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中之侠》——任小图

时间:2019-05-23 23:38:10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任小图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第一章 天涯思君不可忘 冰霜宝剑飞寒芒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蹒跚学步的幼童已长大成人、待字闺中的少女也已久为人母,就连镇里百年老店也换了新老板、添了新伙计。中原大地歌舞升平,早已慢慢忘却了漫漫三年战争带来的伤痛与妻离子散,原本废弃的荒地长出了庄稼,那身经百战的将士们也卸下了铠甲,距离靖难之变已过去了整整一十八年的时间。

一十八年,已足以使嗷嗷待哺的婴儿长成身强体健的勇士、长成街坊邻里争相说媒的大家闺秀。十八年来,民间虽仍然流传着种种关于建文帝下落的传说,但更多的是对现任君王的歌颂和拥戴,人们开始用起了海外他国生产的器具,北京城里也开始出现了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面孔,政通人和六畜兴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国家稳定,堪称盛世。

可盛世之下却有暗流涌动:皇上初设东厂,官僚贵族人人自畏,敢怒不敢言;

东南沿海地区颇有倭寇暴行,出海或归来的商人皆饱受其苦,朝廷派兵征讨却是屡剿不息;

西域大地又屡有不知名的叛党作乱......

这些就不是寻常百姓所能知晓的了。

十月,芳菲落尽,天气转凉,家家户户都收足了粮食,享受着一年辛苦带来的暂时的富足,百姓安居、商家乐业,民间富饶,颇有余粮。杨子吟却一人、一剑、一马,独自行在西安古道上。

天气虽然已有寒意,但她仍是穿着那件淡蓝色的长裙,寒冰剑悬在腰间,漫长而寂寞的旅行并没有使她娇美的脸上平添风霜之色,她的身材依旧曼妙,气质依旧高贵,脸颊仍然能使绝大多数男人倾倒,眼睛还是那么明亮有神,就连胯下的那匹白马,也依旧不见疲惫之态。

二十二岁了,早已到了一般人家女孩儿出嫁的年龄,但杨子吟出身武林世家,自然也不理会凡夫俗子那些早早嫁人三从四德的那一套,杭州杨家,虽谈不上有多大的威名,却也是浙江武林中响当当的老牌字号。父亲早逝,家中大小事务尽由子吟的兄长杨郎做主。虽说长兄如父,可杨郎却也管不住她,催她终身大事催了几次无果,便也不再理会,任由她在江湖上行走闯荡。

子吟也不拉缰绳,任由白马随意漫步,随意踏遍这西安古道上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株花草。她微微抬头望天,看着不断倒退而去的景物和纷纷飘落的黄叶,呆呆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五年前出道时,她仅十七岁,和同窗的公子好友任谦之;应天府(今江苏南京)首富王家的大小姐王若倩;以及居无定所、四处流浪的少年侠客吴若飞一起闯荡江湖。

那时,四人中年纪最大的吴若飞也不过才刚刚二十岁而已。

一出道,四人就凭借着登峰造极的武功、满腹的机智谋略,在江湖上轰轰烈烈闯下了好大的名头,江湖中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年纪轻轻的吴若飞和杨子吟怎么会练成那么高的武功;王若倩虽然和二人相差甚远,却也算得上是二流高手;任谦之不会武功,可一身轻身功夫却是天下无敌无双无对,当真称得上是神出鬼没犹如鬼魅。

他们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高的武学造诣?

而且他们的武功各不相同,显然不是一师所传,他们的功夫是何人所授?

这些疑问至今都是江湖一大谜题。

他们行事正派、锄强扶弱、以侠义名动武林,有大侠之风,当今少林方丈空慈神僧特赠予他们“侠中之侠”的称号;六扇门总督李清风品评天下高手,认为吴若飞是当今世上为数不多的武功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的一位;峨眉派掌门八方师太也曾亲自邀请他们到峨眉绝顶谈论武学,一时之间,名声大噪,“侠中侠”三字当真称得上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声名如雷贯耳。

但大侠之路便如昙花一现。

侠中侠仅在江湖上风光了三年,便悄然消失在了武林中,这两年来没有人知道这四位少年英侠去了哪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两年前,任谦之被自己的父亲吏部任尚书逼着参加科举,没想到居然中了探花,又被家中逼着退出江湖,从此平步青云,走上仕途;

王若倩爱慕任谦之已久,一气之下也回家去当起了锦衣玉食的大小姐;

吴若飞本来就无亲人,心灰意懒之下不知去向;

杨子吟自己呢?她也悄悄地喜欢着任谦之,却从未敢吐露心事,在江湖上飘飘荡荡,游历山水,这一漂泊,就是两年。

侠中侠,已在江湖之上销声匿迹了。

就如流星般划过天空,虽甚明亮,却是一闪即逝。

想到此处,子吟不禁微微叹息一声,落叶仿佛也很识趣,随着这一声叹息在空中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半个多时辰,眼看天色渐暗,夕阳西下,西安(今陕西西安)虽已无当年汉唐之繁华,却也颇为富足,古道两旁依旧灯红酒绿客栈林立,为西安老城增添了不少色彩,就像中年妇人披上了少女的丝绸,还算是颇有唐时都城长安之遗风。殷勤的店小二不断招呼过路来往的客商,子吟刚想找地方住店,早有店小二陪笑上来接过了缰绳,招呼上房饭菜、喂马烧水,忙得不亦乐乎。

夜渐渐深了,杨子吟盘膝坐在炕上,复习了两遍内功,困意渐生,正想合眼入睡,突听门外隔壁房前有人轻轻敲了敲门,一个声音低声问道:“丐帮的邓朋友在么?”

这声音说得极低,若不是杨子吟内功深厚,只怕还听不到有人讲话。

跟着隔壁房里一个沙哑的声音应道:“正是在下,门外可是武当派的铁剑道长么?”跟着“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响起了脚步声,显是那丐帮的“邓朋友”走出了房门。

杨子吟颇感奇怪,心里暗道:“丐帮和武当素来都是名门正派,这两人夜里偷偷会面不知有何动作?那‘邓朋友’称那人为‘铁剑道长’,莫非那人就是武当五剑中的铁剑道人?久闻铁剑道人剑法了得,颇得武当掌门名道真人的真传,不料今日在此遇见。”

只听得门外铁剑道人道:“正是在下,那点子已被少林华山的朋友们围在离城十里外的荒郊了,只怕那厮武功了得,恐少林华山的朋友挡他不住,咱们这就快去增援罢。”

子吟听得此言又是一愣:“丐帮武当少林华山,这些侠义道的朋友们不知在此围堵何人?想必是一个大奸大恶之徒,久闻陕西布政使赵鱼不仅是朝中官员,陕西省的最高长官,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武功高手,一手‘长安一指’被誉为‘天下第一指’,是武林中一等一的点穴名家,又有谁敢在他的地盘上犯案?”

