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生灭》免费试读_一羽清尘

第一章

尽管已经是烟花三月，满树的玉兰花已经怒放，但每到早晚，这座位于大西南的繁华都市依旧寒气袭人，特别是午夜时分，气温更是降到了只有零上几度。

沈新池的车来到学府小区的大门口时，一道警戒线把他拦在了门外。警戒线边上站着两个辖区派出所的警察，正在和小区的保安聊着什么，还有几辆看来是夜归的私家车也同样被拦在了警戒线外面。

几名看热闹的路人正隔着警戒线向小区里面张望着，尽管什么也看不到，但哪怕只能看到小区里停着的正闪着警灯的警车，对这些围观者也是一种满足。

见到沈新池那辆没有任何标志的帕萨特，警戒线边上的警察走了过来敲了敲车窗，沈新池放下了驾驶席一侧的窗子。

警察探头向车里望了一眼，在确定只有沈新池一人后警惕的问：“你是住这里吗？这里发生了命案，你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家了。”

沈新池打开副驾驶位置的储物箱，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警官证向警察出示了一下：“刑侦支队的，姓沈。”

警察看了一眼警官证上的名字，连忙站直了敬了一个礼：“对不起，沈支队，没认出来您……”

沈新池一边把警官证重新放回储物箱，一边微笑着答应着：“没关系，我开的私家车，今天不是我值班。”

警察快步走到小区门口撩起了警戒线，做了一个放行的手势，沈新池按了一下喇叭表示感谢，随后驾车进入了小区。

学府小区是西南生物大学的教职工住宅小区，由12栋8层的住宅楼和两栋单身公寓组成，大学里的几百名已经成家的教职工和单身老师都居住在这里。

按照学校的规定，凡是已经成家的正式教职工都可以以内部价购买这里的住宅，而单身的教职工则可以免费居住在单身公寓里。

沈新池把车停在5号楼的门口，一辆应急照明车上的灯光已经把楼门口照得雪亮，楼门口同样布置了警戒线，说明这里是核心现场。几名刑侦支队的侦查员正在向围观的住户了解情况，一名技术支队的现场勘察人员则正在用相机拍摄着案发现场外景。

看到沈新池下车，当班带队的一个警官快步迎了上来：“沈支队，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沈新池摆了摆手，向楼门口看了一眼：“我本来睡得晚，加上住得离这里近，指挥中心报告我之后我就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警官简明扼要的开始了汇报案情：“大概夜里11点一刻的时候，110转到指挥中心一个报警，说这里出现了命案，我们和技术支队的人大概是11点半到这里的。现场在这个住宅楼的电梯里，是一具干尸……”

“干尸？”沈新池把目光转回到警官的脸上。

“没错，是一具干尸。”警官肯定的重复了一遍：“报警的是这个楼里的居民，大概夜里11点左右到家，当时电梯的电源被人关闭了，报警人就让物业的人员来重新启动电梯，当电梯启动后门一打开，就发现了干尸。”

警官边汇报边向楼门口正在和侦查员说话的一名中年人指了一下：“那个就是报案人。”

沈新池向楼门口努了一下嘴：“技术支队的勘察完现场没有？”

“尸体已经搬到车上了，技术支队的正在提取指纹和足迹，做痕迹提取呢。”

沈新池一边向专门用来运输尸体的警车走一边问：“尸体的身份查清了吗？”

“正在清点尸体随身携带的物品，尸体的口袋里有一张学校的进门卡，上面有照片，但是尸体的手机、钥匙、钱包都不在，从进门卡的信息上看，应该是住在这个楼上的一个助教，名字叫林少正。”

“应该是？”来到停尸车旁边的沈新池疑惑的看了一眼警官。

警官急忙打开了停尸车，掀其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您自己看一下，由于是干尸，依靠进门卡上的照片根本无法辨认，只能推测是，到底是不是还得看尸体的指纹和DNA，那就得回局里才能出结论了。”

