具残缺的尸体，上面的咬痕清晰可见。

水妖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听老人说，有种东西叫水祸，也是一种水中妖物，天下大乱时就从深不见底的海下裂缝中出来，霍乱人间。必然要有一位上天选中的勇士ting身而出，结束这场浩劫！

县令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老头脸上，警告他乱说话传到锦衣卫耳朵里，小心诛你九族。老头吓得脸色苍白，唯唯诺诺躲到一边。县令芝麻大的官，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然自己扛不动。果断叫师爷把水妖情况整理成文字上报朝廷，求援兵。叫人在码头瞭望塔上安插岗哨，水面任何情况都要了如指掌。

两天后，江面翻滚，一直藏匿水中的水妖终于露出面目，离水上岸，恐怖身影登上码头。霎时间，瞭望塔上冒出滚滚黑烟，这是危险等级最高报警信号，紧接着全县街道巷子里响起密密麻麻铜锣声，衙门组织人手疏散百姓。朝廷援兵未到。

另一边组织精壮庄稼汉猎户捕快，只要成年男子身体没有残缺伤病，全部拿上武器，到码头阻止水妖踏入县里，能拖一分是一分。李间父亲就在里面。李间本想也去帮忙，但大家都没拿他这瘦的像猴的体格当回事，捕快直接怒斥把他赶出去：这tm谁家熊孩子，赶紧领走，别碍事。

一群人浩浩荡荡杀到码头，水妖见到有人来，发出渗人的吼叫声，锋利可怕的尖牙，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众人见状吓得站在原地，心底之前凝聚的勇气早就吓光了，更有的庄稼汉子直接扭头就跑，或者直接瘫坐在地，场面当时混做一团。

士兵上战场都需要多年训练，这样还有新兵见血后畏畏缩缩。更何况是只会种地的一群庄稼汉，他们的对手还是可怕的水妖。

猎人们还好一些，但脸色也是苍白无血色。李寇咬紧牙冠，压下心中恐惧，向水妖射出第一箭。

刺中水妖肋骨，但水妖皮粗肉厚，皮下更有厚厚的脂肪，箭头只是擦伤皮肤，一点血都没出。

但李寇这一箭却鼓舞了士气，他们也能打伤水妖，那这么说水妖好像就没有那么可爱了。

有一个人起头，就有第二个人跟着，渐渐越来越多的人拿起武器，加入猎杀之中，挥舞着锄头，镰刀，掏粪叉……

面对人类的挠痒痒一样的攻击，水妖不以为意。尾巴一挥，强有力的尾巴直接在人群中扫出一片空白。

“大伙散开！和水妖保持距离！”李寇连忙喊道。手指着水妖面部，高声大喊。

“大伙瞄准它眼睛，射瞎它。”

猎户们瞄准水妖的眼睛就是一波箭雨。水妖吃痛，连忙捂住脸。

趁水妖捂住眼睛，看不到下面。捕头招呼庄稼汉，众人拉着足有碗口粗的绳子，向水妖跑去，然后在水妖身后在兜回来。

“拉！”一声令下，众人狠狠拉紧绳子，绳子猛的收紧，绑住水妖的脚，水妖失去平衡趴倒在地。

李寇眼睛一亮，连忙小跑上去，瞄准水妖脑袋，拉弓如满月，锋利的箭头在月光下闪现幽光，刺进水妖的头颅内。

终结了水妖的性命。

县令很开心，宴请各位勇士，李间父亲李寇就是在这时被抓走的。

宴会上李间不在场，并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询问参加宴会的人，他们说李寇被叫到楼上雅间，过了一会就见到被人押着走下楼梯，随后一个白袍男子在县令的陪同下回到衙门。

李间得知父亲被抓后，就到衙门求见，但根本不让进，手下人被下了封口令，如何询问就是只字不提。

李间无奈之下，只好来到学堂找先生，他相信只要先生肯帮忙，那就有机会。

李间回过神来时，后背都已经湿透，不知不觉在外站的一个时辰。早过了放学的事件，屋内的读书声却没有停。

屋内的郎朗读书声现在可以用苟延残喘来形容。学生们满脸通红，长时间朗读都读缺氧了，上气不接下气，但先生就是不说停，学生只好硬着头皮接着念，可怜兮兮的用大眼神瞄先生，希望先生留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发发慈悲，放了他们。

