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岚回忆录》——白山神鹤

序章 江海澄的回忆录

引子摘自江海澄先生的回忆录

那个旧本子，是我早年在老家找到的。

……

我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山村，是个几乎与世隔绝的穷村子，村子里不过二十几户人家。从我父亲这一代开始我家就搬离了老家，祖父及之前的老人早就过世了，于是我少年时期回老家的日子就屈指可数了。而我将讲述的是初中的那次，也是在我踏进这个行业最后一次，距现在好多年了。​

……

那次我回老家的大部分记忆已经相当模糊，但我一直以来很深的印象就是老家的村子相当的绕，我家的宅院又相当靠里，要到到老家门口需转过无数的弯仿佛是在走迷宫一般。儿时的我喜欢数数，每次我都会刻意的数转了多少个弯走过了多少路口，不过直到最后那次我都没数清楚。

对于宅子的印象倒是很明晰，因为入了这行后在老家发生过些事情。记得老家宅子是长条状的，一条狭长的土路贯穿前后两个院子，直通先祖们起居的地方，后院养了些花草，前院养有牲口。角落处有个漏雨的茅房。不过打我少年时代起印象最深的当数长过道旁边的那扇锁死的铁门。我之所以印象深的原因有两个。其一，祖父曾说过一句话，也是我记住的他确实说过的唯一的一句话。“别进过道东边的那个院子”。我当时哪里知道东南西北，而且也不知道过道哪里会有什么院子，只是注意到有扇锁死的门罢了。虽然我当时贪玩，尤其爱翻东西，但也总不至于撬锁或是翻墙。所以当时我很快的忘却了这句话。其二，肯定就是因为我忘却那句话所造成的后来的事了罢。

……

初中那年，我同父亲回老家去一些遗物。我之前说过，老家那时已经没有人了。父亲到最里边的房里去收拾，吩咐我在那条长过道上等候不许走动。这时我突然发现，那扇铁门上的锁居然是开的。我当时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进了去。毕竟那时好奇心强，那扇门也是我唯一没打开过的。

进去后发现里边别有洞天，居然是个院子。我当时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好奇心打断了我的回忆。院子当中有个土房，土房门正对着铁门，有一石路延伸过来。院子里杂草丛生，当时觉得草快比自己高了，现在想想估计也就半人多高。院子里没树，土屋门两侧各有一个树桩，上边几支绿条，几点绿芽而已。当时并没有看见有什么别的稀奇的东西。

那土房的门只有半扇，另一半不知去向。真不知道当时怎么那么胆大，径直走向那扇门，推开，越过高门坎到了里边。里边空间不大，除了这扇门之外连扇窗子也没有。由于是下午光从西边的门口斜照进来，里边的状况清晰可见。

地上有散落的木屑或是纸屑，当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觉得是老鼠的作为，如今看来有绝非老鼠那么简单。正对面的有两样东西，一把老太师椅和一个有三级抽屉的旧木柜，它们靠着墙，椅子在左，柜子在右柜子不高同椅子一般。三级抽屉，各有一暗铜色拉环，我当时直奔着柜子就去了。我之前说过我好奇心强尤其爱翻东西。

我清晰的记得，头一级抽屉里边有一些新绿的树叶平铺着，像是刚摘下来的。当时感觉没什么稀奇的。后来大一些开始觉得蹊跷，当然现今算是知道缘由了。第二级抽屉，里边只有一块看上去很普通的石头，当时没太在意，拿起来看了看就又扔了回去。

而在第三级的就是这个本子了。

这个本子虽然破旧不堪，可和地上那些碎得不成样子的比强太多了。加上它上边似乎是画了什么，当时我如获至宝，抱着它就冲出了土房，冲出铁门，来到后院，看见父亲正提着两个包袱往外走，我把本子给他看，把我的经历讲给他听。他根本不信，他说那扇门一直是锁死的，钥匙早就没了。他都没进去过，即使有本子作证他也不信。无奈的我只好等我们一会经过那扇门用事实说话了。

然而，当我们真的经过那扇门时，那扇铁门竟然……竟然锁死了。不…似乎从来没打开过似的，那锁锈得依旧死死的，我当时吓得一连几天没敢出过大声，连哭都不敢了。若不是有那个本子，我肯定以为是我在做梦。当时我似乎是问了问父亲我家祖上是做什么的，毕竟好大的宅子，父亲居然一概不知，我所讲述的关于本子的故事他当做了玩笑。于是这个本子在当时就不了了之了。