只听得铁剑和那邓朋友又低声商量了几句,“嗖嗖”两声,一起施展轻功而去。

子吟心道:“这么多正派好手围堵一人,那人想必功夫了得,我何不悄悄跟过去看看热闹?必要时也好相助一臂之力。”

她本是小姑娘,好奇心极重,当下提了寒冰剑,悄悄推开门,展开轻功,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那铁剑道人是武当派二代弟子中的好手,那邓朋友姓邓名鹏飞,是丐帮中的八袋弟子,地位仅低于帮主和四大长老,两人武功均自不弱,但杨子吟的轻功虽不及任谦之之惊世骇俗犹如鬼魅,却也是武林中罕见的高明功夫,宛如江南檐下燕,轻轻掠起,脚尖微点,跟在二人身后当真是毫无声息。

行了大约十里左右,远处树林中隐隐约约出现了几个人影,僧俗男女共四个人形成合围之势,把一老者困在垓心,那四人除两个僧人外,还有一对衣衫华贵的年轻男女。

铁剑和邓鹏飞二人身形忽地掠起,加入了包围圈,围在了那老者身边。杨子吟跟在后面见状,身形一偏,高高地跃上了附近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她身子轻盈,轻功又高明,轻轻掠上大树后蹲在树干上,稳住身形,藏在树叶丛中,只不过震落了几片树叶而已。

只听得那被围的老者冷哼一声,冷冷地道:“好啊,武当丐帮的人也来了,想不到堂堂侠义之道,居然是些倚多为胜之徒。”

铁剑一身道士打扮,手按佩剑,月光映在他铁青的脸上,冷冷地道:“对付你这魔头,也用不着讲什么江湖道义。”

那老者嘿嘿冷笑两声,四周环视了一圈,淡淡地道:“武当铁剑,丐帮八袋弟子姓邓的,少林派圆真圆业,华山派的雌雄双剑,老夫今日已经打发了十八路正邪高手,再打发你们这一拨也不嫌多,来罢,是挨个上呢?还是并肩子上?”

铁剑板着脸道:“姓英的,你这么大年纪,我们也不想要你的命,只要你把那件东西留下,我们立刻放你走路。”

那老者仰天长笑道:“哈哈,我道是怎么了,这么多自称侠义道的家伙围攻老夫,原来也不过是为了那藏宝图啊。”

铁剑“唰”的一下拔出长剑,厉声道:“那藏宝图在你身上只会为祸无穷,不如乖乖留下,也好保全一条老命!”

那老者眼睛瞟了铁剑一眼,大声喝道:“多说无益!想要那建文帝的藏宝图,就放马过来凭真本事来拿罢!”

“建文帝的藏宝图”,这七字宛如晴天霹雳,震得杨子吟浑身一颤,她早就听说过民间的传闻:

建文帝在城破出逃之时,把来不及带走的大量金银珠宝找了个秘密的地方给藏了起来,以作他日起兵复仇之用,并把藏宝的地点详详细细地绘成了一张藏宝图,交给了身边可靠的亲兵。后来这张藏宝图颠沛流离,在江湖上辗转流传了一十八年,不知怎的,竟会落在了这老者的手中。

传说这宝藏中不仅有大量现成的黄金白银,无数宫廷中的奇珍异宝、珍珠宝贝,还有传说中明朝开国大将徐达和常遇春留下来的兵书宝刀和武功秘籍。若是谁能开启这宝藏,不仅富可敌国,在武功上也可超迈当世,威震天下。

这七个字也让围着那老者的六人浑身一震,华山派雌雄双剑中的雄剑厉声喝道:“小爷今日不仅要藏宝图,还要你这恶贼的老命!”

宝剑出鞘,一招“苍松迎客”,剑光闪闪,直削那老者的脖子,这一剑又急又辣,正是华山派嫡传的正宗华山剑法。

那老者冷笑道:“剑法是好剑法,可惜你内力尚浅,只能发挥三四成的威力,华山派的岳老头真是越来越不会教徒弟了。”

说话声中他右掌翻起,掌缘精准无误地切上了雄剑的剑身,雄剑手臂大震,虎口剧痛,“当啷”一声,长剑跌落在地,瞬间脸色大变。

雌剑见师兄吃亏,怒喝一声,拔出长剑,径刺那老者腰间穴道,那老者根本不理会她剑法来势,左手伸出,已抓住雌剑的手腕,用力一撅,“喀喇”一声,已拗断了雌剑的右手手腕,雌剑“哎呦”一声,长剑也“当啷”一声摔落在地,她向后跃开,左手捧着右手手腕,疼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那老者一招之间就击退了华山派二代弟子中的好手,众人都是心中一惊,邓鹏飞从身畔抽出一根短棒纵身扑上,横扫那老者左腿,雄剑虽没了兵刃,却是毫不畏惧,右拳击出,打向那老者胸口。

那老者本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但今日一日之间已经对付了江湖上各式各样的十八路正邪两派的追兵,虽然都已一一打发了,但所受的内伤着实甚重,背上被追兵砍的刀伤也一直在流血,适才虽然一招之间就逼退了华山掌门岳松涛的两大爱徒,其实已用尽了全力,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但还是强忍着内伤,拼着硬受邓鹏飞一棒,右掌“呼”的一掌正面迎上了雄剑的右拳。

“砰”的一声拳掌相交,雄剑只觉一阵巨力涌来,忙运华山心法,借力打力,去卸那老者的掌力,但那老者虽是强弩之末,但数十年勤修苦练的深厚内力岂是泛泛,哪里能轻易卸开?“哇”的一声,雄剑喷出一大口鲜血,酿酿跄跄地连退数步,一跤摔倒。但那老者左腿也结结实实地吃了邓鹏飞一棒。

那老者膝间一软,竟是险些跪倒,厉声喝道:“姓邓的,看在我和你们丐帮许帮主有数面之缘的份上,今日留你一命!”左手探出一把揪住了邓鹏飞领口,饶是邓鹏飞武艺不弱,居然也是来不及反应就被敌人抓住。

那老者气沉丹田,猛喝一声:“去罢!”挥手一掷,竟把邓鹏飞这样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直掼了出去,飞出五、六丈远,这才重重地摔在地上,邓鹏飞只觉浑身酸痛,好像断了几根骨头相似,再难爬起来了。

那老者呼呼喘气,宛如一头受伤的猛虎,站在原地,瞪着剩下还未动手的三人。

圆真双手合十,淡淡地道:“阿弥陀佛,英前辈好生厉害的‘佛祖掷象功’,前辈在与我等动手之前就受了甚重的内伤,按江湖道义,贫僧本不该再向前辈发出挑战,但今日之事不同寻常,还请英前辈恕罪。”那佛祖掷象功起源于佛经里的一个故事,说释迦牟尼昔日为王子之时,礼佛路上被一巨象挡路,释迦牟尼便抓住巨象向空中掷去,三天后巨象方才落地,落地后成坑。圆真既然是少林的佛门弟子,自然认识这门功夫,也熟知这个故事。

只见那老者哼了一声道:“少林秃驴,假仁假义!喂,我问你,你师父是少林寺哪个空字辈的秃驴?”

