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录》:序章
序章
有书曰: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
……
寂静的黑夜。
街边老旧的路灯,无力的释放着昏黄的光芒。一个消瘦的人影拖着一个蛇皮口袋从黑暗蹒跚的走了出来。他拖着的蛇皮口袋刮蹭在地上“沙沙”作响,偶尔碰到凹凸处里面会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作响声。
不久后,他来到一座看上去建成已有些年月的大宅子门前。碰开虚掩着的门,他的身影没入门内的黑暗。
“嘎吱……”
“叮,叮,叮,叮……”
他熟练的在什么都看不见的宅子里左拐右拐,绕开一切障碍物,来到一道暗门前,揭开地毯,打开它,走下去。蛇皮口袋碰撞在一层又一层阶梯上不断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
走到楼梯底,他推开一扇门,正前方入眼是一个石台。地下室两旁的墙壁上各挂着一盏油灯,细小的火焰在里面跳跃舞动着,将昏黄暗淡的光芒投射在石台上。
那是一个手脚被缚,双眼被蒙,直达腰部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身下的白衣少女。
“滋——哗啦。”
少女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缚住手脚的铁链碰撞的声音在石室里回响。
“哥哥。”少女悦耳,清脆的声音说。
“我的妹妹……”沙哑的声音像是磨砂纸般从男子的喉咙里挤出。他嘴角上扬,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哗啦——”铁链的声音又响起来。少女弯曲双腿,抬起双手,试图挣脱缚住她手腕脚踝的铁链。
“别动!”男子心疼的说。他表情夸张的上前捧住少女的脚踝,一手轻轻抚摸少女娇嫩的皮肤,眼神痛惜的看着铁链下被摩擦出来的伤口。那表情,就像是疼惜的在看着一件受了损坏的艺术品。
“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少女略带哭腔的说。可是这哭腔却最大程度的刺激了男子那变态的快感。
男子忽然捂着眼睛大笑起来,他笑得越来越狂妄,笑得越来越夸张,表情越来越扭曲。他低下头,凝视眼前这美丽的玉体,就像是在凝视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昏暗的石室,冰冷的石台,雪白的肌肤,厚重的铁链,最后再配上上少女惊恐的表情,这简直是一副最美的画卷!
只是这幅画卷还需要点睛。
他颤抖着狂笑着撑起身子,向少女的上身一路吸允少女身上的甜美香气!
少女嘴角抽搐,蒙住眼睛的布泛湿。
男子忽然停下,他一把抓起地上的蛇皮口袋,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那是一把又一把的手术用具,其中有闪着银光的手术刀。
他要开始雕琢了。在他疯癫狂乱的意识里,他就像是要完成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
小巧的手术刀在肌肤上轻盈飞舞,凡是划过的地方就渗出血线来,它就像是一个快活又骄傲的精灵,在肌肤上尽情地展示它的锋利。
它是如此自傲又自敝,在鲜血渗出来时,将昏黄的灯光毫不留情的反射出去,在剔透的刀身上映照出男子恶魔般地面容。
痛苦的闷哼声和尖锐残忍的低笑在地下室里交织,血腥味逐渐蔓延,滚烫的鲜血将冰冷的铁链温暖。
死亡悄然降临。
……
再醒来时,相尧只感觉自己是躺在了一片湿润中。脑子里好像是有一把锯子在来回的,使劲儿的锯。
“啊……”张开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发出一些嘶哑的声音。喉咙中的火都仿佛要喷出来了,嗓子像是被烧成了一片干涸之地。
这时,一滴甘露降落下来。
落到他的人中上,一股子腥味。
这腥味刺激了他的意识,他吃力的站起来。地上一片黏滑,他差点摔倒。扶住了墙,他手撑住一片石台,摸索着往前走。
“嘭。”他碰到了一块好似木头质地的东西。是门,他想。
用力推开,光线从门的缝隙中挤进来。
是了,是门没错,他想。加大力气,那缝隙变得越来越大,光线越来越多,越来越亮,晃的他睁不开眼。
好久,缓过神来,他脚轻轻一动,踢到了一个盒子。他低头一看,把那个盒子拿起来。
这是个棕色的盒子,很熟悉。
对了,他忽然想起来,这是从小便陪在他身边的那个盒子。他把盒子打开,嘴角划起一个弧度。里面放着的,是他与妹妹从小到大的所有合照。
最上面一张,是他们全家人的合影。
照片上,他与妹妹笑的很开心。妹妹笑得很甜美,他看着,似乎连脑袋里的疼痛都没那么痛了。
他把门全部推开,光线穿过他的身体,将他裁成一个黑黑的剪影。这剪影回过头,想要看看身后是什么地方。
光线把那张石台上的东西全部照亮。
“啊!”