平日里好说话的先生，脸上总带着微笑。但今天不知怎么了，脸上冷漠的让学生觉得害怕，眉头紧锁，盯着眼前的茶杯，沉默不语。

“刘大胖，你不是说先生最疼你吗？你求先生放学吧，我都要读断气了。”一个小孩冲一旁小声说道。

一旁小胖子瞪了小孩一眼，压嗓子，没好气的说；“白毛鸡，你咋不说呢，先生一看就是心情不好，我要说，先生不得骂我啊。”

“那咋整啊，总不能一直读啊，要不然让小土豆说吧！”小孩灵机一动说道，眼神漂到前面的身影。

“嘿嘿，好主意，他不答应，咱俩放学就扒他裤子，让他光腚回家！”小胖子坏笑说道。

听到这话，小孩前桌昏昏欲睡的圆脑袋，一下子精神起来。缩脖子哀求道：“你们找别人吧，我害怕。”

“那可不行！嘿嘿。”小孩和小胖子坏笑道，对视一眼。

突然想起啪的一声，让学堂里一下子安静了。先生从沉思中惊醒。在大家的注视下小土豆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挠挠头怯怯的说：”对不起，我……我凳子倒了。没事了，没事了。“

小孩急的在后面用手怼他，催促他快说。小土豆神色纠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先生见到他站着不坐下说道：“还有事吗？没事赶紧坐下。”

“报告……先生，有事，现在……现在已经过放学时间了！”小土豆咬咬牙，鼓起莫大勇气，勇敢说出来。

先生没想到学生会说出这样的话，自己沉思一会，竟然就到时间放学了吗？望向窗外升起的渺渺炊烟，先生有点尴尬，收起书本，让大家回家。

刚出学堂大门，学生们就把小土豆围起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土豆，你真勇敢！”

“小土豆，你太帅了！”

“你是我们的大英雄！”

小土豆被说得脸红，在同学的称赞声中，边走边挠头，他不好意思了。

小孩和小胖子孤单的落在最后面，看着前面要多威风有多威风的小土豆，心里有苦说不出口。早知道这样我就站起来说了。

小路上，两个身影同行。一个是猎人装打扮少年，一个是穿长袍拿书的中年人。你一言我一语，着这样聊着天。

李间笑着说：“这群孩子，太淘了。”

先生赞同，想起李间的小时候说道：“嗯，你上学时比他们老实多了。午饭到我家吃吧。”

李间笑道：“好啊，我好久没尝过先生的手艺了。”

先生哈哈笑出声，说道：“放心吧，管够。你今天来找我，应该不是只是叙旧吧。”

“嗯，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先生啊，是因为我父亲的事。”李间焦急说道。

先生摆了摆手，停下步伐：“你父亲的事，我听说了，这事你找谁都不管用了，我根本插不上手了，抱歉帮不上你。”

第二章 坑师

李间下意识扭过头，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表情。

眼神暗淡，难掩发自心底的失望。先生这边是他最后的渠道，没有他的帮助，李间根本对衙门内一无所知，如果不能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营救父亲一事根本无从下手。

不行！哪怕先生不想帮我，我也一定要想法说服他！李间心里想道。骨子里从小就有不服输的精神，在这时他不会轻易放弃。心中重新升起希望，这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深山捕猎，靠着顽强的意志，战胜那头狡猾的饿狼。

想到这，脑中灵光一闪而过。

在扭过头来时，脸上带着淡淡抑郁之色。说道：“学生理解。这次来见先生并没有任何强求，只是这两日心中忧郁，想与人说说话，宽宽心。“

如果某个人可能为你带来风险，自然对某个人心中充满警戒，很自然对他做的每件事都心生怀疑猜测，处处小心深怕上来他的当。可突然间发现对方不是危险分子，而是一个向你寻求帮助的人。多数人会因为自己的过分猜疑对方而心生愧疚，从而施舍出更多的善意，作为心灵愧疚的弥补。先生就是这样的心情。

先生自责，回头仔细打量一番李间，对方才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还是自己曾经教过的学生，自己没有等对方说清楚，就贸然说了那些话，实在是太唐突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得让学生怎么看我，岂不说我这老师太无情，唉。