圆真道:“前辈莫要胡言乱语,鄙师法号,上‘空’下‘智’,那位圆业师弟是空色师伯的弟子。”

少林派自唐时起,便是天下武林之首,中华武学之源,当今少林方丈法号上“空”下“慈”,是武林中不多的,以慈悲为怀的佛学、武学大师,少林寺空字辈神僧共有五人,除空慈外,剩下四位乃是罗汉堂首座空色神僧,戒律院首座空智神僧,达摩院首座空明神僧和般若堂首座空博神僧。

其实少林派还有一位空字辈的僧人,不过他是少林派的耻辱,少林寺上上下下都不会在公众前提到他的名字。

那老者听他说是空智的弟子,冷笑一声道:“你师父空智那老秃驴最擅长的武功乃是少林拈花指,也不知道你学到了几成。来罢,就让老夫看看你少林功夫的厉害!”双手忽地举起,从上至下击了过去。这一招威力甚猛,那老者显然是想速战速决,这一击用尽了刚刚趁说话之际一点一滴凝聚起来的残余内力。

圆真一惊,没想到他竟然说打就打,出手如斯快法,急忙双手连弹,将仓促间凝聚起来的拈花指指力弹将了出去。可是指力迎上那老者的拳力,却只是如蜉蝣撼大树,那老者的拳风依旧凌厉,内力丝毫不受影响。

眼看双拳将砸到自己的天灵盖,圆真只好一个“懒驴打滚”,在地上就地一滚,躲过了拳势,尽管如此,也已吓出了一身冷汗。

圆真到底是少林寺圆字辈的高手,变招极快,眼看那老者击出一拳后内力耗尽,站在原地摇摇欲倒,当即翻身站起,右手食指一起,拈花指正中那老者乳下乳根穴。

那老者只感胸口一阵剧痛,突然激发了心中的豪气,猛然大喝一声,左足飞踢。圆真一指中敌,正感得意,哪里会料到敌人会有如此反败为胜的招数,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中他小腹,圆真大叫一声,身子直飞了出去。

那老者一脚踢出,身子更加疲惫,勉强提起一口真气,指着圆业喝道:“你......”刚说出一个字,忽觉背心一凉,紧接着一阵剧痛,心里登时闪过一个念头:“武当派的家伙偷袭!”来不及攻敌,忙就地打滚,连滚了三、四丈远才站了起来。果然看见铁剑一脸阴毒的笑容站在不远处,手上的长剑还滴着鲜血。

那老者背心流血不止,眼前渐渐模糊,仍是勉强怒道:“你!你偷袭老夫,可还有一点名门正派的样子吗?!”

铁剑冷哼一声:“若杀了你,取了那藏宝图,开启了宝藏,老子天下无敌,还管什么名门正派?老子自创一个门派都不成问题!”

站在旁边看呆了的圆业此时一愣,大声问道:“铁剑道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找到藏宝图当然是交给我少林方丈和尊师名道真人秉公处理,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想私吞不成?”

铁剑自知失言,干咳一声,不再理会圆业,大声向英鼎喝道:“英老贼,我问你,你到底肯不肯交出那藏宝图?!”

那老者心知这回无幸,努力想凝聚起一些内力给铁剑致命一击,但他受伤实在太重,简直连动一动手指都没有力气,只想躺在这里睡去。对铁剑的话也是充耳不闻。

铁剑连问两遍,见他不答,不由得怒火中烧,再也顾不得什么藏宝图不藏宝图了,喝道:“老贼找死!”长剑一起,一招“七星聚首”剑光闪闪,向那老者头顶刺去。

那老者此时浑身乏力,虽眼见铁剑长剑当头刺到,可也无力反抗,只得暗暗叹气,闭目待死。

杨子吟一直躲在树上观战,越看越不是滋味,觉得这些自命名门正派的侠义道好像对建文帝的藏宝图更感兴趣,况且那老者身受重伤,还车轮战大战人家,更不是侠义道的风格,直到铁剑出手偷袭,还得意洋洋地说什么“天下无敌”“自创门派”就更加厌恶这些人了。这时眼见铁剑要杀那已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哪里还忍得住,长喝一声:“住手!”人已飞身扑下,人还未到,寒冰剑已至,点点寒光直飞上铁剑的脑门。

铁剑听得附近有人,已是吓一大跳,眼见寒光已到面门,更是大惊失色,来不及攻敌先自卫,长剑舞成一团剑花,勉强挡开攻击,连退数步。

只见一位妙龄少女似笑非笑地站在当地,面容如含苞初放,手中一口长剑冷似冰霜。

杨子吟这口宝剑乃是她十岁时一个武林高人所传,乃是当今天下七大神剑之一,名曰“寒冰”,当真是如一泓秋水,剑添人色,人衬剑寒。

铁剑惊疑稍定,怒喝道:“来者何人!?”

那老者死里逃生,也是一阵发懵,断断续续地道:“多......多谢姑娘......仗义援手......”

子吟微微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么多自命侠义道的江湖好汉,合力欺负一个老人家,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罢?”

铁剑冷冷地道:“小姑娘莫要硬充好汉,你可知这魔头是谁?”

杨子吟一愣,摇头道:“这倒不知,但江湖之大,所有弱势的一方都是一样。”

铁剑哼了一声:“那就莫要再浪费工夫为这魔头卖命,赶快走罢,莫要耽误道爷的正事。”他大可凭武力赶开杨子吟,但刚刚和子吟交了一招,已察觉到这个女孩儿武功了得,是以一再忍气吞声,不愿轻易动手。

那老者听铁剑左一句“魔头”右一句“魔头”,哪里还忍得住,大声道:“姑娘你听好了!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黑龙教前任右护法,江湖人称‘铁血苍龙’英鼎的便是!老夫自知一生滥杀无辜太多,已金盆洗手退出武林,但血债未免太多,难免要以血相还,姑娘你还是走罢,大可不必为了老夫平白无故得罪这些自命不凡的侠义道!”

这话一出,杨子吟倒真的愣住了。

黑龙教乃是武林中第一大教,因为教中之人常常滥杀无辜,下手狠毒,行事也很神秘无常,所以江湖上都称之为“魔教”,传闻魔教教主原云杰曾是太祖朱元璋为建文帝朱允炆亲手挑选的亲兵大将,朱允炆出逃之后,原云杰不肯服从永乐帝的管辖,便远走西域大地,创立了黑龙教,专与侠义道作对。

据说黑龙教高手如云,教中有左右两大护法,“鹰狮狐蛇”四大护教法王,“吃喝嫖赌财”五大使者,个个武艺高强,内外双修,且魔教势力之大、教众之广,遍布五湖四海,是以从来无人敢捋虎须,就连身为武林领袖的少林武当两派,也从未敢与其有过正面冲突。

英鼎便是那黑龙教的前任右护法,自知作恶太多,已然金盆洗手归隐江湖,没想到魔教却要赶尽杀绝,传出风声,称英鼎身上有建文帝的藏宝图,这才引来这许多武林高手,其实他身上哪有什么藏宝图,都是魔教的借刀杀人之计。英鼎一路打一路解释,后来干脆来个默认,这才一路打打停停,来到西安,却被少林武当丐帮华山的人给盯上了。

杨子吟听得他是魔教中人,不由一愣,她素闻魔教中俱是大奸大恶之辈,对他们自然是全无好感,但此时也是骑虎难下,便向铁剑朗声道:“这位老爷子虽是魔教中人,但已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你们何必为了区区身外之物而要将他赶尽杀绝?何况你下手卑鄙,也不怕堕了武当派名道真人的威名?!请各位听小女子一言,今日就此罢手如何?”

