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古天歌》——战斗海胆

指北司南·西风烈

　　“登仙门啊······”青年一边走着一边喃喃自语，“句芒师叔还真是会起名字啊，可比太极道啦奇峰啦好多了呢。”

这青年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面貌倒也勉强算得上清朗，身上的白色道袍还沾着些草屑和泥土，想来是刚刚随意的躺在了哪里，这才起来，便已经蹦蹦跳跳的向着山下出发了。

“季司南，你又要干什么！”身后传来了另一位身穿白色道袍的青年的责问。

“哎呦，小白你不要这么多事啦······我去去就回······”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季司南的身影早已在地平线上了。“切，”山上的青年不由得耸耸肩，又抬头死死地盯着天上。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修道的小行家，不等天劫去修道，一边修，一边笑，今天的金丹真正好，”季司南边走边唱，“一个铜板就买两颗药咯······”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修道的小行家，不等天劫去修道，一边修，一边······哭？”季司南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听到有人的哭声，于是慢慢停下了脚步，“谁在哭呢？”

顺着哭声寻去，只见果然是一副棺椁——为什么是果然呢？

“这种设定肯定是这样了啦······喂喂，老先生，你为啥哭？死的是你爹爹？”

面前的长者双眸带血——哭得。然后向眼前看起来有些本事的道人哭诉。

“我傻，真的”他说，“我单知道黑天妖怪有了胆子，会到村子里来，不知道白天也会有，我一大早起来就开了门，拿小篮盛了一篮菩提，叫我家的丫头坐在门槛上剥菩提去。她是很听话的孩子，我的话句句听；她就出去了。我就在屋后劈金刚木，淘紫米，紫米下了锅，打算蒸菩提子。我叫，‘小环！’没有应。出去一看，只见菩提撒得满地，没有我们的小环了。各处去一问，都没有。我急了，央人去寻去。直到下半天，几个人寻到山坳里，看见刺柴上挂着一只她的绣鞋。大家都说，完了，怕是遭了妖怪了；再进去；果然，她躺在草窠里，肚里的五脏已经都给吃空了，可怜她手里还紧紧的捏着那只小篮呢。”老先生于是淌下眼泪来，声音也呜咽了。

“果然是有妖怪啊，啧啧。”这种猎奇的口吻完全不对吧我说······

“道长！道长！求求道长大发慈悲，除了此害吧！！！”

“你就算这么说我也·····喂喂不要自杀啊·····也不要拽我的裤脚——我的腰带！”

“恩······你们什么意思”提着裤子，季司南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一群纯真而渴求的眼神······“你以为这是希望工程嘞！哪来的纯真而充满渴求啊！”切，咱才没说过充满渴求吧。“嘛······知道了知道了······好歹也给我来条新腰带吧······”

入夜了，天黑请闭眼。

狼来了。

“狼你妹啊！我就知道刚才是抄祥林嫂吧我说！你到底是多喜欢鲁迅啊！等等那是啥？”

狼咯。

“狼你······还真是狼？”耳边传来了前面怪物的一声长噑。艺高人胆大的季司南自然是不惧妖怪还是饿狼的，就这么信步走过去，然后，吓了一跳。

“喂喂这又不是狼又不是妖怪啊这分明是人类啊人类啊！”抓狂的青年很难理解发生的这一切是什么原理，四只脚——或者说四肢着地的——人类？

视线很奇怪，只好蹲下了的季司南和眼前的勉强算是中年人的大叔对视了好久。

“嗷（不要盯着我，害羞）。”

“叽叽叽（你是谁？妖怪？人类？谢谢？）。”

“嗷呜，嗷嗷，嗷嗷嗷嗷呜，哼哧哧（漫长的时光搞得我也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如何了，我只知道这故事挺复杂，你想听？）。”

“嘎嘎嘎叽嘎叽叽喵——你确定这不是凑字数？”切，这都被发现了么。

“嗷呜，嗷（在很久很久以前）·······嗷嗷呜呜，嗷（有一个青年猎人快乐的生活在大山脚下的茅屋里）······”

－－－－－－－－－－－－－－－－－－－－－－－－－－－－－－－－－－－－－－－－－－－－－－－－－－三百年前－－－－－－－－－－－－－－－－－－－－－－－－－－－－－－－－－－－－－－－－－－－－－－－－－－－－－－－