白布下面，是一张面目狰狞的脸，由于极度的脱水，脸上的皮肤都已经失去了光泽，两个眼窝都已经深深的陷了进去，嘴唇早已经干裂萎缩，牙齿和牙龈已经凸出到嘴唇的外侧，头发和胡子都已经很长，颇像一个野人，尸体的双手指甲都已经很长，看上去非常得恐怖。倒是尸体穿的西装还很是的干净，衬衫也很洁白，给人一种死去后被穿上去的感觉。

“看来已经死亡好久了，法医给出死亡时间了吗？”

“法医还没有给出死亡时间，毕竟这种尸体连法医也不是多见的。”

沈新池仔细的看了尸体一会，回过头来问：“尸体身上的证件叫什么名字来的？”

警官翻看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记事本：“叫林少正，刚才问了物业的管理员，这个林少正是西南生物大学的助教，和妻子住在这个楼的6楼。”

沈新池向楼门口看了一眼：“你们通知他的妻子来辨认了吗？”

警官摇了摇头：“他们家没人，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声，打他妻子电话也没人接听。”

沈新池抬头看了一眼6楼：“叫了开锁的吗？”

“叫了，开锁的正在路上。”

“好，看看现场去！”说罢，沈新池快步走向楼门口。

这是一个典型的塔楼，只有一个单元，电梯在楼门口正对的位置。技术人员正在电梯里采集这足迹和指纹，一名物业的工作人员和两名刑警站在电梯门口向里面看着。

警官继续介绍着：“物业人员反应说，晚上电梯还是好的，直到11点左右，有业主回家用不了电梯坏，物业人员才从值班室来到这里，发现是有人关闭了电梯的总电源。”

警官指了一下电梯下面：“这种电梯的总电源开关在地下的电梯井里，物业人员去了地下，重新开了总开关，然后就听见准备乘坐电梯的业主在一楼尖叫，物业人员上来后就发现了电梯里的干尸。”

物业人员心有余悸的点着头看着沈新池，沈新池礼貌的点了点头。

“值班室里有电梯的监控视频吗？”沈新池问。

物业人员赶紧回答：“电梯里的监控没有，但是每个单元门口都有监控。”说着，物业人员向单元门口的墙上示意了一下。

沈新池回头看了一眼，一个监控器正亮着灯工作着。

警官连忙汇报：“咱们的人已经去了监控室调看视频，一会就能把全部监控画面都调出来。”

沈新池来到电梯门口，职业的习惯让他并没有马上走进去，而是探身向电梯里看。

电梯里空荡荡的，只有技术人员正在忙碌着，沈新池把目光停留在了电梯顶部的一块天花板上：“那里有人动过？”

顺着沈新池手指的方向，技术人员抬头开始仔细的观察了起来。这种老式的电梯天花板是由四块金属板搭接在一个十字的金属骨架上的，骨架上方就是提升电梯厢用的钢索。

此时的四块金属板中，有一块金属板的位置有些倾斜，并且金属板上有撞击过的痕迹。

技术人员试着推了一下那块金属板，但是由于电梯厢上面的空间太小，所以金属板只是活动了一下，再推一下，金属板居然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和其它三块金属板整齐的合在了一起。

“能从金属板上提取体液或者是什么痕迹吗？然后和干尸的DNA做个对比，看看干尸是不是从那里下来的？”沈新池看了看技术人员。

“好的，沈支队，我这就提取。”技术人员应声开始干活了。

就在此时，开锁师傅和大学的保卫处长几乎是一起来到了现场。简短的寒暄后，沈新池对保卫处长说：“麻烦你做个见证人，咱们一起上楼到林少正的家里看看。”

保卫处长连忙点头同意，随后众人一起爬楼梯来到了六楼。

根据保卫处长提供的信息，林少正家居住在六楼的603室，父母都在外地居住，家里应该只有他当校图书管理员的妻子游鸿。

在敲了大约半分钟门口，保卫处长向开锁的师傅示意了一下，开锁师傅熟练的操作了起来，没到半分钟，门锁就被打开了。

保卫处长拉了一下大门，但是大门却没有打开，这让众人很是的奇怪。开锁师傅尴尬的仔细打量起了门锁。

这是一扇金属的防盗门，门板上刷着金属漆，虽然看着像是一扇普通的防盗门，但只有在敲击门板时才会发现，这个门板是整块钢板焊接而成，敲击时发出的声音沉闷得很。

“看来这个门是特制的，不是普通的防盗门。”由于走廊里的灯光比较昏暗，开锁师傅拿出手电筒开始对门板上下进行起了检查。几分钟后，开锁师傅在门的下方角落里又发现了一个几乎和金属的防盗门一个颜色的玻璃片：“这里还有一个指纹锁！”