铁剑道人脸色铁青,冷笑道:“好好好,贫道斗胆,请问姑娘尊姓大名?师从何人?”

杨子吟笑道:“姑娘家的芳名岂能随便告与外人知晓?道长,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看在小女子的面上,大家莫要再以生死相拼,化干戈为玉帛,岂不甚美?”

铁剑尚未答话,圆业已经喝道:“小姑娘莫要乱逞口舌之利,你这般护着英老贼消遣我等,究竟是听了谁的指使?”他认定子吟小小年纪,料来没有多大本事,定是背后有人指使。

子吟笑道:“大师乃是出家人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小女子不过路见不平,便欲出言调解,何谈指使二字?”

圆业冷笑道:“好一个路见不平!好,只消你接得贫僧三拳,贫僧便罢手不再为难英老贼。看拳罢!”他脾气急躁,不待子吟回话,“呼”的一声,一拳已然击到子吟的面门。圆业天生神力,又在少林寺学艺三十余年,精研浸淫金刚伏魔拳,这一拳击出时虎虎生风,虽不是当真有降妖伏魔之神通,却也是血肉之躯难以承受的一击。

杨子吟微笑道:“好,我便接大师三拳。”

她还剑入鞘,右手食指中指二指并拢,以指作剑,纤手一挥,直迎了上去,指尖略微一沉,轻轻在圆业手腕处划过,圆业只觉手臂一麻,一拳已然落空打偏。

他天生执拗,一拳落空怒意反而更增,狂吼一声,左拳猛地顺势上击子吟下颌,子吟脚尖使力,轻轻倒翻一个筋斗,轻轻巧巧地躲过了圆业这一招少林拳中的“冲天入云势”。笑嘻嘻地道:“大师,还有最后一拳。”

圆业两拳落空反而沉住了气,点点头沉声道:“好,这最后一拳你好好接着!”

他长吸一口气,站稳马步,一掌轻飘飘地向前击出。掌到中途手掌轻轻一晃,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竟是越变越多,掌影飘飘,到后来几乎方圆两丈之内都是圆业的掌影;

此时铁剑看到了夹击攻敌的时机,当即长剑一起,身随剑动,剑尖轻轻颤动,剑身却稳如泰山,内力吞吐,剑气若隐若现,正是武当派镇山绝学之一的太极剑术!

少林、武当,当今武林两大领袖门派的门下得意弟子联手之一击,自然非同小可!

更何况一个使的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千手如来掌,一个使的是武当派三大镇山绝学之一、武林中别派人士人人识得招数却从未有人领略其中精髓的太极剑法!

可惜他们遇见的对手是侠中侠之一的杨子吟。

若是这千手如来掌由圆业的恩师空色神僧使出来,旁边用太极剑术夹攻的是铁剑的师父武当派掌门名道真人的话,就算杨子吟的武功再高,也必在二人夹击下身受重伤不可。

可他们俩究竟不是空色神僧和名道真人。

两人只觉眼前一花,便再也看不到了杨子吟的身影,圆业微一踌躇,忽地浑身一麻,已被子吟点中了穴道瘫软在地;

铁剑道人手中一空,长剑不知何时已被子吟夹手夺过,跟着一阵大力袭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出,“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了身后一株大树上,只觉浑身酸疼,似乎全身骨骼都要散开了一般。

一时之间,两位名门正派的二代高手已被杨子吟瞬间击倒。

少林武当华山丐帮六位好手均受伤不轻,散在各处,不是动掸不得,便是伤处剧痛,不敢上前动手,眼睁睁地看着子吟扶着英鼎渐渐走远......

第二章 长安古道终逢君

天已渐渐亮了,西安城又恢复了白日的繁华和热闹,谁也不知道在晚上的西安郊外竟会发生如此凶恶的搏斗。食物的香气和药材独有的味道混在一起,交织在空中,子吟轻轻推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充满房间,也让伤口上的血腥气慢慢飘了出去。

英鼎的伤口上已被敷上了上好的金疮药,躺在一家极豪华的客栈中最好的房间里,推开窗,就能望到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和大声叫卖商品的小贩,床很柔软,桌上摆满了食物,子吟笑着坐在不远处,轻轻问道:“英前辈,伤势可好些了吗?”

英鼎长叹了一口气道:“多谢姑娘,伤势好些了,老夫幸得姑娘相救,真是......感激不尽。”

子吟起身站起,笑道:“既是如此,晚辈告辞了。”

英鼎一愣,错愕不已:“姑娘......你难道......不想......不想问问那......那建文帝的藏宝图?”

子吟不由笑道:“我们萍水相逢,晚辈不过出手稍助一臂之力而已,晚辈若也学俗人一般看中什么藏宝图,那岂不无聊至极?”

英鼎苦笑道:“不错,是老夫把姑娘瞧得低了......恕老夫冒昧,敢问姑娘芳名?”

杨子吟笑道:“不敢欺瞒前辈,晚辈姓杨,杨子吟。”

英鼎猛吃一惊,只怕建文帝的藏宝图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也不会令他如此吃惊,他瞪着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杨子吟,这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就是......侠中侠......侠中侠里的杨......杨子吟杨姑娘......杨三侠......”

子吟扑哧一笑道:“杨子吟,难道就凭我这个小丫头的名字就能吓倒了大名鼎鼎的魔教护法铁血苍龙?”

英鼎缓过神来,长长吁了一口气,慢慢地道:“老夫老了,已经退出江湖,魔教护法几字休得再提......江山代有才人出......想不到传说中的侠中侠又重出江湖了......而且......真的如传说中一样英雄了得!”

子吟淡淡一笑:“英前辈过誉了,侠中侠......唉,江湖上早已没有这字号了......”说到这儿,眼光中不由闪过一丝黯淡,她顿了顿,续道:“前辈伤势若好些了,晚辈这就告辞了。”

英鼎是魔教中人,虽然已然退隐江湖,且被一些自诩侠义的名门正派之人偷袭重伤,但子吟仍是不愿太过于插手有关魔教之事。

英鼎暗运内功,只觉内力运转尚略有堵塞,却已无初时那般运转不通,自知伤势渐愈,心下好生感激,道:“杨姑娘,你救了老夫一命,老夫实是感激不尽。那藏宝图什么的乃是身外之物,老夫本不应吝啬,只是此时老夫定要向姑娘坦诚告知......”