先生面部的小起伏，全被李间看在眼里。知道自己这以退为进之法是起了作用，先生最起码放下了不少戒备。

心中说道：先生啊，你别怪我套路你，实在是情况特殊啊。

当下决定，自己再添把火，彻底瓦解先生戒备。

见离先生家不远了，李间当即停下脚步，认真作辑，情真意切说道：“先生，学生思来想去，打我在学堂识字时，功课学的差，没少让先生操心，受累。我现在想起都很不好意思，如今我们再见面，没有能让先生习以为荣，学生还是没什么长劲，又让先生烦心了，所以还是不去你家了，即使到了你家，我也没有脸吃饭啊。”

说完转就走，头也不回。

同时每踏出一步，心中开始默数：

1

2

3

就在马上走出第四步时，身后想起先生的声音“等等。”

李间心中一喜。但面色神情上一点没漏。

先生快步走到李间身前，气的胡子都颤颤抖抖，神情严厉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先生岂是那般市侩！有没有成就又怎样，只要你牢记书上教诲，不做伤天害理不道德之事，勤恳踏实，你就是我的好学生！学堂时你有不会功课，我为你讲解清楚明白，那是我本职应该做好的，现在你有困难，先生尽力帮你也是责无旁贷！跟我走！

午饭很简单，但做的很精致。

一碗热气腾腾的炸酱面，上面撒点葱花，酱香扑鼻，看着十分有食欲。

李间狼吞虎咽吃起来，一口吃下去，感觉每个味蕾都得到满足。连忙竖起大拇指！

“好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先生看李间爱吃，心里也开心，脸上露出满足笑容。

饭后，师生二人在院子的杨树下喝茶，微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二人在树荫下，背后就是崇山峻岭，李间收回远眺的目光，执壶给先生沏茶。吃完饭，就该谈正事了。

先生打开折扇，目光炯炯，语气严肃而又庄重。“我接下告诉你的事，不许对别人透露，否则传到那人耳朵里，让他不快，你全家都有姓名之忧。“

李间点点头，表示绝不外传。

先生说道：“水妖死后，县外来了一批人，为首是个白袍年轻人，到浩民县转为水妖事件而来。也是他们在宴会上抓了你父亲，关到监狱里。原由是什么不清楚。”

李间觉得难以置信，抓人是要理由的，怎么什么原由都不知道呢，不管那白袍年轻人是什么身份，县令总该知道一些啊。

先生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那个表哥虽然是县令，但面对那白袍年轻人，心里也是怕的要命，对方的一切吩咐不敢违抗，更不敢问，因为对方来自威名赫赫的仙护司，是齐国最神秘的存在，死他们手里的朝廷大臣不计其数！无人敢惹，你可能不相信，因为他们是仙人，是传说中的修真者。那是真实存在的。”

先生接着说道：“自打你父亲被关到监牢后，监牢就被封锁，只有仙护司的人可以出入，其余所有人都禁止靠近，县令捕快也都被下封口令，只言片语不许提。”

李间看着先生的眼睛，表示自己相信先生。拿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仅仅湿1润一下自己的嘴唇。

只为掩饰心中的翻江倒海，先生的话如在李间心湖上砸下一块巨石。根据先生所说的，可想而知自打白袍年轻人到了浩民县后，县令的权力就被他夺走了。自己本想求先生劝说县令放父亲出来，但现在看求县令也没有用。关键点在那个白袍年轻人身上。

可对方对什么要抓父亲？自己有记忆以来父亲都没有出过县，只是个技术高超的猎户，和仙护司八竿子打不着，而且这样严格看守，明显说明事件在他们看来很严重，到底又是怎么回事？这里到底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李间摇摇头，他是想不明白这件事，那就只有去找最了解这件事的人。最了解这事的只有两个人，白袍年轻人和李寇。

决定动身想办法，李间没心思在聊下去，站起向先生鞠躬作辑，就要离开。

“李间，你父亲的事涉及到仙护司，衙门都无权干涉，我和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能明白，能放下。你最好离开浩民县，这件事不完不要回来，太危险！”

“先生，谢谢你。”李间离开前真诚说道，他感谢先生告诉了他这些内幕，但自己不可能因为困难就终止。解决之道暂时没想到，离开先生家后李间先回了趟家，从柜子后面摘下一张硬木工，工足有五寸长，工弦紧绷。这种工整个浩民县只有一把，猎人打猎并不用这种，因为不方便在林中携带，李寇用的是一张小巧软工，这张硬木工他也拉不动。

轻拉工弦，李间自语道：“两手准备都要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