青年猎人快乐的生活在大山脚下的茅屋里——他颇有些文化，自比作羿，一直期盼着能有嫦娥来到自己身边。

猎人的箭术并不出众，反倒是一把匕首使得出神入化，这倒让他疑惑了，难不成自己不是羿，而是暗害了羿的逢蒙？

不过都不重要，青年只想能简单的活下去罢了，等到以后懒了，圈养一批山兽，再下山讨个老婆，生个娃。

但是，直到那一天，青年发现，自己的命运完全改变了。

明明还是这座山，为什么走不出去？为什么我会不记得这里是哪？

我·····又是谁？

忘记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忘又是什么？我在做什么？

好饿——这种感觉是叫做饿吧。那么······食物······食物······

这时候一阵危机感涌上，年轻的猎人不由得趴了下来。

身后！猛地蹿出的是······虎！

转眼间，猎人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两百岁的人生，他学会了捕猎，学会了吞吐日月精华，学会了很多，唯独记不起来两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又过了一百年，或许还能算是猎人的他终于走出了这座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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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并非眼前的中年人讲述的，而是季司南偷偷的窥探了眼前之人的心。

“心还记得的东西，人却已经忘了么······”季司南叹了口气，倏尔又愣住了，“谁不是呢？”

“跟我回山吧。”季司南站了起来，这么说着，“做我的四师弟。”

“嗷？”

“哎哟·····居然还得先从说话教起！麻烦死了！”季司南苦闷的拍了拍额头，大手一抓，已然把眼前的男人扛了起来。

“嗷嗷嗷嗷（我不搞基！！！）！！！！·······”

“闹啊！学点好行不行？跟我念道可道非常道！”

“嗷嗷嗷嗷嗷？”“字数都不对啊，醒醒吧小鬼！”

一路向西。“才不是向西！登仙门在东边！”

等到季司南终于教会了这人说话时，奇峰已经就在眼前了。

“来来来师弟，快跟师兄上山，到这地方就是师兄的地盘了！”

“所以可以吃······”“什么时候都不可以吃人！”

“人，好吃······”大叔叹了口气，很是回味的舔了舔舌头。

“花晚？老三？出来个活的！我又抓到新鲜东西了哟，你们的四师弟哟！”

“四师弟？大师兄还没上山就见过四师弟了？”易礼显得很是奇怪，“可是四师弟上山这近十年也不曾下过山啊······”

“啥？”

“还不是句芒师叔·····师叔传位给小白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拉了个孩子上来非要做让这小鬼你的徒弟，我们没辙了只好给你认了个四师弟咯······”

“啊······那没办法了，”季司南无奈的摊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叔，“你只能做老五了——啊，还有，你说小白做了门主？”

“是啊，真没想到居然传给了小······”

“啊啊啊，走走走去给白宣师叔见礼去······烦啊，辈分又要降低了······”

“可是我······”中年人老五突然说话了。

“你什么你？对了，还没问过你叫啥来着？”

“······”我如果记得的话我会这样过了三百年吗？

“没有，那我给你起一个好了······”季司南挠了挠头，“起名字什么的····最烦了啊······完全不会啊······有了！既然李靖大儿子叫金吒二儿子叫木吒，那么你就······”

“才不是李狗蛋啊！喂喂，小鬼，你就叫猎怎么样？”

“烈么？还不错咯······”

情心无处·鹊桥难

　　“冯夷，你本事已成，可以出师了。”

“好的师傅但是。。。”

“冯夷！为师问你，咱们这一脉，传承万古，从来不敢断绝，你可知为了什么？”

“这个早就说过了但是师傅。。。”

“唉，徒弟，为师知道，任重而道远，重担子就这么交给你，师傅也。。。。。。”老人的声音带上了苦涩，然而又满怀着热切，“但是，你要记住，不管如何，咱们这一脉，必须传承下去，直到地老天荒，仙灭佛绝也唯有咱们必须流传下去，你记住了么？”

“记住了师傅，但是。。。”青年人说着，自己停下了，等着师傅的打断。

青年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年轻了，他的四肢依旧有力，但是眼角和额头却已经留下了淡淡的纹路，胡子茬也不理，就这么零零散散的分布。

老人却没有继续接话，只是沉默——老人的眼睛盯着地面。

“师傅。。。。。。。”青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冯夷。。。。。。苦了你了。”老人的声音近乎哭泣。

反倒是年轻人格外的爽朗：“什么啊师傅，反正我也就是个闲人公子罢了，哪里会苦啊。”

“你不明白的，你回去之后，只会受到嘲笑和讥讽，只会遭到冷眼，只会。。。。”

“切，师傅，这种事你应该在收我做徒弟之前说啊。”冯夷笑笑，朝着师傅挥了挥手，“那么师傅，我就走了。”

“啊，走吧。”老人依旧不愿直视自己徒弟的双眸，只是低低的回应着。

“抱歉，但是，谢谢。”