他话尚未说完,忽听窗外马蹄声大作,两匹骏马极快地飞驰到客栈门口,马上乘客在店外大声说道:“吴师弟,那英老贼身负重伤,想必跑不远,说不定便躲在这附近的客栈里,咱二人一齐先在此搜搜,挨家搜过去,料那老贼也跑不了!”那吴师弟大声应道:“张师兄说得是!这是城里的第一家客栈,咱们便先在此搜起!”

两人说话声音极大,毫不避讳,显然是对自己的武功甚为自负。紧跟着响起了一阵勒马声、下马声、入店声、喝骂声......

子吟颇为疑惑,转头向英鼎看去,眼神中有询问之意,英鼎脸现愧色,道:“这二人是江湖上人称‘西宁双煞’的张数、吴宪师兄弟,他俩一路从西宁跟我至此,穷追不舍,终于还是让他们追上了!”他这话其实只说了一半,后半段自然是想说:“要在平时我自然不怕,此时恐怕是无力拒敌了。”

子吟点点头,西宁双煞在西宁(今青海西宁)一带,横行霸道作恶多端,她早有耳闻,早就想去教训教训他们,此时正好撞上,当即站起身来道:“前辈在此歇着,晚辈去打发了这二人。”

英鼎颇为感动,挣扎着坐起身来道:“多谢姑娘。”

子吟挥手道:“不妨!前辈好生休息便是。”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只见店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张数吴宪二人大概三十岁上下,均是瘦高身材,手持钢刀,一边挥刀驱赶店里的食客和小二,一边不分青红皂白地挨个踹开房间门进屋搜查。

店里无论食客还是掌柜小二,见二人凶神恶煞手持利刃,哪里还敢多说半句话?唯有角落里的一桌客人,神态从容淡定,没有像别的客人一样吓得缩在一旁,仍是稳稳地坐在原地,那桌共有两个食客,一男一女,男的做书生打扮,轻摇折扇、女的衣衫颇为华贵,暗握一柄短刀,两人均戴着大大的斗笠,遮住了面目。

子吟不看西宁双煞,先看这男女二人,他俩背向子吟,但子吟总觉得他俩的背影好生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眼看那西宁双煞二人越搜越近,子吟也悄悄握住了寒冰剑的剑柄......

突见那书生身形一晃,已经闪出了店门,那女客却依旧安坐不动。那书生所坐的座位在店里的角落,店面又大,那座位离店门只怕有十丈之远,但他身形一闪,便已掠出了店门,一掠十丈,这份轻功,别说亲眼所见了,只怕是听也没几个人听说过,更让人惊讶的是,也不见这书生起身屈膝,就只是身形一晃,便掠出了十丈之远,只怕只有“恐怖”二字才能形容这书生的轻功了。杨子吟的轻功在江湖上已算是一流的功夫了,但是和这书生比起来,却也是相差甚远。

杨子吟见到这份轻功,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也不禁闪过了一丝恐惧之色,但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面现微笑,目光也渐渐变得温柔了起来,这位笑面强敌、一报名字就令魔教护法大吃一惊的巾帼女侠,脸颊上居然也泛起了一丝娇滴滴的大家闺秀才应有的娇羞和红晕。

张数此时已搜到了英鼎隔壁的房间,吴宪也紧跟在后,忽听客店外传来几声马匹的长嘶,异常响亮,吴宪脑筋转得快,“哎呦”一声,叫道:“师兄,有小贼偷咱的马!”

张数“啊”的一声,怒道:“偷东西偷到了贼祖宗头上了!”也不管搜人了,纵起身来就向店外冲去,吴宪也跟着冲出。子吟已看出定是那书生搞的鬼,心下暗暗好笑,赶紧也跟了出去。

只见客栈外的木桩上拴着两匹高头白马,正是西宁双煞来时所骑的坐骑,那书生依旧是轻摇折扇,却慢条斯理地坐在其中一匹马背上,摇头晃脑,像是正在背诵一些唐诗宋词。

张数勃然大怒,喝道:“好你个贼书生,偷东西偷谁的不好,偷到了贼祖宗的头上,想找死吗!?”钢刀挥起砍向那书生的大腿,存心想剁他一条腿下来。

只见那书生身形一晃,已然从马背上安然无恙地翻身落下,张数一刀落空,怒气更增,钢刀连转三下,“呼呼呼”三声,刀光闪闪,青光漫天,已罩住了那书生身上的三处要害。那书生冷笑一声,身形猛窜,已经从刀光之中冲了出去,“砰砰砰”三声响,张数的连环三刀尽皆砍在了地上。

吴宪见师兄两次砍空,也抽出钢刀,“呼”的一声斩向那书生的腰间,忽听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喊道:“以二打一,好不要脸!”正是和那书生同一桌的女客追了出来,只见她手一挥,短刀出鞘,“当”的一声,架开了吴宪的一刀。

吴宪怒道:“原来还有同伙!”钢刀一转兜头砍去,那女客短刀猛转,竟用刀使出了剑法的招式,刀尖直刺吴宪胸口,以攻为守,端的是极高明的招数。吴宪忙收刀回防,不料那女客这一刀乃是虚招,左手一伸,一挥,“啪”的一声,已清清脆脆地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子吟在旁看得真切,不禁脱口笑道:“打得好!”

吴宪怒气勃发,挥起钢刀乱砍,一套“披风三十六刀”,刀光漫天,罩住了那女客的上盘。那女客似乎颇乏临敌经验,见此猛恶的刀法竟有些胆怯,不再抢攻,短刀舞成刀花,守住了要害。

子吟见状,长声叫道:“喂,被人扇了一耳光的那个,让我也打你两耳光成不成?”

她一面说,一面寒冰宝剑出鞘,剑尖寒光闪闪,刹那间已冲进了吴宪的刀光里,她右手剑气横扫,封住了吴宪的刀势和退路,左手玉指轻扬,“啪啪”两响,也结结实实地扇了吴宪俩耳光。她这两掌未使内力,是以吴宪并未受伤,却也被打的脸颊红肿,掌印宛然。

吴宪见对手武艺在己之上,哪敢再上前动手,忙退后两丈,钢刀横举防身,脸上已火辣辣的肿了起来。

这边张数已连出了十几招,招招俱是攻守兼备的妙招,却连那书生的一片衣角都没沾上。

他是老江湖了,此时已看出那书生的轻功高绝超凡脱俗,但是呼吸却不够悠长连绵,也未出手还击一招,显是内力浅薄,不会武功。可那女客和一直在旁观战的少女却是武艺极高,当下“呼呼”砍出两刀虚招后收势立刀,退后两步,朗声道:“三位与我师兄弟二人究竟有何梁子?一直戏弄,意欲何为?”

