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翘》:《呆度青的薄荷糖1》
《呆度青的薄荷糖1》
1
老街的就是条拉嘘街,中街黄老头讲,这条清朝晚期的老街的长短,他双脚上街迈下街,用不着半泡尿的功夫就可以把它走完。
老街那条路,全部是用白石坂铺的,厚度,大大小小差不多的长方形大石板,一块挨着一块地拼凑在一起的。百把年的雨水冲啊刷啊,把石头表面那个包浆都包得很完美,光泽嚓亮嚓亮的,阳光下和流庆寺那些和尚的光头一样一样的,光的连苍蝇都站不住脚。
白石板下头是下水道,将挨家挨户的屋檐水连肮脏的污水一起排往蔡角埠头,流向鸿溪河里,那里边也包括了木卵春婆娘的洗脚水,一直流啊流,流向东海。
我不喜欢石板街,起早困醒后,手拉车经过的时候,石板沉闷地碰撞出的重压的硿隆硿隆声音,没个安稳觉好睡。
从这个秋天开始的每个集市日的天亮白的时候,木卵春拍开玻璃窗户,叫嚷着要把整条潘郎街的石板都启掉,用铁榔头砸碎,扔进鸿溪河,免得吵到到他的困懒觉。
可是整个春天都快要过去,中街的石板依旧还在硿隆硿隆响,初五初十的市日木卵春的骂娘声照样屁话啦啦声。
我问阿成:“你阿爸不是说要把老街的石板都启掉,啥时候啊……”黄老头笑笑接过话茬:“你少听木卵春乱讲的,他要是要把石板都启掉,他就得坐班房”。
中街的屋檐水依旧滴在白石板上,手拉木板车经过时候还在硿隆硿隆不间断地响着。
整条老街只有木卵春才能搬得动大石板,我亲眼看见,木卵春一只手能轻而易举地把他五年级的儿子阿成举过头顶,狠狠地摔倒木板上,解下皮带使劲地抽着阿成。
那是一个过了深秋后的晚饭后,天暗的比以往都要早,我搓着冻成紫色的手指,吹了一口气,厚厚的毛线衫让我行动变得有些缓慢。
昏暗的橙色灯光下阿成被剥得只剩下红色三角裤头,阿成两只手抱着头躲在床脚的木地板上,那条印有凤凰的粉红色被子一半在卷曲在床上,一半拖木地板上。我看努力想看清他的脸,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身边的啤酒瓶倒在木地板上滚来滚去,与木板上摩擦发出沉闷的咕噜咕噜声。
阿成忽然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起啤酒瓶大喊:“我操,再打我试试”。木卵春愣了下,面对儿子的反抗,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这情况前所未有。上前一步一把夺下酒瓶,随手朝丢在身后的楼梯口。闷声抬手,巴掌扇风炉一样,一个紧挨着一个落在阿成的面颊上,干净清脆有力。抬腿使劲地踹了一下阿成的腹部,阿成捂着肚子蹲在地板上,地板再次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木卵春的皮带朝阿成的身上落得更狠。
木卵春酒瓶,无视我的存在,随着木卵春步伐,跌跌撞撞地滚下了楼梯。
悬挂在楼顶屋梁柱子上晃动的橙色灯光下,阿成的身子处于明暗交替,影子有节奏地在木地板上程弧度摆动。
阿成捂着肚子艰难地靠在,他看到了躲在楼梯下半个头的我,愣了会,眼神瞬间变得有杀性,我永远无法忘却那冷冷沉闷的声音:“别和他人讲,小心我揍你”。
面对长我五六岁的阿成,我赶紧下楼,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也充满了恐惧,我告诫自己忘记今天看到的。
我害怕阿成不再带我玩,阿成的拳头很硬,小学五年级的他敢对中学的大孩子叫板。
就在前几天,他在小学的那棵叶子金色的梧桐树下,用衣角擦拭着嘴角,吐了一口带有血丝的口水。
我接过递过红双喜的乒乓球拍,帮我从中学的学生中拿回了那副红双喜乒乓板。