众人惊讶的顺着开锁师傅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一个只有在触摸时才能泛起幽蓝灯光的圆形玻璃片就镶嵌在门的角落上，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就无法发现。

沈新池和陪同的警官都看着保卫处长，保卫处长此时也挠着脑袋：“这个林老师搞得什么鬼？怎么还装了个指纹锁？这个……这个锁好开吗？”

开锁的师傅端详了那个指纹锁片刻后抬起头开：“开这个锁你们得单加钱哈！”

众人都在点头答应的时候，沈新池说话了：“那个干尸的身份不是还没最终确定吗？”

警官点了点头，疑惑的看着沈新池。

“那你叫两个协警把干尸搬上来，如果干尸的指纹能够打开这个指纹锁，不就一举两得了嘛！”

警官恍然大悟的向楼梯口跑去，十几分钟后，几名协警抬着装有干尸的担架终于爬上了六楼。

物业人员、保卫处长和开锁师傅满脸恐惧的靠在了墙边，当担架放在了603室门口的时候，警官拿起干尸的手，逐一的用手指去实验指纹锁。刚实验到右手的食指，指纹锁发出了清脆的一声鸣响，随后厚重的防盗门里开始出现了机械传动的声音，大概过了十几秒后，随着“咔哒”一声响，厚重的防盗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隙。

此时，站在门口的沈新池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副不详的画面，画面里有着满地的鲜血，还有一具躺在血泊中的女尸。

保卫处长壮着胆子打开了603的房门，向里面窃窃的喊了一句：“游老师，您在家吗？”

房间里亮着灯，但是却没有人回答。陪同的那名警官把保卫处长推到一边，随后拔出了配枪，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里，在检查了十几秒钟之后，警官向门口高喊了一句：“安全！”

603室是一个两室一厅的户型，客厅并不宽大，摆设也很普通，主卧的墙上挂着一副结婚照，卧室里的布置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主卧的对面是客卧，被装修成了一个婴儿房的样子，中间是婴儿床，墙上彩绘着各种的卡通图案。

厨房里，一个小锅里的米粥已经因为沸腾而翻滚了出来，扑灭了燃气灶，好在有断气保护，所以室内并没有发生燃气的泄露。菜板上，几片切好的火腿和刀具随意的摆放着，看得出，女主人正在为晚归的丈夫准备饭餐，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女主人匆忙离开了，以至于连炉火都没来得及关闭。

“找找有没有手机或是电脑什么的？”沈新池看了一眼陪同的警官，那名警官应声开始了寻找。

转过身来，沈新池问保卫处长：“林老师的孩子呢？”

大门开着，保卫处长不时的斜眼看着躺在门口的那具干尸，用恐惧的声音颤抖着问：“你们确定这个就是林老师？”

沈新池没有回答：“我在问你，林老师的孩子呢？”

保卫处长稳定了一下情绪：“林老师还没孩子，他们结婚有几年了，但一直没要孩子。”

沈新池看了一眼门口地板上的干尸：“你最后见到林老师是什么时候？”

保卫处长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手表：“不到两个小时前，我在学校的门岗那里查岗，看见林老师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离开学校。”

沈新池指了一下干尸：“你看到的林老师穿的是这件衣服吗？”

保卫处长仔细辨别了一会，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带队的那名警官手里的对讲机响了起来：“头儿，来监控室一下，有发现……”

众人一路小跑着来到监控室，负责调取监控画面的刑警看到沈新池也来了，赶紧起来敬礼，被沈新池拦住：“什么情况？发现了什么？”