子吟淡淡地笑道:“我们三位和贵师兄弟倒也没有什么梁子,二位只要莫再找英老先生的麻烦,我们自然也不会再戏弄阁下师兄弟了。”

张数和吴宪对视了一眼,大声道:“好,英老头既然有这许多保镖,在下二人以少敌多,自知不敌,告辞了!”二人还刀入鞘翻身上马,顷刻间走得远了。

子吟待二人走远,转过身来,双目凝视着那书生,嘴角似笑非笑,心头思潮起伏,纤弱的身躯居然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那书生顿时颇为尴尬,瞟了那女客一眼,轻轻地向子吟道:“你......你别......别这样看我。”

子吟冷冷地道:“那要怎样?要我扇你两个耳光或是踹你两脚?”

那书生更是尴尬,干咳了一声,道:“好像......好像也没这个必要......”

子吟情绪渐渐激动,眼眶中渐泛泪水,大声道:“好,那我问你......你两年前为何招呼一声都不打就不告而别了!?你......你可知......我......我这两年吃了多少苦!”说到这儿,不由得泪水夺眶而出,掩面轻轻哭泣。

那书生手足无措,想上去抱抱她柔声安慰两句,却又不敢,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子吟......我......你别这样......”

那女客轻轻走过来,伸手揽住了子吟的肩,柔声安慰道:“子吟姐姐,你别哭了,他就是这样,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子吟慢慢收敛了泪水,强笑道:“没事儿,我哭一哭就好了,若倩妹妹,你干嘛戴着这劳什子。”手一举,摘下了那女客的斗笠。一张秀丽绝伦的脸登时出现在阳光下,只见那女客约莫二十二三岁上下,一张圆圆的脸蛋,肤色雪白,大大的眼睛,长得甚是可爱,娇美异常,不可逼视。

那书生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只见他约莫二十四五岁年纪,容貌颇为英俊,虽不是那种让少女看了第一眼就睡不着觉的脸,却也充满了书生独有的书卷秀气和魅力,眼睛炯炯有神,又透露出一种侠客独有的睿智之感。

这二人自然就是和子吟并称“侠中侠”的任谦之和王若倩。

两年前,任谦之因考上了探花而被父亲吏部尚书硬逼着退出武林,走上了仕途。他这一走,偷偷喜欢着他的王若倩和杨子吟皆是心灰意冷,王若倩更是一气之下回到了应天府,跟着就是侠中侠的大侠吴若飞也归隐了起来,剩下子吟一个人。她牵挂着心上人任谦之和吴若飞王若倩两位挚友,不肯回家,就这么在江湖上漂着。

王若倩天资聪颖,又逢名师,可就是不肯静下心来好好习武,是以武艺就这么一直在二流水平停着。适才她和吴宪过招,实是因为吴宪过于轻敌,她刀法又奇,占了出其不意之效,这才在两招之间就占了上风,若凭真实武功动手,她至少要在二十招之后才能取胜;

而任谦之从小就被父亲逼着苦读诗书,天资也不适合学武,但不知为什么,在轻功一道特别有天赋,教他功夫的那位不出世的奇侠教他拳法剑法他都学不会,但轻功却是一教就会,一练就精,十岁那年,他的轻功就以足以和天下高手一较高低了。这是在轻功方面天赋异禀,旁人没有这样的天赋,就算再苦练几辈子也远远比不上他。是以他刚刚一施展身法就吓到了杨子吟,而杨子吟见到他二人的背影时就觉得很是眼熟,等到他施展出了这独一无二的轻功,惊疑一去,立时就想到了是他。

王若倩笑道:“我们在街上看见了你和那老头儿,谦之哥哥便说想给你个惊喜,便买了这斗笠来遮住面孔,不让你看见,好待会儿吓你一跳。”

子吟天生温柔内向,适才初见任谦之时真情流露,此时已觉得不好意思,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任谦之见子吟脸上仍带着泪痕,此时满脸红晕,阳光照射之下衬得可爱无比,不禁心中一动,轻轻唤了声:“子吟!”杨子吟轻轻答应了一声,垂下了头。

王若倩见状,醋意顿生,轻轻干咳了一声,道:“子吟姐姐,那老头是谁?西宁双煞为什么要和他过不去?”

子吟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你们可曾听说过那建文帝的藏宝图?”

谦之和若倩对视了一眼,道:“我们也正是为此来的。”跟着便说了别来的情由。

原来任谦之中了探花不久,便厌倦了尔虞我诈的官场,辞官离家游历江湖,不久便听说了英鼎身怀建文帝的藏宝图的传闻,他虽不爱钱财,但素闻英鼎是魔教中人,又对这藏宝图颇为好奇,便想一探究竟。

他料想凭自己一人的本事无法对付得了英鼎,便欲去寻子吟和吴若飞王若倩。但子吟和吴若飞皆是下落不明,只有王若倩乖乖地呆在应天府,便前赴应天府王若倩的家中。

王若倩见到心上人来访,自然大为高兴,二人又都是少年心性,好奇心极强,虽不贪财,却都一心想看看那藏宝图是何等模样,听说英鼎在陕西现身,便二话不说直奔西安而来。

子吟听完,淡淡地笑道:“那可真是巧了。”便大概的讲了昨晚在西安郊外发生的事。

任谦之听完,紧皱眉头不语,王若倩是急性子,就要立刻冲进客栈里去找英鼎。任谦之一把拉住她,恨恨地道:“想不到那些自命不凡的名门正派的人居然下手如此狠辣。人心若狠毒,在不在名门正派又和魔教有何区别!”

王若倩急道:“任大探花,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你不想看看那藏宝图吗?”

任谦之摇头道:“不想。刚刚听了子吟说的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藏宝图根本不在英鼎身上!”

此言一出,二女都是猛吃一惊,子吟反驳道:“不可能!我救了他之后就一直跟着他,寸步不离。天下又有谁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盗走这藏宝图?”她顿了顿,续道:“除了你。”

任谦之摇头道:“不是盗走,而是压根就不在他身上。”

他也顿了顿,续道:“试想,那英鼎既然已经决定退隐江湖了,还要那藏宝图何用?何不乖乖交出,何必和那些人以命相搏?何况,据我和倩倩听到英鼎在陕西的传闻时,是在一个月之前。都一个月了,为何英鼎还未离开西安?俗话说大隐隐于市,西安城鱼龙混杂,他定是想在此躲起来,金盆洗手,隐居于此。”

王若倩忍不住道:“说不定那宝藏的藏宝地点就是在西安呢?也许他在此地长留是想找寻宝藏。”

任谦之道:“绝无可能!那可是建文帝出逃时留下的宝藏啊,本朝初年都城是在应天府,建文帝仓皇出逃,怎么可能把宝藏藏在千里之外的西安?就算真有宝藏,那宝藏想必也是在应天府!”

话音甫落,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任探花所料不错,那藏宝图的确不在老夫身上。”

三人闻言一惊,忙转头瞧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着胸口的伤处,倚在客栈门边——不是英鼎是谁?