……

这个本子相当厚，黄的如同牛皮纸一般，用几缕线勉强织起来。它已经没有了封皮，前几页上边有水渍，甚至有些许火烧过的痕迹。中间有几页残损了，像是被人撕走了，后几页稍有霉变，不过勉强可以看清上边的“字迹”。

上边的之所以说是“字”，是因为又不像是字。它们是用软笔写的，理论上说只可能是字，但肯定不是汉字，汉字的任何一种字体绝不可能是这样的，日语？不是。英语？更不是。

当时的我可以说是查遍了所有的语言，也没有搞明白，那到底是什么字。现在想想，就算我把少数民族的字也查一遍，也只是徒劳吧。因为……

好在上边画着一些东西。有的页是像是建筑，有的画了骷髅一样的东西，还画了一些火柴人。整个本子画的最多的是一些既像植物又像动物的东西。说不清那是什么，但总觉得是活的。我之前提过，这整个本子写的“字”，我一概不知，其实这句话并不严谨。因为…在这个本子的最后一页，有那么几个我认识的…

这几个字竖着写的，占了整整一页。不想是用笔写的，像是用手蘸着什么写的。它们歪歪扭扭，笔画粗细不一，诡异至极，仅仅看着就会让人难受让人不由得转移视线。

但你一定会认出来……那四个字是……

千魇夜行

第零章

第零话鬼斗

在华夏内陆，有一片不毛之地。群山环绕，寸草不生，飞沙走石，气候恶劣。立于戈壁之上，放眼望去一片狼藉，黄沙使地平线变得模糊，将灰蒙蒙的天与这褐色的大地连在一起。毫无生机的大地之上，唯有一条河流自西向东缓缓流淌。自古以来这里便是冒险圣地，相传有巨宝流失于此，不少好事者赶往此地，失望离开或是永眠于此。

1990年3月25日。破晓时分，一大队人行至此地。他们风尘仆仆，衣着怪异，装备众多，不同于以往的来访者。从衣服来看，他们必是远道而来，但却都精神抖擞，眼神中仿佛闪烁着金光，想必是有求于此地。

他们沿着河流走走停停，时而放下工具忙活一番，时而做几个记号。直到傍晚时分，峭壁上的一名同行者看出了什么眉梢，大喊一声，这走走停停才算是告一段落。

晚上的这里更是阴森，四周一片死寂，借着月光勉强能看清人影，周围枯死的灌木丛里时而传出一些琐碎的声音。经过一番的忙活，这帮人在刚才某个做记号的位置挖了一个深坑。坑底竟出现了一块平滑的巨石。上边刻有四个小字，“九死一生”。这时有的人依旧神情严肃，看上去毫无波澜。有的人欣喜不已，欢呼雀跃，与这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元老大，咱要不要炸了它？”后边有个人喊道。

“别什么都想炸了，今天外人不少，不能随便整咱那一套！”坑边一个相貌富贵，大腹便便的人说道，“江老兄，不管风言风语，说实在的，江家在这方面绝对是鬼门里的翘楚，你看咱咋办？”

众人一下子默不作声，把眼光投向人群里一位不起眼的中年人，此人看上去与周围的人不同，倒像是个文人。身材瘦弱，一身长袍，面戴眼镜，随身物品唯有腰间一个布袋，不知里边装的是些什么。那人推了下眼镜，随即笑了。

“这听你的便是......不过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想法。”

他的话让许多人躁动了，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来都来了，都到家门口了，哪里有不进的道理？”那胖人反驳道，“况且今日高手云集，自古至今，四方三足还没有过这么大的手笔！而且楚家为了今天都破戒了……”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便是！”那人打断他道，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阻拦的。

于是众人开始摩拳擦掌听那位元老大的指挥，开始炸石板。但尝试之后石板却完好无损。这让众人皱了眉。

“这石头不会是魇变了吧？”不知谁问了这么一句，众人开始议论纷纷，甚至开始有人打起了退场鼓。

“我来！”一名英俊的青年人站了出来。众人眼前一亮，这人斜背一包裹，腰间还别着两把老式火药枪。

“呦呵！这不师家大少爷么，不愧为师将军的后人，有大将风度！您有啥想法？”一个人应合道。

“门，是肯定要开的，咱不能白来。魇变了也是一样，咱什么鬼没见过？诸位看好，晚辈先露一手！”他说着冲上前去，左手拔出腰间的一把枪，那枪上竟出现了一层光膜。他照石板就是一枪，枪声震耳欲聋，上边四个字顿时灰飞烟灭，石板上出现了一个直径近一米的大洞，碎石坠入洞中听声音是滚向了深处。