那名刑警操作起了监控画面，画面上显示，就在案发前的晚10点28分，穿着西装的林少正走进了5号楼的电梯里，进电梯前他挂断了手机，但随后电梯并没有动，一直就停在了一楼，并且电梯外面的显示器瞬间关闭了。

一直到了11点01分，报警人出现在了画面里，发现电梯不能使用，就用手机打电话叫来了物业人员，物业人员11点05分下到了地下室的电梯井，11点06分电梯回复了供电，门开了，报警人被立刻吓得瘫坐在了电梯门口。随后，在11点08分，报警人用手机报警。

沈新池看着监控视频沉默了，身边的那名陪同的警官半天才回过神来，声音几乎颤抖着问沈新池：“沈支队，我们是见鬼了吗？”

第二章

孔耀信接到学校办公室打来电话的时候还没起床，由于手机一直处在静音的状态，校办只好把电话打到他床头的座机上。

身为生物工程实验室的首席教授，孔耀信并没有住在学校的家属区里，多项发明专利带来的丰厚奖金和专利的转让费用，让他可以在把妻子和孩子送到国外之余，还能够在市郊一处名叫兴隆湖的景区内购买一栋别墅居住，这让学校内其他那些坐五望六的同龄同事们颇为的眼红。

生物工程实验室是西南生物大学的国家级重点实验室，所有的科研经费全额由财政立项拨款，同时还有大量的生物制药企业委托这个实验室进行科研课题攻关，委托的经费更是高到天文数字。然而这些都不足为孔耀信炫耀，真正让他能够在学校乃至整个生物学界备受瞩目的，还是几年前他关于种群生物繁殖中如何应对近亲及近种族繁殖的科研成果，一度成为了当年诺贝尔生物奖热门的候选项目并获得候选提名，尽管最终那年的生物学奖最终轮空，但一所位于西南的大学里居然出了一个诺贝尔奖候选人，这在全国乃至世界的学界和生物圈里都是一件颇为荣耀的事情。

来电话的是校办的主任，电话中主任的声音显得格外的谦卑：“实在抱歉，孔教授，您的手机一直不通，只好打您的住宅电话了。”

孔耀信闭着眼睛接听着电话：“哦！没关系，昨天晚上和几个朋友喝了点酒，回家也比较晚，就把手机静音了。”

“噢！那太抱歉了，这么早打搅您!”主任的声音更加谦卑起来：“是这样的，有件事情，校长让我通知您一下。”

“您说，我听着呢。”

“您的实验室里有一位叫林少正的助教吧，他好像是您的助理。”

“对！有！林少正是我的一个项目的助理，怎么了？”

“哦！那就对了，就是这个林少正，昨天夜里死了。”

孔耀信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由于动作幅度过大，听筒拽着座机从床头柜上掉了下来：“什么？您说什么？谁？林少正死了？”

主任的声音更加温柔了起来：“您先别激动，先稳定一下情绪。是的，林少正昨天晚上死了。”

“怎么死的？在哪里？”孔耀信的声音显得非常的急促：“我昨天晚上还和他通话来的呢，他怎么就死了呢？”

主任委婉地说：“对，他确实是死了，现在警方来人想找您了解点情况。”

“哦！好的，好的，在哪里？我这就过来。”

“不急，不急，您先起床洗漱，我这就派车去接您，大概半个小时后到您家，警方的人现在在校办，我让他们先等等。”

主任挂断了电话，孔耀信则拿着电话在床上呆呆的出了神。

刚满三十岁的林少正本科和硕士都毕业于西南生物大学，拿到学位后林少正并没有离开学校，而是进入了生物工程实验室开始担任助教，进而成为了孔耀信本人的助理。

就在林少正留校后的第二年，开始了和学校图书馆的馆花游鸿的恋爱，两人恋爱了一年多后，林少正终于从单身公寓搬出，住进了教职工的住宅楼里。

孔耀信的脑海中此刻都是林少正那张还略显娃娃脸的面孔，还有就是不管安排他做什么，始终都是一句痛快的“好的！”

来到卫生间里洗漱时，孔耀信看着镜子里自己两鬓花白的头发，不知不觉间，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