任谦之一揖到地:“在下胡乱猜测,教前辈见笑了。”英鼎摇头道:“哪里哪里,老夫今日一见侠中侠风采,甚是荣幸。”

任谦之再谦逊两回,四人走回店内,此时店掌柜见恶客被赶走,早已招呼店小二重新洗尽杯筷、扶起摔倒的桌椅,众客人也都渐渐回归原座。

四人挑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闹了这么半天肚子也均饿了,点了些菜肴吃的,英鼎还特意要了一坛上好的花雕酒,酒倒入碗,香溢满堂,英鼎满满斟了一碗,一饮而尽。

任谦之笑道:“想不到英前辈和我们吴大哥一样,有嗜酒之癖。”

英鼎笑道:“惭愧惭愧,老夫平生也只这一点嗜好罢了,久闻侠中侠之大侠吴若飞不但酒量极豪,武功也到了登峰造极之境,不知真假?”

任谦之微笑不答,反问道:“适才前辈说那藏宝图的确不在前辈身上?”

英鼎脸现愧色,仰脖子干了一碗酒,这才说道:“说来惭愧,正是如此。老夫金盆洗手,叛出黑龙教,不料过了两天就传出了藏宝图在老夫身上的消息,老夫生平只好酒而已,哪里见过什么藏宝图。到后来找上门来的人多了,也就懒得解释,直接以武力相见,昨晚若不是杨姑娘出手相救,只怕老夫就丧生在武当铁剑的偷袭之下了。这时想想,什么藏宝图什么的,恐怕是黑龙教的借刀杀人之计。”

王若倩忽然正色道:“英前辈,杨姐姐昨晚出手相救,纯是看不惯那些名门正派的家伙们手段卑鄙倚众欺寡之故,前辈之前在魔教想必也曾杀过不少无辜之人,既决心金盆洗手,日后须当痛改前非改邪归正才是,这样才不负了杨姐姐的相救之德。”

王若倩热情外向,任性直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和内向内敛的杨子吟完全不一样,是以此时将这些杨子吟想说却没说出的话统统说了出来。

英鼎脸现愧色,点头道:“王姑娘教训得不错!老夫日后自当痛改前非一心向善。今日便冲王姑娘这一番话,老夫便当饮三大白!”说到这儿,他果真倒了三大碗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英鼎酒碗尚未放下,便听店外脚步声响,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匆匆忙忙地走进店来,还未来得及坐下,那男的就大声喊道:“店家店家!快!杀鸡!切肉!做面!快,快!”顿了顿,又大声道:“再拿一坛好酒来!”

跟他进来的那女的在旁闻言怒道:“雌雄师弟妹和少林圆真大师等几位武林同道惨遭那英老贼的毒手死在郊外,你居然还有心思喝酒!?”

她此时正当气头上,这句话说得甚响,旁人听了也就罢了。任谦之一行人听了却皆讶然失色。昨晚英鼎和子吟先后与少林华山的人动手,这事的确是有的,但二人均手下留情,只把六人打伤了而已,何谈“惨遭毒手”“死在郊外”?一时之间,四人面面相觑,都是满腹疑云。

英鼎压低声音道:“看来昨晚和我还有杨姑娘动过手的那几个侠义道的人都死了......可是我下手并不重,没伤到他们性命啊......”

杨子吟点头道:“正是,英老前辈下手并不重,我在旁亲眼目睹,可以作证。”

任谦之点点头,也低声道:“此事必有蹊跷,咱们不要轻举妄动,看看再说。”说罢,他悄悄转过头去细细观察这男女二人。

只见这一男一女皆是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皆腰悬一柄长剑,那男的身材高大肥胖,那女的却是又黑又瘦。

英鼎倒了一碗酒,捧着酒碗低声道:“他们腰上带的剑和雌雄双剑的长剑不论长短还是厚薄都一模一样......看来是华山派中人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他俩称雌雄双剑是‘师弟师妹’,看来那男的就是华山派掌门岳松涛的首徒牛书博,那女的就是岳老头的二弟子,也是第一个女弟子李月了。久闻他俩是岳老头的心爱弟子,江湖上的朋友都吹他俩是什么‘中原武林后起之秀’,哼,我看他们恐怕也没什么真本事。”

王若倩一直没说话,此时忍不住低声夸道:“前辈好眼力!”

英鼎微微一笑道:“没什么眼力,只是我年纪虚长几岁,江湖经验丰富些罢了。他们两个不过是仗着师父华山派的掌门岳老头而已,依我看,要真说中原武林的后起之秀,还当数你们侠中侠啊。”说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欣赏赞佩的神色。

这时牛书博和李月叫的面和酒菜已经端上,李月开始低头吃面,牛书博却不吃面,只是大口大口地喝着闷酒。

任谦之低声道:“等他们吃完面要走的时候,咱们就在后面跟着,看看他二人接下来有何动作,说不定就能查到一些线索。”三人一齐称是。

李月见师兄不断地喝酒,忍不住劝道:“师兄,我知道你见师弟妹被杀心里不舒服,可若不吃饭,如何有力气去找英老贼报仇?你且放心,丐帮总舵就在西安附近,昨晚参与围攻的也有丐帮弟子,丐帮中人不会不管,咱们吃完面就前去丐帮总舵拜访,请丐帮帮主和长老相助,一定能报得此仇。”

英鼎心里暗暗苦笑:“嘿嘿,这笔账看来他们是一定要算在我的头上了。”心里顿时微泛酸苦之意,把手里酒碗的酒一口喝干,突然又豪气顿生,暗道:“算在我头上又如何?老夫平生杀人无算,再加上几个名门正派的家伙也不算什么,等我伤好了,以真实武功而论,也未必就会给华山派的岳老头杀了。”

牛书博听师妹说完,拍案道:“正是!丐帮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义道,再者说昨晚之事也有丐帮弟子参与,许帮主一定不会袖手不管的!快,快吃!吃完咱们就走!”说罢便西里呼噜地吃起面来。

正吃得兴起,忽听店小二在门口叫道:“喂喂喂,我们店里严禁叫花子进来,你们到别处讨饭去。”众人都不由得齐向门口看去,只见店门口果然站着四个乞丐,两前两后,两老两少,站在门口。身上都背有不同数量的布袋,显然是丐帮中人。

丐帮向来以布袋的数量来衡量在帮中地位的高低,后面的那两个小乞丐身上各背着五个布袋,那也罢了。

前面的那两个年纪老的乞丐,却各背着九个重叠起来的布袋,显是丐帮中的长老级人物。左面一个身材甚是高大,几乎有旁边那个老乞丐两个一般大,须眉花白,豹眼圆睁,留着一脸虬髯,不怒自威;

在他旁边的那个老乞丐看起来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留着长长的白须,驼背瘦小,手扶一支竹杖,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两个老乞丐回头示意那两个年轻的乞丐留在门口等候,两人大步走进了店内。那店小二怒喝道:“喂喂喂,我刚刚说话你们没听见吗!?臭叫花子滚出去!”一面说一面伸手欲赶,那高大的乞丐闻言怒目视之,把那店小二吓得浑身一抖,生怕这二人和刚刚来店里找人的那师兄弟是一伙儿,躲在一旁再也不敢多说话了。

只见两个乞丐径直走到了华山派二人的桌前,一齐行了一礼,那高大的乞丐朗声道:“牛少侠请了!李姑娘请了!”

