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绝》——东筹

第一章

“大师兄啊，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你看看这道疤，你还记得吗？今天终于可以还给你了！”

“诶，真巧啊师兄，哦不不不，你早就是魔族之人，已经不是我师兄了！唉，师父要我来拿你狗命我还真是舍不得呢，要不你学两声狗叫，我就让你死得晚一些，如何？哈哈哈哈！”

“阴奕！你叛离师门，魔教侍力，欺压百姓，滥杀无辜！今日定当去你首级，扫除师门污点，还百姓一个公道！”

“奕儿……为师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会这样……”

“阿奕，你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也不过是履行自己的职责。”

阴奕闭上双眼，任由记忆重新浮在眼前，等待着去往死亡的世界。雨下得越来越大，狠狠地拍打在阴奕的身上，寒冷刺激着伤口，空气中弥漫着仇恨，苦痛，兴奋和同情，没有谁会对他施舍一点爱，仿佛他成就应该得到如此结局。

“你本不该死。”

一个平凡得毫无波澜的声音在脑海回响，似乎要刻在他的神识上，脑子里阵阵翻江倒海，似有一只无形巨手在他的脑内胡蛮搅乱。那一瞬间的痛不欲生超越了死亡，阴奕还没来得及叫唤，睁眼便是阳光明媚，窗边还传来了花香。

阴奕从窗边惊起，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自己，一阵寒意从心底而起，立马伸手幻出刀片，在点点聚拢的光滑的金属上寻找着自己脸上的区别，还没得接受现实，一个熟悉的人用熟悉的方法推开了门。

“大师兄，师父唤你去潮汐殿。”

阴奕右眼皮跳了跳，在对方仰慕地眼神里，也不知怎么想的特别任性的说：

“不去。”

“可可可是……”成吉有些结巴，毕竟他第一次看到这样凶巴巴的大师兄，委屈地看了眼阴奕，却看到他对着自己的脖子幻出刀刃，那一点红色的血珠一瞬间把呆滞着的成吉拉回思绪，立马跑到床边用力把阴奕的手拉开，“大师兄！大师兄！你干什么！”

阴奕看着激动的成吉，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办，看着成吉。

“大师兄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和我们说说啊！为什么要寻短见呢！世界那么大，美人么没多，而且……大师兄，你、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说的太凶了……”

“为什么不想我死呢？”阴奕用被褥擦了擦脸，毫不在意地问到，只不过眼神更是犀利了几分，成吉都感觉到周围的气压变低了。

成吉咬咬手，也想不出说啥好：“因为……因为这个世界这么有趣，这个世界有这么多人都是爱你的啊！如果你离开了，会有很多人难过的吧……”

“呵。”阴奕开口，寒风凛冽得刺向成吉让他打了个寒颤，“不见得，世界上那么多人巴不得我死。”

当他爆炸失去元力时，是他们的冷嘲热讽；当他加入魔族时，是他们的穷追不舍；当他死于悬崖时，他们的笑声刻在他的耳膜上，不停的回响！他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却总是得不到他们的认可，无论是哪一句赞美都是好无真心的。

“可……可你是我们的大师兄啊……”成吉咬咬手，内心里猜测着大师兄是不是被魔鬼吃了，之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师兄怎么变得如此偏激了。

“我是你们的大师兄就要背负一切吗？那些俗事骂名，那些讥讽嘲笑？我受够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谁爱活谁去！”

“大师兄……”

“我真是幼稚……”不过是外形九岁而已，内心也变成九岁了吗？阴奕摇摇头，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你出去吧。”

“不！万一大师兄又自杀怎么办！”成吉立马抱住阴奕，脸还没贴过去就被阴奕一把推开。

“不会的。”

“哦，好吧……”成吉嘟着嘴，走向门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那、那师父那……”

“我会去的。”

成吉呡唇，仰头向阴奕一笑，一瞬间似乎三月春阳，暖暖、痒痒的照在阴奕心上，那是阴奕记忆里的笑容中算比较好看的。

“加油，大师兄！”