西南生物大学位于老城区，前身是西南生物学院，文革结束后才更名为西南生物大学，是一所教育部直属的重点理工科院校。

上午九点，孔耀信准时出现在了学校校办的小会议室门口，校办的主任赶忙迎了出来，毕恭毕敬的把孔耀信请进了会议室，此时两名刑警正在保卫处长的陪同下在会议室里等待着。

简短的介绍后，警方的询问开始了，尽管两名刑警都只有二十多岁，但面对着五十八岁的孔耀信，二人还是严肃了起来。

“孔教授，林少正是您的助理吗？”

“对！他从留校任教开始，就在我的实验室里，后来开始担任我的课题助理。”

“林少正平时有和谁产生过什么矛盾或者是结了什么冤仇吗？”

孔耀信笑了笑：“林少正是个很朴实的人，或者说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这种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实验室。他几乎没有和任何人红过脸，更不要说有什么冤仇，他的生活里只有实验室和家，再无旁骛。”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哦，是昨天下班的时候，他到我办公室里送实验报告，我当时正巧要出去和几个朋友吃饭，和他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那时是几点？”

“大概下午6点左右吧，哦，对了，实验楼里有全方位的监控，你们可以调监控来印证我说的话。”

两名年轻的警察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我们自然会去做的。”

“能不能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孔耀信试探性的问着。

“对不起，现在法医还在做鉴定，死因还不明朗。”

“那游鸿在哪里？游鸿呢？我刚才在路上给游鸿打电话，她为什么不接啊？”

坐在旁边的校办主任轻轻的拍着孔耀信的肩膀：“警方也在找游鸿，好像她失踪了。”

孔耀信更加焦急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林少正的妻子怎么会失踪呢……”

警察很客气：“您别着急，我们一定会找到他妻子的，不过现在我们要先进行一些外围的摸排，掌握一下他最后一段时间都干过什么、见过什么人、说过些什么。例如，我们调取的通话记录显示，他生前最后一个通话的人是您，孔教授，能否告诉我你们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呢？”

孔耀信思索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翻出了自己的通话记录展示给警察看，语调平缓的说：“我们实验室准备每年春季都会面向国内外招募几名助理研究员，今年因为春节比较晚，所以刚一开学就得着手做这项工作了。昨天晚上9点52分，林少正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今年的招募计划学校的校长办公会已经通过，问我还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接过孔耀信的手机，两名刑警用自己的手机给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拍照。

“后来中间电话断了一下，我是在10点整再次给他打过去的，交代了一些具体的细节问题，通话大概在10点20分左右结束的。”

看着通话记录上显示的时间，两名刑警点着头。

校办主任此时插话了：“这个我来证明一下，实验室的招募方案是昨天下午校长办公会通过的，但是我晚上有个接待活动，就给忘记了。接待活动结束后我回到办公室，看到这个方案，就赶紧送到了实验室，但是孔教授那时已经离开，我见到了林少正，就把方案给了他，时间大概是晚上9点40左右吧。”

校办主任说完，刑警在记录本上详细的记录了下来，然后把手机还给了孔耀信。

“接到他电话的时候你能听出他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吗？”

孔耀信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只能听出他好像在锁门离开实验室。”

“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我们的实验室是一级布防单位，人员进出都要刷出入门卡，锁门也需要，我听到了他刷卡离开的声音。”

“当时你在哪里呢？”

“我当时在和几个朋友吃饭，吃饭的地方是在一个私人会所，就在兴隆湖边上的平湖俱乐部。这个不仅有我的朋友可以证实，您还可以去那里看监控。”

警察微笑着递过笔记本：“抱歉孔教授，不是不相信您，是我们的工作程序，必须要全部核实到位。麻烦您把和您吃饭的几个朋友的姓名和联系方式都留下来，我们需要逐一核实。”

孔耀信没有丝毫的不快，接过笔记本开始书写起来。

趁着孔耀信书写的间隙，校办的主任向两名警察打听起了林少正死亡的一些细节和他的妻子游鸿的情况，但被委婉的拒绝了。

孔耀信写好后把笔记本交还给了警察，其中一个警察看着笔记本上的名字略显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您昨晚是和他们一起吃的饭？”