于风中漫步，于云上跳舞，于水中歌唱，于雨里哭泣。

人们正在歌颂着龙的威德。

“有美为鳞族，潜蟠得所从。”“茫洋穷乎玄间，薄日月，伏光景，感震电，神变化，水下土，汨陵谷。”无数溢美之词浩浩荡荡的奔腾在原野上，那高台上一条布龙上下翻滚飞舞——舞龙，赞美龙，歌颂龙，崇拜龙。

“屠龙？”冯夷看着人群笑了，“怎么可能？”

然而自己却只会屠龙。

屠龙之技啊，“师傅，你确实诓我啊。”冯夷这么说着，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你这个废人整日只说着要去寻仙，结果就这么回来？屠龙，你也真能想！”

“冯夷，不是我说，你看看自己什么都不干，你觉得合适吗？”

但是，我的身体和生命，早就和那东西分不开了呢。

屠龙——没有龙，甚至没有人愿意屠龙。

“这样的本事，会是上古传承？别开玩笑了。”冯夷躺了下去，“真亏得我当年信了他啊。”冯夷笑了。

他的四肢有力，却不能劳动。

他的智慧高深，却不能谋划。

他的志向远大，却不能奋斗。

屠龙者啊，多么高尚的名字，却只是个废物罢了。

只有这个少女——挡住了阳光的家伙，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啊。

“冯夷冯夷，你知不知道，羿叔叔又杀了好多妖怪！”

“哦。”

“喂喂，什么时候冯夷你也去杀几只妖兽啊。”

“好，你去给我找条龙来，我替你宰了它。”

“呸呸呸，你又说这么可怕的事情，龙神会发怒的！”

“放心，要是龙会这样就发怒那么我早就杀了他了。”冯夷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结果就是，羿又大出风头了？这家伙真是——嫦娥还好吗？”

“向一个女孩子问别的女人冯夷你真是太差劲了——嫦娥姐姐当然很好，有羿叔叔在怎么可能会有人欺负她呢？”

“小孩子懂什么？”冯夷嗤之以鼻。

“我为什么不懂？”少女坐在了冯夷身边，“我只是不知道，明明很厉害你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只要像羿一样就可以赢得荣誉啊。”

“就说了你不懂的啊——屠龙者除了屠龙什么都不能——”

“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求，否则就会无法屠龙——可是，你为什么非要屠龙呢？”

冯夷沉默了，直到少女默默离去。

“冯夷你听说了吗？羿叔叔居然登上了西昆仑取得了不死药！”

“不死药？”冯夷难得的皱了皱眉头，面色阴沉，“但是。。。。。”

“切，我就知道你会问嫦娥，”少女摇了摇头，“肯定是两人份的啦！”

“这样么。”冯夷的面色却依旧阴沉，却不再继续说，只是盯着远方。

直到那一天，仙子凌空飞渡，只留下羿寂寞的笑——他早就知道，自己没办法上天。

即使吃了不死药。

那天，羿破天荒的提着一壶酒来找冯夷，话也不说的斟满，喝掉，斟满，喝掉，直到一滴泪从脸颊滑到盏中，羿看着月亮，大笑。

冯夷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然后，他陪着羿一起笑着，闹着。

“冯夷你这家伙这是无情无义！居然连羿叔叔的最后一面都——我再也不理你了！”冯夷看着少女远去的身影，没有说话更没有追去，只是静静地抚摸着手中的酒盏，然后，苦笑。

再然后的事情，冯夷已经记不得了，他只知道，自己的手脚已经难以迅捷的移动，是时候找一个徒弟了呢，找一个像自己一样傻的人。

老头子临终之前，抓着自己的手，只是说着对不起。

自己临终的时候，又能抓着谁的手道歉呢？又或者，谁愿意抓着我的手？

“龙来了！真的龙！”外面有人大喊，兴奋地大叫。

然后，是轰隆隆的巨响和尖叫与恐慌。

“快跑啊，龙在吃人啊！！！”

冯夷笑了。

“冯夷，你不是说你会屠龙吗？快救救大家吧！”

只有少女想得起来，这里有一位“屠龙者”，也只有少女相信。

“那么，我便回应你的期待，对不起。”冯夷这么说着，拍拍少女的头。

再然后，巨龙突然松开了利爪，放下了手中的食物。

它的鳞甲耸动，它的牙齿打颤。

对面，是慢慢踱步的冯夷。

光华万道，幸存的人们不能想象，这个废人一样的家伙，身上居然洋溢着不亚于那位大英雄的神光——璀璨的光华包裹着龙与勇者，直到巨大的身躯倒下。

一同倒下的，还有冯夷。

冯夷已经看不见了，甚至难以听清周围的动静——但是他却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手心中的温润，以及落在脸颊上的泪滴。

“一样的呢，我的屠龙，羿的箭。”冯夷这么说着。

对不起。

但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