加油……吗？阴奕笑笑，不可能了。

如果他能加油，他就不会那么狼狈了。

他，不过是个被观海阁收留的孤儿，因天赋优异收入玄虚长老门下，成为观海玄虚的大弟子。那是的他因性情耿直，让很多“背地里耍小聪明”的人看不惯他，却因他的成就与能力无可奈何。后在登楼时遇到爆炸，为保护其他弟子，元力大伤，没了以前能力的他没有得到保护的那些人的一点好处，反而倍受欺凌，最后承受不住叛离师门，堕入魔族，成为新一代魔族之王，却没想到啊最后被爱情害死，孤零零地死在悬崖上。

没想到造化弄人，他又重生了，重生成了那个“资质百年一遇，玄虚顶天立地”的大师兄。可惜现在，师兄还是师兄，壳与魂没变，但是心变了。

推开潮汐殿的大门，玄虚长老正和师弟们坐在一起，房间里蜡烛暗着光一晃一晃的亮着，他却挺直着背眼睛里没有一点涣散的样子。玄虚长老眯了眯漂亮的眼睛，看了好一会才看清是自己的大徒弟。

“奕儿，来了啊。”

阴奕跨过玄关，走到师父身边，呆呆地点了点头：“师父。”

“来，坐我旁边。”玄虚长老笑着，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却还是有着年轻时的美貌。他挪了挪位置，把阴奕拉倒自己旁边坐下。

“明天是青元会了，也是登楼的第一天。你是第一批过去的，明早天明就得到广场，你准备好了吗？”

阴奕瞳孔一缩，那次不知是谁的失误，让整栋楼的爆炸与燃烧，那些噼里啪啦和、无数人的呼救的声音在他耳朵里再次重响起来，似乎热浪在自己的脸上翻滚，皮肤也开始燃烧起来。

“奕儿，奕儿？你怎么了？”玄虚长老用手在阴奕面前划了划，阴奕浑身一抖回过神来，“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是不是床不舒服昨晚做噩梦了？”

阴奕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他觉得这是他做过最懦夫的事。

“师父，我不想去登楼。”

第二章

青元会，取自“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是观海阁招收新学员的日子，只收八岁一下拥有一定才能和天赋的孩子，一年一度，时限一天，人数不限。登楼登的是鸣皇楼，与青元会是同一天，本是当年为守护重要资料的地方，后落伍被淘汰又因每层楼对应每阶的能力，所以又成为了评测内阁弟子天赋和学习能力的地方，登上不同楼层的弟子将会分配到不同的地方学习。因楼内机关重重，规定了仅限有资格的人才可进入，即便楼内弟子需要救援，也需要资格。

所以那日，烟火弥漫，却迟迟未有长老来救援，从那时的跌落成了他永生的痛，他已经无法再去体验第二次了。

“怎么了？”玄虚长老紧张的看着阴奕，手心里都冒出了汗。

“师父，我不想去登楼。”阴奕把脸深深埋在双手中，自己狰狞的眼神他自己想想都觉得恐怖，再一次说道，“真的，会死的。”

玄虚长老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又是焦急的摸着阴奕的头，又是安慰的按着他的肩膀，语气放轻得小心翼翼：“什么会死？”

“你可能会不相信，但是是真的！明天，当我登楼时楼内会爆炸！到时候整栋楼都是火！”

阴奕有些急躁，抓着玄虚长老的手，抬头想从玄虚长老的眼睛里找出一点点，就一点点的信任，却被师弟的笑声给打断。

“哈哈哈哈！你是睡懵了吧，鸣皇楼可是幻神时代的佳作，防火防水还放风沙地震，怎么可能会着火。”

阴奕猛地站了起来，那小小的身板突然爆发出的压力让所有人一惊，双目发红的看着众人，努力的让他们相信：“是机关！有人触碰了错误的机关当时就爆炸了，火势从中间蔓延，上面的人根本没办法逃！”

“大师兄是你胆怯了吧，你连登楼都不敢了？还是说没有好好学习武艺倒退了，怕被人看出来笑话吧？”

那附和的声音让阴奕顿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在说什么，好像那隔膜在他与他们之间永远也戳不破，一瞬间他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是那么的不真实，连他也开始不相信自己。