孔耀信礼节性的微笑着点了点头。

另外一个警察把笔记本接了过去看了一会，但对于上面的名字都感觉很是陌生：“这几位都是谁啊？”

不等孔耀信回答，吃惊的那个警察抢着回答:“这几位都是国内著名的生物学泰斗级的人物，你听说过伊甸园生物组吗？”

“我还真没听说过。”另一名警察不好意思的说。

“这也不怪你，你不是学这个专业的。我本科是学生物学的，这个伊甸园生物组在生物学界可是一个神一样存在的组织，是由世界上几个获得过诺贝尔生物学奖的科学家组成的，是世界卫生组织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双料承认的国际学术组织，旨在为人类生物学探索前沿、发出生物预警和化解生物危机的一个机构。这个机构在世界各国都有分支的科研机构，在咱们国家只有三个人是这个组织的成员，而这三个人昨天晚上居然都在和孔教授吃饭……”

说到这里，这个警察开始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这孔耀信，而孔耀信则颇为谦卑的点着头：“没错，昨天晚上是我请他们几个吃饭。你既然是学生物学的，为什么改行当了警察？”

“我不是那种可以呆在象牙塔里做学问的人，耐不住寂寞。所以我考公务员当警察了，我们一家都是警察……”学生物学的那个警察态度谦卑得很：“您是说这三个人都是您的朋友？”

“以前是朋友，现在是同事了。”孔耀信摇了摇头：“反正你们问他们，他们也会说的，不如我就直接告诉你们吧，不过请保密。一周以前，我接受伊甸园生物组邀请，成为了他们在中国地区的第四名成员，昨天晚上，是他们代表伊甸园生物组的中国理事会向我宣布并颁发证书给我，都是老朋友了，我请他们吃顿饭表示感谢。”

校办的主任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拉住孔耀信的手：“真的？孔教授，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啊！我马上写简报，向校委会、教育部汇报，开庆祝大会……”

孔耀信赶紧摆了摆手：“千万不要，我们这些人都是低着头搞科研的，千万不要搞得那么得世俗，还是安安静静的让我多做几年学问，再工作个几年，我就要退休了，我可不想受到外界的丝毫打搅。”

两名警察此刻也崇拜得站了起来，那个学生物学的警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让校办主任给自己和孔教授合影，另一名警察也凑了过来一起拍照。

拍完照片，校办主任略显急切的问：“那起码得报告校长吧……”

主任的话音还没落下，一声清脆的枪声在会议室里响起，众人都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那名号称是学习生物学的警察原本因为合影还和孔耀信并排站立，但眨眼之间他站立的位置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和孔耀信面对面的站着，而此时他正举着自己的配枪，枪管处冒着袅袅的蓝色烟雾，枪口前，孔耀信的左臂中枪，已经是血肉模糊，缓缓的瘫坐在地板上。

几乎与此同时，那名警察拿着枪的手臂出现了几道烧灼的痕迹，连同他抠动扳机的手指，都已经呈现出了黑紫色，同时还有鲜血从他的手臂上渗出，空气里除了火药的味道，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皮肉被烧烤的肉香。

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几乎没有人看得清那名警察是怎么从枪套里拿出的配枪，更没人看清那名警察的枪口对准了孔耀信并且射击的任何一点过程，就仿佛是影视剧里中间某一段画面被生生的剪掉，接下来的画面和之前的完全无法衔接在一起。

那名警察的同事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赶紧从枪套里掏出配枪指向了自己的同事：“把枪放下！马上！”

开枪的警察此时还愣愣的站在原地，听到同事的叫声后，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扔掉了配枪，而此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使得他大叫了一声，随后捂着自己的右臂蹲坐在了地板上。

持枪的同事一脚踢开地上的配枪，但手里的枪口依旧指向着地上的警察，同时高声命令着：“快！叫救护车！”

保卫处长仿佛才从梦境里醒过来一样，连忙拿出手机开始报警，而校办主任则赶紧扑向孔耀信，孔耀信的枪伤虽然并非要害所在，但鲜血却在一直流淌。