牛书博和李月早已看出他二人乃是丐帮中人,忙起身还礼道:“不敢,请问两位前辈尊姓大名?”

那高大的乞丐道:“老朽二人乃是丐帮中的长老,在下姓恭。”指了指那瘦小的老乞丐道:“这位姓法。”

牛书博李月二人微微一惊,恭敬地行礼道:“原来是丐帮四大长老中的恭长老和法长老,晚辈失敬了。”

丐帮虽是叫花子组成,却是江湖上第一大帮,从宋朝起,便以侠义闻名天下,丐帮帮主世代相传的打狗棒和那一套打狗棒法,更是无数人茶余饭后所聊起的传奇故事。

当今丐帮帮主许辉据说年纪尚轻,不过三十多岁年纪,却把偌大一个丐帮治理得好生兴旺,江湖中人也对丐帮中人好生相敬,将他和少林方丈空慈神僧、武当掌门名道真人、嵩山派掌门兼五岳盟主田金甲田老爷子、六扇门总督李清风并称为“正派五大高手”。

丐帮帮主之下,便是“恭喜发财”四大长老。即恭长老、奚长老、法长老和蔡长老。恭长老传功、奚长老掌棒、法长老执法、蔡长老掌钵,四大长老武功高强,各有绝学,乃是丐帮之中除帮主之外,地位最高的人物。

之下便是八袋弟子、七袋弟子往下依次按照布袋排序。这回丐帮居然出动了两位长老,牛李二人自然大为恭敬。

恭长老回礼道:“不敢不敢。敝帮许帮主已然洞悉昨晚之事,所以特命老朽二人来请华山派的牛少侠和李姑娘,赴鄙帮总舵做客,主持公道。”

牛书博和李月素知丐帮行侠仗义、行事公正,都是又惊又喜,对视了一眼,谢道:“多谢许帮主的厚意,有许帮主做主真是再好不过了,他老人家定能杀得了那英老贼为我们师弟妹和武林同道们报仇!”

谁知恭长老微微摇头道:“贵派的人不是英鼎杀的。”

此言一出,不仅牛书博和李月大吃一惊,在旁潜心偷听的任谦之四人也都是心中大奇,不明白这丐帮长老为何要为英鼎开脱,如此笃定人不是他杀的。

只见那恭长老向牛书博李月道:“二位稍等。”居然和法长老一起,大步走到了任谦之等人的桌前。

二人站定,恭长老法长老同样行礼道:“敝帮帮主也请诸位前去做客。”说着恭长老望向英鼎,缓缓续道:“英先生就不必去了。”

英鼎闻言猛吃一惊,他定力极深,已然达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兴于佐而目不瞬”的境界,此时却脸上颜色大变,实在想不通这丐帮长老是怎么认出他就是英鼎来的,莫非那丐帮许帮主是何神仙鬼怪?还是说这世上当真有千里眼和顺风耳不成?

牛书博和李月见恭法二长老走向任谦之等人的桌前时已是心中大奇,不知道这几人是什么来头,一听恭长老说这老者便是英鼎,登时惊怒交加,李月还能沉得住气,牛书博却早已暴喝一声:“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你这杀人老贼竟然就在我面前!”

喝声中人已纵起,腰畔长剑出鞘,一招“苍松迎客”长剑直向英鼎头顶劈到。英鼎武功高出他甚多,自然不惧,只是嘿嘿冷笑,不闪不避。

眼看长剑就要劈到英鼎头顶,进门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法长老突然喊道:“不准动手!”也不见他伸拳踢腿,只袍袖一拂,牛书博便觉双腿发软,一剑再也砍不下去,“噔噔噔”连退数步。

店中顾客和掌柜小二见店里又有人要动刀子打架,吓得纷纷四散逃开,掌柜的更是头疼不已,不明白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不一会儿工夫就有两拨人要在店里打架,愁得他躲在桌子底下连声念佛。

李月见师兄吃亏,也顾不得了许多,长剑出鞘,一招“参拜北斗”,长剑微微向下倾斜,剑尖指着地上,朗声道:“法长老好厉害的‘拂空袖’!晚辈斗胆请问,前辈一定要护着这杀人凶手吗?”“参拜北斗”是华山剑法中的起手式,招数恭谨,威力也不强,是晚辈跟长辈动手时的礼貌招数,她为人理智冷静,虽然见到师兄吃亏、法长老出手保护英鼎颇为愤怒,却还是彬彬有礼,不失武林规矩。

法长老不喜多言,沉默不答。恭长老大声道:“俺刚刚已经说过,人不是英鼎杀的,难道阁下二位信不过丐帮吗?两位若真想动手活动活动筋骨的话,不妨先接接俺的‘大风三十掌’!”

李月沉吟不答,牛书博也持剑在旁,忌惮恭、法二长老武功了得,不敢轻易上前动手。

恭长老双手叉腰挡在英鼎之前,法长老却慢慢走到任谦之和王若倩杨子吟的身前,淡淡地道:“请三位到敝帮总舵叙话。”转头看了一眼英鼎,续道:“英先生就请自便罢。”

英鼎看了看按剑欲动的牛书博和李月,大声笑道:“好好好,我不知道你们丐帮到底知道什么内情,但今日就姑且相信你们一次,何况......”说到这儿看了任谦之等三人一眼,续道:“何况我相信这三位少侠的本事,可比你们丐帮这些臭叫花子厉害多了!任探花、杨姑娘、王姑娘,多谢三位的信任和相助,他日若有用得着老夫的地方,尽管来西安城相见。老夫告辞了!”说罢也不等任谦之等三人回话,头也不回,大步向门外走去。

恭长老突然厉声喝道:“姓英的,你站住!”

英鼎回身问道:“怎么?”

恭长老厉声道:“你听好了!我们丐帮今日为你出头,只是因为你的确不是凶手之故,可你曾是魔教中人,作恶多端,我们丐帮与你始终水火不容。今日放你走路,只是为了这个‘理’字。他日若是别处相见,姓恭的一定要和你一较高低不可!”

英鼎愣了愣,高声笑道:“好!名门正派中倒还真有几个恩怨分明的好汉子!他日若别处相见,动手比武,姓英的一定全力以赴,手下毫不留情!”

恭长老道:“如此甚好!俺早就想见识见识‘铁血苍龙’的厉害了!”

两人说罢相视一笑,心里忽然都起了英雄惜英雄之情,英鼎微拱一拱手,大步走出了客店。李月和牛书博想出门追赶,可纵然英鼎伤势未愈,两人被其豪气所慑,终究不敢出门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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