“同门的师兄弟要相亲相爱，这种玩笑还是少开比较好。”玄虚长老凌厉地撇了出口者一眼，慢慢悠悠放下了二郎腿坐了起来，看着阴奕安抚着说，“我相信你的话，但是既然我们知道了是如此，我们就应该勇敢向前然后去改变它对吧？如果只是逃避灾难还是会发生，所以去参加登楼吧，改变你所说的灾难吧。”

“我……”阴奕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九岁的孩子咬了咬唇，哑着声硬生生地答道，“是，师父。”

等第二日天微亮的时候，太极广场上已经被太多孩子吵翻天了，那些喜悦的激动的话语和神情像热浪泛开，期待已久的登楼终于在今天迎来。

“过来站好。”一个长老漫步飘了过来，虽看着是年过半百但苍老的声音却刚劲有力，那强大的气场和一脸严肃凶狠的样子让那些孩子懵得安静下来，呆呆地走了过去，在长老面前各自排好。

“点名。”长老简单一句，看似对孩童们说的却瞥了一眼另一边的女子，女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抱着一本册子小步小步跑了过来，在长老身边站好。

“大家好，我叫阿苓，是你们本次的评测员。”阿苓嘴角翘起一副高兴的样子，又觉得太失礼了看向长老，冲着长老厌烦的样子尴尬的笑了笑，转过头轻咳两声，“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点名吧！那个……第一个，范香韵。”

“到。”一个稚嫩地声音响起，从中走出个子比较高的小女孩来到长老的面前，那镇定地样子想必不是第一次参加登楼了，自觉伸出自己细白的手放在长老面前。

长老低头看看这个小姑娘，瞳孔里的金色光芒一闪而过，满不在意的样子却带着赞赏的异味：“范香韵，女，十一岁，属性木，等级——学士。”

下面的孩子们似乎被点了火，一下子就炸开了，那么多等级还在初学者徘徊的孩子惊讶的声音表达了他们太多的不可思议，似乎那个女孩就是她们的信仰。女孩被那些人的目光看的有些恐惧，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走回原来的位置。

“哇——她就是玄英长老的女儿啊！真是厉害！”

“可不是嘛，这么小就这么漂亮，长大了不知道有多骚。”

“是嫉妒你自己没脸没才华吧。”

阿苓并不在意下面说了些什么，也没制止他们的议论，只是很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名单：“下一个……”

从记事以前阴奕就生活在这里，后三岁拜入玄虚长老门下时，他的师弟都比他大四岁，即便看起来他是“第一次”参加登楼，内心成熟的灵魂也无法直视他当年的阴影。

“阴奕。”

阴奕抬头，灰色的眸子愈发的沉静，威力从他身上向外扩散而去，周围再大的孩子不过十四也都不敢呼吸，等阴奕离开后才开始大口喘气。阴奕走到长老面前仇视着盯着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后伸出自己的手，无力地发抖。

“你是害怕吗？”长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阴奕冰冷的打断，语气中没有任何起伏。

“快点，玄灵。”

玄灵长老挑眉，正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子，矮小的身板，阴郁的眼神，明明穿着华丽的服饰却显得有些邋遢，似乎这个小子所做的一举一动有些故意让他猜测这小子是不是熟悉他的人，脑海里回忆着这是谁，是哪门下的弟子，却猛地一惊。

“阴奕，男，九岁，属性金，等级是……是导士！”

要说刚才是遍地喧哗，这次就是鸦雀无声，那一句导士出口的时候，本还在讨论范香韵的孩子们突然就闭了嘴，一时间震惊和疑惑都涌了上来，所有人都不会相信那只是一个九岁孩子的能力，这可是可以独自下山修行的等级了啊！就连玄灵长老都在怀疑这个小孩子是不是在作弊，可作为玄虚门的大师兄，他有这个实力——

无论是谁在自身天赋上，还是在后期补充学习下，阴奕都可以很出色。

阿苓磨了磨名单的页脚，抬眼看了看长老那边那个小孩子又默默把头低下去，回忆着刚才孩子发抖的样子，念到：“下一个，成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