众人惊喜不已，就连刚才的江先生也凑上前去看看究竟。

“年轻有为呀，师家少爷！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强的魄！”江先生夸赞道。

“不敢当！您‘柳叶江’的大名如雷贯耳，晚辈不足为道。”

“不过你可得省着点，下边可更是凶险！”

“是，晚辈注意！”

又一阵计划勘察之后，大队人马从洞口进了去，只留下几个人在洞口边守着。外边寒风凛冽，河水时而飞溅过来，几人费尽心思找来两个枯树根，和几块石头，在洞口不远处点了一堆篝火，几个人坐在石头上，才算是久违的休息一次。

起初几个人时而聊几句，时而去洞口看几眼，但着实没什么好看的，渐渐地就没有任何动静了。几个时辰过去了，到了午夜时分，洞口依旧没有丝毫动静。一位壮汉坐不住了，想靠聊天来打发时间。

“小兄弟，你是哪家的啊？”他问不远处一个始终站着的人。那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相貌清秀，瘦高，随身物品只有背着的一杆手杖。壮汉见他默不作声便起身，走到近处看了眼他的装备。

“看样子不像四方的人，那想必是宋家的人咯？”

那人摇摇头。

“总不会是神家的吧？”

那人又摇头。

“那是……？”

青年沉默了片刻。

“汲。”青年说。

那壮汉还有周围的几个人听到这个字都惊讶不已，差点从石头上滑下来。

“还真有这一门？一直以为是传说呢！小兄弟这事儿可不敢开玩笑？！”另一个人问道。

那人默不作声。

“我觉得神家已经够隐秘的了，这次还出来不少人，虽然当家的没来。没想到汲……小兄弟你们来了多少人？”

那人又默不作声，几个人的兴致随即淡了开始聊起些别的。

“看样子传闻不假，这鬼墓的确不简单......说不好得停留些天！”那壮汉盯着洞口想着来时听到的一些传闻。

“不能吧！？下去的这些人，随便一个用魄的功夫都不得了！看那师家少爷，他要用全力，恐怕能从地底下穿个洞出来！”另一个人应道。

“哈哈！”人们笑了。

突然间，大地一震，几个人吓了一大跳，都起身聚到一起，恐惧充斥在空气中。只有那位瘦高的年轻人不动声色的望着洞口。短暂的平静后，有几个人开始凑向洞口试图听到什么。起初什么声音也没有，而后传来某种恐怖的声音掺杂着模糊的人的嘶喊声，声音愈来愈近。

“往后来！”那个年前人向洞口那些人高声喊道。

话音刚落，一个人形物叫喊着跳了出来，他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嘴里念叨着什么言语不清，向这边冲过来又摔倒在地上。几个人吓得往后躲。那年轻人奔上前去。发现他竟是师家少爷。他少了一只手臂，左手紧握着最后的一把枪。

“醒醒！里边有什么？！”年轻人喊道。

“快……快走……血……血貘子……”

他说罢就昏了过去。随后又出来几个人，他们精神恍惚，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浑身是伤，狼狈不堪。其中就有之前的元老大。又过了片刻，那个身穿长袍的江家人从洞口爬了出来。他浑身是血，眼镜不知去向，但精神还算正常。

“你们马上走，马上！”他惊恐地大叫道，“快！什么也别管了！出了这儿马上联系楚家，否则他们就没救了！快啊！”

众人一听这话，一人背着一个的逃走了，只留下了江先生一个人。人们不知跑了多久，一直到太阳从东边露出一丝光晕。

到最后人们也没发觉其实还少了个人。

这群“幸运”的人到生命的尽头都不会忘记，那一刻，那一刻的超越死亡的恐惧，当他们回首望去，就在他们离开的位置，相隔几座山的远方，一只乌黑参天巨手伸向空中又猛地砸下，大地又是一震……

一九九零年三月底，南北七鬼门共伐一鬼斗，伤亡惨重，时幸存者精神恍惚，癫狂无常。时年四月上旬，江氏当家，失踪者江城林突然回归，与此事闭口不提，而后宣布江氏退出江湖。时年七月份，南部神氏遭灭门。南北一片哗然，掀起轩然大波。该鬼墓地点不详，规模不详，至今尚无人问津。传知情者江氏当家述其事于书，而后卒。尚无人知。

摘自《华夏鬼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