……
第一章 第二人格
二零零三年四月一日,大雪纷飞。
今天的气氛格外的沉重,街上弥漫着一股压抑悲伤的气息,偶尔能听到街两旁传来女人的哭声。
这是一个白色的世界。
街上行人无两,在这条长街的尽头转角处,摆放着一个铁皮大垃圾桶。它的顶盖上堆满了积雪,有人把两根树枝插在上面,看上去就好像两根角般。
风继续吹,一点雪屑从垃圾桶盖上被吹下来,它飘飘转转,晃晃悠悠的落到一个孩子的黑发上,为他的黑发再添一点银色。
他打了一个哆嗦,把头发上的雪屑点点抖落了下来,煞是好看。
颤抖的瘦弱身躯把背后的墙再挤紧了些。
他叫作相尧,今年六岁。
他伸出冻的肿胀通红的手,拂去怀中妹妹头上的雪花。
“妹……妹妹,别睡着了……不能睡,睡了就醒不来了。”
女孩艰难的睁开眼睛,用那清澈的眸子看着她的哥哥。
她今年四岁。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我的父母是谁?我来自哪里?相尧已经全部不记得了,他遗失了六岁以前的所有记忆。
他现在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怀里的妹妹以及手里那个小盒子里的残破照片是他们与父母的合照。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怀里的妹妹似乎还记得一点,但她才四岁,记得的不多,甚至连父母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在这片冰天雪地里,死神似乎已经在向他们招手。
忽然,他闻到一股有些呛鼻的烟草味,“这俩孩子是谁呀?怎么躺在这里。”一个沙哑的声音说。
随后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了他的头,褶皱的皮肤里他感受到了他最需要的温暖。
“好可怜。”一个苍老的女声说。
他抬起头,看到一对面目慈祥的老夫妇。
老头正伸出大手,抚摸着他的头,他的手心是如此温暖。
“可怜的孩子。”老妇说,并且把她厚厚的围脖解了下来,围在他与妹妹的身上。围脖里面很暖和,相尧舒服的快要哭出来。
“要不我们把他们带回去吧。”老妇说。
“好呀。”老头爽朗的笑。
女孩从围脖里露出两只怯生生的眼睛望着老夫妇。
“来。”苍老而慈祥的声音。
老妇把女孩抱起来,并用围脖把她圈圈围住以御寒。“妹妹……”相尧急忙说,还未说完,“别担心,小家伙。”老头笑着说,一把把相尧抱起来,塞进自己的大衣里,只露个头出来。
在那股浓烈的温暖的烟草味包围中,男孩左望望,右望望。看看老妇怀中的妹妹,又转过头来怯生生的看着爽朗大笑的老头。
“哈哈哈……”
白雪覆盖的街道上,两个老人抱着小孩,在街上留下两条渐行渐远的脚印……
相尧坐在石梯上,呆呆的想着这些。
他今年十九岁。一周前发了一场高烧,因为高烧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意识模糊之际,他做了一场噩梦。梦的内容他已经忘了,但醒来后没多久他就想了起来!
因为他梦见自己杀了自己的妹妹。而现在,妹妹的尸体就在他的眼前!
梦是真的。
他们兄妹俩是孤儿,他六岁那年他们俩在冰天雪地里被一对老夫妇收养。老人膝下无子,他们把相尧兄妹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来看待。没过几年,老头逝世,老妇一人把相尧兄妹拉扯长大。
不知是否是小时受冻所致,相尧从小体弱多病,三天两头的感冒、发烧、流鼻血。每次发烧都会一个人胡言乱语,对着空气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在本子上写些看不懂的句子,画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画。
直到他长大后身体变好了些,发病的频率减少了。
但没想到前些天又发了一次高烧。
因为发烧惯了,所以他也没在意。可是没想到醒来后……
握紧手中放着相片的那个盒子,相尧拖着酸痛疲惫的身体站起来。他顺着阶梯往上爬出这个他从来不知道存在于家中的地下室。
爬出来的那一刻,他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血腥味要比地下室淡了许多。
在噩梦里,他还把奶奶绑在了某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小房间。他咬紧牙关,开始在屋里寻找。
一楼找遍了每个角落,没有找到。
二楼,打开最角落里的一个房间的门后,他看到了被关在里面许久的老人。
他上去解开绳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唉……”她看着满身血污的他,轻轻一声叹息,将他拥入了怀中。抚摸着他的头,轻声安慰。
当天,相尧自首。
经过医院的鉴定,相尧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并最终被法院判决为无罪,强制送往精神病医院。
在这段痛苦且漫长,等待审判的时间里,相尧渐渐意识到,在自己的脑袋里,还存在着另一个人格……
这个人格残忍、嗜杀、疯狂、变态、恍若恶魔……
自己从小以来的体弱多病、易流鼻血、胡言乱语、发烧,也许都是因为这个人格……
而这个人格,现在已经正式觉醒……
可是它是从何而来的呢?是因为小时候受冻的经历吗?还是自己从不关心的六岁以前的记忆?亦或与自己的家世有关?
那么我的父母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抛弃自己……我到底来自哪?
杀掉这个人格……弄清自己的身世……
在这段时间里,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仿佛能闻到地下室那浓浓的血腥味,看到石台上的那片血肉,每个夜晚他都压抑的几乎无法呼吸……
要自杀吗?不行……这样太懦弱……且我还有奶奶要照顾,不能逃避……
忽然,他想起了那个从小便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盒子,那个里面放满了自己与妹妹合照的盒子。
那是他揭开自己身世的唯一线索。
在盒子最底下,放着一张照片:他与妹妹与父母的合照。
照片是残破的,看不到父母的脸。
但这将是相尧唯一的线索。
十几年来,他第一次下决心,要弄清自己的身世。
“一定要,杀掉你……”
对着自己,相尧低声、沉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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