嗯,我发誓,以后阿成说什么我都信。
阿成说他总有一天要离开潘郎街,不愿再在破烂不堪的露天电影院看电影,告别那个肮脏的蔡角埠头。
其实他想离开的是木卵春从腰间解下的那根皮带。
“那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哪里都可以,总之不想呆在这里。”
我和阿默开始担心,阿成有天会忽然离开,那么我们面对欺负我们的人该怎么办。
阿默说他拥有阿成一样的拳头,他已经让他阿爸在前院的枣树上挂了个沙袋。
我在想如果阿成离开了,我只能把红双喜球拍给潘郎中学的初中生。
《呆度青的薄荷糖2》
2
老街的两侧店铺林立,店铺一间紧挨一间,有色香诱人。上街头位于老街街最西端,简简单单的一张门板横放在门前白石坂上,各种糖果整齐的罗列着。糖店里传来甜甜的叫卖声,把整街上的人心都醉透。
有些食物你一眼就可以看得出它的美味,有些怎么也让你提不起半点食欲。这种间接的味觉传输,基本取决于这种食物的色、香、形的判断。
在我看来哑布就是那种四边形的,中间鼓起来的那种黄色半透明的薄荷糖,雪白粉嫩,知知节节懂道理;那么呆度青就是那王家铺子里那一段一段做变形了的猪肉香肠,晒在露天剧场墙角的窗外下,不断有绿头苍蝇,嗡嗡地围着乱飞乱叮,傻头脑迟钝,满脸横肉,鼻头涕烂馋惹人厌。
呆度青是阿哥,哑布是弟弟。
面对如此截然不同的差距,老街人都附和着黄老头的猜想:“不像娘不像爸,哑布像个过路客。”
“呆”古读音“nian”,就如“大溪”古读音“qi”。
温岭只有语言没有文字,一个曾经没有过伟大历史也没有辉煌成就的东夷之地,恰恰很好地对吴越语系保存比较纯正的读法。
小学的语文老师在课堂里唾沫横飞自豪地告诉我们,我们的方言很有意思,要尊重古读音,如果我们回到古代,温岭人就能用土话直接和古人对话。”
阿默就举手指着呆度青问老师:
“老师,那么我和古人讲‘呆度青裤裆下的*大,他们也听得懂么?”
“你站后面去!”
“我举手了。”
“举手了也站后面去,你捣乱”。
阿默习惯性地站到,小学的教室内的地是黑土地,黝黑黝黑的坚实地像县城里的水泥地,陈旧的黑板上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红色字体方方正正,格外醒目,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今天晚上潘郎露天剧场里有电影《无敌鸳鸯腿》。
阿默是我最好的好伙伴,呆度青是我隔壁邻舍。
呆度青的姆妈王春芽不容易,日加日,夜加夜地踩着她那台脚踏式飞人牌缝纫机踏鞋帮,哒哒哒的声音就像机关枪一样,围绕着整个蔡角埠头。
她很忙,她一个人要养活这两个呆度儿子。
至于呆度青的阿爸哪里去?
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说跟城里人的一个漂亮女人跑了,也有人说跟投机倒把在班房里,也有人说在金华班房里被人打死了。
据说那台缝纫机是呆度青阿爸留下最值钱的家当了。
呆度青他除了呆外,还拥有一个硕大无比的大卵子,用黄老头的话来讲,那是被蔡角埠头社办厂里的鼓风机吹大的。
不能用手去戳,黄老指着阿墨的指甲:“你说说看,你的指甲的这么个尖,一不小心就会化到呆度明的*,划破了会像气球一样炸破的,那炸的威力能把你从上街炸到下街。
此时此刻,我惊呆了,呆卵青的裤裆下夹着一颗原子弹。
“再说了,如果炸破了,他那个粘粘绕绕的娘,会轻易地饶恕你们么。”黄老头深深地吮吸最后一口新安江烟头,扔在门口的白石板上,用脚踩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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